第94章 就是賴上你!

顏卿聽見王仕青“謙遜“的話,拿過來隨意看了一眼,有意無意的將王仕青的字放在他寫的字旁邊。

顏卿貴爲仙醫去淡薄名利,處世隨性,所寫得字也如他性格一般,行雲流水,揮灑自如。王仕青身在名醫世家,無論是人還是字都中規中矩。

王仕青的蠅頭小楷單獨看時,確實令人驚歎,但與顏卿的相比,卻少了幾分灑脫和大氣,多了拘謹和呆板。

阮依依哪裡知道顏卿是故意在比,她一手拿着王仕青的字,一手拿着顏卿的字,來回對比了好幾字,然後心直口快的巴拉巴拉評論一番,最終結果當然是顏卿更勝一籌。

王仕青沒有理會阮依依,但在寫第二張時,他的手就抖得厲害,滿滿一張紙上,竟有七八個字出了錯,不是歪了就是大了,看得王仕青無名火起,要撕掉這張紙。

顏卿眼疾手快搶了過來,又是那輕飄飄的隨意一瞟,遞給阮依依,無奈的說道:“裡面似乎也沒有線索。”

阮依依又仔細比對了半天,最後頹廢的放下手中的宣紙,沮喪的說:“真得沒有……難道魅然在騙我?”

“仙醫能治好溪尾村的瘟疫,沒道理對付不了清風鎮的毒花,是吧?袁大人。”王仕青冷不丁的對着袁鐵軒冒出這一句,袁鐵軒不疑有他,附和的點點頭,卻不知,這是王仕青不服顏卿剛纔所爲,有意在諷刺他呢。

顏卿也不惱,他綰着阮依依的烏髮笑笑說道:“我是醫,不是仙,王御醫對在下太有信心了。”說完,又對阮依依說:“那花精花費這麼多心血就是爲了你,我想,他應該沒有撒謊,只是我們一時之間沒有找到端倪。還有七天,不着急,我們慢慢找。”

阮依依最是崇拜顏卿,儘管心裡也明白他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但她對他仍然充滿信心。聽見顏卿這麼說,便不再糾結,打着呵欠向王仕青他們致謝,然後轉身摟着顏卿鬧睡。

不等顏卿下逐客令,王仕青和袁鐵軒告辭離開,各自回房休息。因爲好事中途被打斷,阮依依和顏卿也沒有親熱的心思,兩人喁喁細語幾句後,便睡了下去。袁鐵軒忙碌一整天,也累得夠嗆,臨睡前四處巡防一圈後,和衣倒下。

王仕青卻心事重重,和衣躺在牀上,細想着那些對話,試圖從中找到藥引子的線索,撥得頭籌,最終還是沒有頭緒,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

第二天,公雞打鳴第二聲,就有客來訪。

“小依,小依,你在哪!”魅然今兒換了件淺紫色的衣服。說來也奇怪,這顏色若穿在一個小姑娘身上,就會顯得紛嫩可愛,但如果是個大男人穿,肯定很噁心。但魅然穿得卻是各種妥帖,除了顯眼招搖這個毛病不太好,其它的,還真挑不出毛病。

店小二早就殷勤的將阮依依住的上房告訴了魅然,魅然也不客氣,扭着腰就上了二樓,熟門熟路的來推門。

這回,顏卿將門關得緊緊的,魅然連推了幾次,都沒有推開。

“真是個小懶蟲,到現在還在睡!”魅然自言自語着,在原地轉了一圈,只見他的身體突然分解成了無數粒孢子花粉,綠油油的,逐漸分散,一顆顆的從門縫中鑽了進去。

顏卿淺眠,魅然在樓下叫喚時他就醒來,被他聒噪得睡不成,便悄悄起來梳洗。剛弄好,忽然聽到外面安靜下來,還以爲魅然知難而退,沒有再來騷擾他們,便又重新回到牀邊,見阮依依四肢伸展,大刺刺的睡成一個大字,好不舒坦。

“都這麼大了,睡覺還不乖。”顏卿疼惜的笑着,搖搖頭,將她擺正,蓋好軟毯,轉身收拾好桌上的紙張筆墨,開門下樓,準備去廚房爲阮依依準備早餐。

魅然一直躲在角落裡,等顏卿一走,花粉重新聚集成人形,原地轉圈,便成了人形。

這回,魅然將衣裳換成了玄色。他看得出來,那天小河邊,他將白袍換成玄色時,阮依依露出驚豔的神情。

魅然學着顏卿的動作坐在牀邊,看着還在熟睡中的阮依依,見她夢裡都甜甜笑着,很幸福的樣子。

魅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說道:“這麼可愛的小姑娘,看得我都捨不得要你的血了。”

朦朧中,阮依依隱約聽到有人說話,一隻手在臉頰上游弋,好象怎麼都摸不夠似的。阮依依不疑有他,以爲是顏卿在叫她起牀,閉着眼睛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然後抱着這隻手,嬌嗔道:“師傅別吵,要睡覺……嗯,還要睡……”

“小依啊,快起來,你不是急着找藥引子嗎?我來陪你找。”魅然也不抽手,反而還伸出另一隻手要來抱她。阮依依隱約之間聽見有人叫她小依,覺得這個名字好陌生,正納悶,顏卿在沒有第三人在場時都只喊她阮阮,爲何突然改了稱呼。

就在這時,顏卿出現回來了。他去廚房生好火煮了粥,想趁着這個空隙來看看阮依依是否醒來。

一進門,就看見魅然要伸手去抱阮依依。顏卿想都沒想的就衝了上來,劈開魅然的手,伸出兩指直取魅然面門,要摳他的眼睛。

魅然不得不鬆開抱阮依依的雙手,本能的往後飄了三尺遠,舉起胳膊護在眼前。顏卿的雙指插進了魅然的胳膊裡,但是,他沒有流血。顏卿抽出手指時,上面全是綠色花粉,而魅然的胳膊上有兩個洞,很快,就被花粉填滿,完好無缺。

顏卿怔怔,忽然明白過來,魅然不是真正的柔體,而是元神與花粉凝結成的人形,刀槍不入,或者說隨便剮剜都不能傷其根本,最多損失一些花粉,不用須臾,魅然就能再填補回來。

魅然見顏卿沒有討得便宜,正想得意的哈哈大笑兩聲,忽然看見牀上的阮依依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正揉着眼睛,一肚子起牀氣沒有發出來。

顏卿最是知道阮依依的脾氣,如果睡得正香時被人強行拉起來,怕是要氣上一整天。剛纔一定是因爲他們倆的打鬥聲驚擾了她,她還糊里糊塗的沒有徹底清醒,正在自己跟自己發火。

魅然見顏卿將手指豎在嘴邊示意他安靜,也沒有動,兩人都緊盯着阮依依。只見她揉完眼睛後,又喃喃的倒回牀裡繼續睡,顏卿這才鬆了口氣,扭頭冷冷看着魅然,特別是那雙碰過阮依依的手,簡直就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你傷不了我。”魅然無聲的說道,他知道,顏卿一定能看懂他的嘴型。

顏卿見他挑釁,不屑的冷哼一聲,也無聲的回道:“想試試。”

“我知道,你想用你的血滅了我。但是,你別忘了,我的血和小依的血融在一起。我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你不怕牽連了她?就算她不會受影響,清風鎮三百號人的身體裡還種着毒花,大不了,我跟他們同歸於盡。”這話長了點魅然壓着嗓音小聲說,足以讓顏卿聽見,但又不會吵醒阮依依。

顏卿皺眉,他歸恨別人威脅他,但眼下這個情形,他不得不考慮周全。剛纔雖然只交了一下手,但顏卿發覺,魅然雖然初爲人形,但似乎修爲並不短,靈力也不比他差多少。最可恨的是,他總是拿着清風鎮百姓來要脅他,顏卿對他頭痛不已。

魅然是個識實務的人,知道顏卿暫時不會再找他麻煩,也不敢再激怒他,小聲說道:“我是來看小依的。”

顏卿立刻露出一個“你是她什麼人,憑什麼要你來看”的表情。魅然也不惱,笑嘻嘻的說道:“算起來,我和小依也是緣份。我跟她不分你我,我有求於她,她也有求於我,仙醫大人大量,何樂不爲。”

顏卿不置可否,只是坐在牀沿邊,將那軟毯把阮依依遮住,不讓魅然看到她的身體。

魅然登鼻子上臉的也坐了下來,瞅着阮依依說:“昨兒小依纏着要我說藥引子是什麼,非要我幫你。你想想看,我們立了賭約,哪有我主動幫你的道理。”

“是她纏着你問藥引子?”顏卿問他。他明明記得,阮依依說的,是魅然自己說漏了嘴。

魅然突然女人女氣的捂着嘴,吃吃笑道:“看我這破嘴,竟然把實話說出來了。小依知道了,肯定要生氣。”

說完,還左搖右擺的笑着,那笑聲,別提有多愉悅。

顏卿疼愛的摸了阮依依的臉,心裡暖陽陽的。阮依依瞞着他在背後做這麼多事,都是爲了他,一想到這點,顏卿各種舒坦。

魅然見顏卿不但不生氣,反而還很受用的樣子,癟了臉。下了半天藥,竟然沒有下對,不但沒有挑撥成功,好象還當了一回助力了。

阮依依半夢半醒的聞到了顏卿的氣味,她哼哼兩聲,順着這氣味就爬了過來。顏卿怕她惷光外泄會被魅然看見,用毯子裹着她,將她抱了起來,小聲的哄着。

魅然看得啊,那表情,比吃了顆老鼠屎還難過。

其實顏卿心裡跟明鏡似的,魅然不可能突然一下愛上阮依依,他來不過是故意來得瑟的。再加之他以後變妖還要靠阮依依的血,所以他有意無意的想把自己整個跟阮依依有多曖昧似的。這道理就跟攀親戚一樣,親戚攀不上,就搭點緋聞,反正總是要掛上點關係,才顯得親近,以後纔好求人辦事。

不過,顏卿看見魅然要跟阮依依親熱的樣子就控制不住的火。他的寶貝,只有他才能碰才能看,別的男人,統統走開。

因爲入夏,軟毯又薄又小,裹住了阮依依的上半身,下半身就不能全部遮住。她纖細的小腿,白嫩似藕,一雙小腳丫兒俏生生的露在外面,看得魅然垂涎三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

顏卿抱起了阮依依,才注意到她的臉上有花粉。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剛纔魅然留下的。顏卿瞪了那魅然一眼,誰他還不示弱,翻着白眼瞪了回來。

就在他翻白眼的時候,阮依依毫無徵兆的突然醒來。一睜眼,就看到兩個超大的衛生球正努力的往上翻着,眼皮的上方,隱隱藏着他獨有的墨綠色眼球,活活的把阮依依嚇得連懶腰都不敢伸,一翻身整個人撲到顏卿懷裡,大叫一聲:“鬼啊!”

剛翻到一半的眼珠子瞬間歸位,魅然討好的叫阮依依,想伸手跟她打聲招呼,阮依依卻拼命的躲,窩在顏卿懷裡連看都不肯看他。

魅然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懊悔得一塌糊塗。阮依依突然被嚇醒了,脾氣也上來,她擡起腳就要蹬魅然。

顏卿也趁機下了逐客令:“還請你出去,不方便。”

魅然悻悻然的走了,臨出門前還慘兮兮的瞅了瞅阮依依。顏卿難得囂張的扭頭衝着他挑釁的笑,那嘴角,挑起來的弧線優美得,快要把魅然的都迷倒。

“小依,我是來幫你找藥引子的。”魅然不甘心,討好的衝着阮依依說。

阮依依剛剛纔緩過勁來,元神歸位,對於魅然的主動示好一點反應都沒有。阮依依覺得他是來看她笑話的,嫌棄的瞥了他一眼,問顏卿:“師傅,他怎麼會進來?”

“許是化成花粉進來的,師傅沒有留心,讓他鑽了空子。”顏卿覺得很愧疚。他自認爲在無憂國,他是沒有對手的。但這次他清楚的意識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算他貴爲仙醫,精通醫術又如何,比歪門斜道,他遠遠不如魅然。

魅然華麗麗的被忽視了,他不甘當透明人,再次提醒阮依依:“我真得是好心來幫你的……你把人家的好心當成驢肝肺,還不如我當小兔的時候對我好。”

阮依依被他吵得頭都痛了,撿起鞋了要扔他。魅然一閃身躲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剛關好門,就看到王仕青在不遠處看着他,那神情,好象看到鄰居寡婦半夜偷情後姘頭偷溜出來似的,眼神裡有說不清楚的情緒。

魅然整了整衣服,晃着身體一步一擺的走到王仕青面前,很快樂的跟他打了聲招呼:“王御醫,早啊。”

王仕青沒有理他,魅然又說:“剛纔仙醫在廚房裡煮粥,再不下去看火,怕是粥變成了米飯。”

阮依依他們自從搬進客棧來住後,袁鐵軒不相信魅然,所以都是他們自己親自燒火做飯。平時都有別人看管着,今天顏卿被魅然吵得醒得早,煮粥的時間也提前了。王仕青被魅然這麼一提醒,正要快步下去看火,袁鐵軒卻從樓下走了上來,端着托盤,上面是他們三人的早餐。袁鐵軒邊走邊說:“幸虧我去廚房巡防時看了一眼,這粥都快乾了。”

話音剛落,魅落神不知鬼不覺的飄到了他面前。袁鐵軒嚇得雙手一抖,整個托盤都掉了下來。魅然卻接住了,笑嘻嘻的對着袁鐵軒說:“謝謝你哈,這早餐,我去送。”

說完,又扭着身體,託着盤子來到阮依依的門口,敲門說道:“小依,我來給你送飯了。”

袁鐵軒不明就裡,小心挪步到王仕青身旁,問他:“發生什麼事了?”

王仕青心裡卻不是個滋味,但他素來就事論事說話客觀,從不搬弄是非。聽見袁鐵軒的問話,他強做鎮定,用一種冷漠的語氣,淡淡的說道:“不知道。我出來的時候,正好碰到他從依依房裡出來。”

袁鐵軒見王仕青說得平淡,便不好再問。而王仕青的心裡,卻不如說話這般平靜。

天才剛剛亮,一個男人從一個女人房裡出來,算是個什麼事啊。而且,阮依依晚上和顏卿同牀共枕,怎麼又會突然多一個魅然出來。這些事,如果放在別的女人身上,早就被浸豬籠了,王仕青也會鄙視得連看都不願意看。

可是,放在阮依依身上,王仕青卻沒有半點輕視小瞧的意思。反而,有種莫名的仰慕。這個女孩身上到底有什麼魔力,哄得這些男人圍着她團團轉。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這樣討人喜歡,她明明是個惹事精,偶爾迷糊犯錯,蠢得不開竅,可自己又是這樣的喜歡她。

王仕青沉沉的嘆氣,見袁鐵軒仍盯着他看,尷尬的笑笑,說:“或許,是依依叫他來的……有可能……”

袁鐵軒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好亂,反正也理不清,他也懶得去理。袁鐵軒不願意靠近魅然,囑咐王仕青好生看着,自己則帶着護衛去外面巡視,順便再整理一下藥材庫房。

王仕青獨獨的站在走廊,看着魅然不屈不撓的敲門,但裡面好象沒人迴應。魅然臉上有點掛不住,看見王仕青一直盯着他看,惱羞成怒,再次將眼睛瞪把,拼命的把那兩顆墨綠色的眼珠子往上翻。

終於,他的眼珠子全都翻到了眼皮裡面,無論近看遠看,都是兩顆又大又白的衛生球。

這時,阮依依清脆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死花精,你有病啊!一大早跑來到底想嚇誰!”

阮依依一把搶過那托盤,抱在胸前,伸手將魅然推倒。

魅然正忙着翻白眼,哪裡知道阮依依這個時候來開門,冷不丁的被她推倒,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看到阮依依衝着王仕青招手,甜甜的叫道:“仕青哥哥,進來吃早飯。我還有事要跟你商量呢。”

先前,王仕青被魅然那個非人類的翻白眼嚇住了,愣在原地一臉驚詫。誰知道情況急轉直下,阮依依的出現就象一道閃電,把魅然劈成焦炭,只剩下那兩顆白花花的眼白看得人想笑。

王仕青聽見阮依依點名叫他進來吃早飯,那得瑟樣,連衣服的變得筆直挺撥。他象只驕傲的大公雞邁着方步走了過來,臨進門前,有意無意的輕輕踹了魅然一腳,然後閃身進來。

魅然來不及計較跟王仕青計較,他一咕嚕的爬了起來,也想進去,卻被阮依依攔住,威脅他:“你要是敢偷偷進來,我一滴血都不給你!”

“那我不進來,你現在就給我血。”魅然腆着臉,笑嘻嘻的討血喝:“先讓我喝一次血嘛!就一次!”

阮依依舉起手,假裝要咬破手指喂血給他。

魅然馬上做出乖寶寶的樣子,半蹲下來,仰起頭等着阮依依喂血。誰知道阮依依只是做個樣子,自己咬着手指吃吃笑着,看到魅然上當受騙的樣子很是開心:“別忘了我說的,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得罪我,你沒好日子過!”

說完,把王仕青拉進來,反身用腳將門關上。魅然碰了一鼻子灰,在門外抓耳撓腮的,偏又不敢進去,急得拿店小二撒氣,要他搬條板凳上來,就在阮依依房間門口坐下。

王仕青剛進屋,顏卿就接過阮依依手中的托盤,將碗筷擺好,和阮依依吃起早餐來。王仕青小人之心的認爲魅然會在裡面下毒,本來還想拿銀針試毒,卻見他們兩師徒吃得津津有味,羞愧的把銀針藏了起來,也端起碗,斯文的吃了起來。

不一會兒,袁鐵軒敲門進來,他進來時是斜着身體的,兩隻眼睛死死的盯着魅然,就怕守在門外的魅然會趁機撒花粉。

王仕青見袁鐵軒半路折了回來,驚詫的看着他。阮依依將桌上剩下的那碗粥推給袁鐵軒,笑道:“靈鵲真機靈,這麼快就把你叫回來了。”

袁鐵軒呵呵笑了兩聲,端起碗,就着小菜呼嚕一下就吃乾淨了,問道:“靈鵲說阮姑娘有重要的事問下官,不知是何事?”

“袁大人,麻煩你再仔細回憶一下,你和小兔之間的對話。”說完,又扭頭對着王仕青說:“仕青哥哥,也麻煩你仔細想想你和小兔的對話。”

顏卿見他們兩個不明白是何原因,在旁解釋:“小兔是魅然的女化身,昨天我們一心糾結與魅然的對話,卻忘記了小兔。剛纔魅然無意中的一句話提醒了依依,他在溪尾村出現時是小兔,所以,你們與小兔的對話也很重要。”

袁鐵軒和王仕青恍然大悟,兩人輪流將自己所能想到的全都說了出來。阮依依越聽臉色越難看,恨不得現在就出門狠狠的揍魅然一頓。

就連神經大條的袁鐵軒也發現了,在溪尾村,小兔問得最多的就是關於阮依依和顏卿之間的關係,她最關心的,是阮依依是否還是處子這個問題。

阮依依聯想起小四對她說的話,更加肯定,魅然化身爲小兔到溪尾村打探她是否清白,目的是想要她的處子之血。誰知道陰差陽錯,顏卿爲了攪黃王仕青的提親謊稱阮依依已不是處子,無形間正好阻礙了魅然的尋血之路。

幸虧魅然當時誤以爲阮依依已非處子,敗興而歸。否則,當真不知道,在溪尾村他會對什麼腦筋。顏卿一想到這點,就覺得寒氣背脊樑骨上下竄動。當時他們都忙着治疫,時常將阮依依獨留在縣衙裡,雖然顏卿設了結界保護她,但如果魅然有心要取她的處子之血,也不是不可能。

顏卿想到的,阮依依也想到了。同樣的,王仕青和袁鐵軒也想到了。阮依依見他們三人臉上都露出不同的神態,那都帶着無法言語的心有餘悸,不禁對魅然火冒三丈,先前對他偶然產生的好感立刻消失了。

顏卿見阮依依惱羞成努,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慰她,示意她稍安勿躁。阮依依大口大口的吐了兩口氣,這才託着下巴,繼續鬱悶的反覆想着這些對話。

一個時辰過去了,仍然沒有任何線索。剛剛燃起的希望猶如風中燭火,很快就被吹滅了。

王仕青見暫時沒有其它的事,站起身告辭離開。袁鐵軒也跟着離開,繼續每天要做的事。顏卿剛休息了會,樓下就有一推病人等着他去試驗,藥引子還是沒有頭緒,他不得不用最原始的方法一一試試。

去附近城鎮運送藥材的死士們都回來了,阮依依不需要親自在廚房照看熬藥的火候,得空脫身乾點別的。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幫顏卿找藥引,閒暇時便努力從那些對話中找線索。不知不覺,又過去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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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天,魅然陰魂不散的守着阮依依。

阮依依幫顏卿熬藥,他就圍着那火竈轉圈圈,唱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調。阮依依幫病人喂藥診治,他就圍着病人轉圈圈,說些不着調的話。阮依依在顏卿身邊休息時,他不敢靠近顏卿,便圍着客棧一圈一圈的轉,如驢拉磨,不停的堅持着,重複着,也不煩膩。

剛開始,袁鐵軒是能躲就躲,到後來見他沒有惡意,這才正眼看他,努力把他和小兔區分開。王仕青對魅然的出現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比顏卿還着急藥引子的事,整日的泡在藥村堆裡,廢寢忘食。

阮依依本來還想從魅然那再套些線索,但魅然一開口就說些風馬牛不相及的事,阮依依越瞅他越反感,索性不理他,自己想辦法。那魅然竟是個賤骨頭,阮依依越不理他,他就越喜歡纏着他們,好象看到他們束手無措的樣子,特別的開心。

已經是第七天了,阮依依他們的情緒都跌到了低谷。顏卿一如往常的試藥換藥再試藥,但清風鎮的百姓沒有任何變化,反而有些人在魅然的操控下開始冷言冷語,嘲笑顏卿無能。

有幾次阮依依想上前給那些人扎幾針讓他們睡個五六天再醒來,但看到顏卿充耳不聞,和平常一樣冷靜淡然,怕自己的行爲會給他帶來困擾,這才收住手,沒有拿針去嚇唬他們。

眼看十日賭約即將到來,魅然來客棧找阮依依的次數越發頻繁,最後索性住了下來。顏卿忙碌憂心一整天后,好不容易能躺下來休息片刻,那魅然卻剛起牀,坐在客棧後院那顆古樹的枝杈上扯着嗓子唱起了情歌。

顏卿對魅然的態度一直都是視若無睹,他的耳朵好象也能關住似的,縱然魅然唱得嗓子都破了,顏卿照舊該睡的時候睡,該吃的時候吃,該熬藥的時候熬藥,該跟阮依依親熱的時候親熱,根本沒有受任何影響。

反而是其它人,包括阮依依,對他這種上門挑釁的囂張行爲無法容忍。

終於,在第十天,阮依依爆發了。

顏卿已經試了不下三十種藥引子,只有五種稍許效果,但不盡人意。已是正午,大家都瀕臨絕望,心裡都知道終將會輸了這盤賭約,顏卿不但顏面掃地,阮依依還不得不供血給魅然。

顏卿表面上還跟以前一樣,做事有條不紊,沒有放棄最後一絲希望再次試新的藥引子。他甚至冒險的將自己的少量的血滴進湯藥裡一試究竟,結果喝藥的病人痛得滿地打滾,差點斷氣。

大家手忙腳亂的照顧這位病人,爲了穩定住他的病情,阮依依割破手指喂血給他纔沒有出人命。顏卿心存愧疚,將這位病人搬到房間裡,仔細檢查照顧,希望能從中找到突破口。阮依依他們見他心神凝重,也不敢擾他,只能待在外面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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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阮依依的血引來了魅然,還是他是故意來看顏卿笑話的,反正,就在大家忙得焦頭爛額之時,魅然突然睡醒,從樓上跑了下來,盤着腿坐在客棧大廳的桌子上,晃着他那身檸檬黃色的長袍水袖,又扯着嗓子開始唱了起來:“哥哥想妹妹嘍!妹妹來抱抱嘍!抱抱要親親嘍!親親要……嘻嘻……要脫衣服嘍!”

“脫脫脫!脫你個死人頭!”阮依依哪裡還管什麼風度儀態,捏着銀針就衝上前去要扎他。魅然上次吃了虧後對她有所提防,知道她會御風術,一般習武之人的輕功都比不上她。所以,就在她衝上前時,魅然立刻幻化成團團花粉,圍着阮依依繼續唱。

阮依依明明看到魅然就在眼前,拿着銀針卻沒有地方扎,氣火攻心,差點要昏厥過去。

這時,王仕青不動聲色的端來那病人喝剩下的湯藥,那裡面夾着顏卿的血,正是魅然的剋星。那血不足以致命,但絕對能制服他,不讓他這樣囂張。

就在魅然唱到最高嘲時,王仕青安靜的將這湯藥全都潑到那花粉上。歌聲戛然而止,圍着阮依依轉的花粉紛紛落地,頃刻之間,花粉落了一地,魅然花了好長時間纔將花粉凝結在一起,慢慢化成人形。

阮依依一直安靜的等着他成人形,眼看他的雙腿就要成形時,阮依依快刀斬亂麻,就在快成形的腿部末端紮下兩針,可憐的魅然象殘疾人似的斷了兩條腿,只能靠雙手在地上爬行。

“唱啊!你這個死花精,有本事再唱啊!”阮依依說髒話說得也挺豪放的,素來講究淑女纔是根本的王仕青,第一次聽得這樣解氣,覺得阮依依說得特別正確。袁鐵軒也在旁邊暗自偷笑,他被小兔害得最慘,現在能看到魅然的窘態,那股怨氣和恐懼,立刻煙消雲散。

魅然用手爬了過去,突然抱住阮依依的大腿,哭嚎道:“小依,你能怪我嗎?誰叫你不冰清玉潔,誰叫你早早就失身給你師傅了!你如果直接把那處子之血給了我,我早早的變成了妖,我至於鬧出這麼多事來嘛!”

阮依依被魅然這麼一嚎,又窘又惱,氣得她把身上所有的銀針都扎到他的頭上。遠遠看去,魅然的頭就象只刺蝟。

魅然被阮依依扎得說不出話來,他眨巴着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她。阮依依想踢開他,可是他卻因爲被扎針手腳僵硬不得放手,好象抱得更緊似的。

阮依依往前走一步,就拖着他前行一步,那樣子,讓人又恨又可笑。

阮依依和顏卿是一對這事,整個清風鎮都知道。但他們向來以師徒相稱,並非夫妻,不合常理,甚至有點違背常倫。這本來就是件不好宣揚大夥心知肚名的事,結果被魅然這麼一嚎,阮依依覺得自己就象被人八光了遊街似的難堪。

偏偏腿上這個魅然跟狗皮膏藥似的,踹不走弄不死,儘管現在他出不了聲,但他剛纔那些話客棧裡的人全都聽到了,不知原委的人已經開始指指點點,好象是阮依依負了魅然虧欠了他。

阮依依更惱的是,魅然說要她把她的處子之血給他,分明就是在暗示她,她該與他共度春宵。這到底算哪門子事,這種話魅然都敢當街喊出來,誰知道以後他這破嘴還能說出別的什麼可怕的話來。

阮依依越想越生氣,還想再扎他兩針,這才發現身上的銀針都用光了。阮依依不解恨的拖着魅然在客棧大廳裡繞場一週,遊街示衆,讓那些清風鎮的百姓看看他的醜態。

王仕青見阮依依拖着魅然走得很辛苦,這樣鬧下去也沒有意思,想上前幫忙拉開他。誰知那魅然還狗咬呂洞賓,張嘴就要咬王仕青。阮依依瞧見了,不動聲色的拖着他走到一條板凳邊,坐下,突然擡起另一腳,對準魅然的頭就開始踹。

如果魅然是人,阮依依斷然不敢這樣做。但他是還沒有成妖的精,道行又不淺,肯定踹不死。

阮依依只管用力去踹,邊踹邊罵:“死花精,臭花精,不要臉的花精,長得象妖精的花精,你放不放手!放不放手?!”

也不知是踹的哪腳把他頭上的一根銀針給踢鬆了,魅然突然能說話,他大聲辯解道:“人家不叫花精……啊,我叫魅然!”

“魅你妹啊!”阮依依踹得解氣,王仕青看得痛快,袁鐵軒眉開眼笑的提醒她:“阮姑娘,他男人的時候叫魅然,女人的時候叫小兔!”

阮依依想都沒想的隨口說道:“他叫小兔!你別污辱了人家兔子的名節!你說你哪裡象小兔了!哪裡象了!”

魅然被阮依依踹得暈頭轉向,他本無穴道不怕被扎,但阮依依把身上所有的針都插在他頭上時,將他的弱點後腦勺也給扎住了,這纔不得不受制於她。阮依依只圖解氣,踹得毫無章法,不知不覺也踹鬆了不少銀針。

魅然見手腳能動,趕緊的鬆了手,順便把腿上那兩根針撥了。很快,雙腿成形,魅然身影一晃,阮依依一腳踹空,差點跌倒。

王仕青上前扶住她,小聲提醒她:“仙醫還在裡面。”

這麼大的動靜,顏卿肯定聽見了。只不過阮依依並沒有吃虧,眼看太陽下山,再不找到藥引子,午夜一過,他們就徹底輸了。爲了爭分奪秒,顏卿只能選擇裝聾作啞,繼續尋找藥引子。

阮依依被王仕青這麼一提醒,這才收了脾氣,瞪了那頭上還插着銀針的魅然。

說來也奇怪,那魅然竟然也不生氣,坐在阮依依的對面,慢悠悠的撥着頭上的針,嗲着嗓音嬌嗔道:“人家說了叫小花花,你不信,我還說過我叫小心心,你也不肯叫,現在拿人家的名字來說事,真討厭!”

王仕青差點吐出來。明明是個大男人,坐在那裡卻是風情萬種,那身段,那眉目,那神情,還有那說話的語調,分明就是少女懷春的模樣。還小花花小心心的,這名字真安在他身上,未免也太怪異。

“小花花!小心心!哼,你有病啊!你弄一場瘟疫,死這麼多人,還有小花花小心心,真不要臉!”阮依依今天是徹底翻了臉,只想着怎麼罵怎麼痛快。

王仕青聽見,附和的點點頭。阮依依的話,說出了他的心聲。

魅然聽到阮依依的指控,委屈的說道:“你以爲人家願意啊!我是花嘛!本能的要繁殖要保住性命,這纔不小心搞出一場瘟疫來的。再說,我去溪尾村幫你們,也算將功補過好吧。還有,如果你早點把你的處子之血給……”

“你放屁!”阮依依怕他又要提什麼失身的事,氣得站了起來,指着他鼻子叫道:“不許再說了!你這個小花小心的,我看你是花心大蘿蔔,吃多了撐着的!”

“誰花心了,誰花心了,你們誰看見我花心的找別人了,我一心一意跟着你,誰花心了!”魅然梗着脖子在那裡哇哇亂叫,好象楨潔寡婦被人污衊偷人似的委屈,嘴裡喋喋不休的不停重複着“誰花心了?”,吵得阮依依不得不捂住耳朵才能隔絕他的噪音。

袁鐵軒無奈的看了看外面的太陽,夕陽西下,再過半個時辰,天就黑了,離賭約的期限又更近一步。

“等一下……等一下……花心……”阮依依在魅然的炮轟聲中差點崩潰,隱約之間覺得好象有個東西觸動了她。阮依依擡眸瞅着魅然,見他還忿忿不平的嘮叨着自己是如何忠貞不一,突然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你們看住他。”阮依依交待王仕青後,衝進了房間裡。

顏卿正在給病人喂藥,見阮依依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還沒站穩就搶了他的藥碗扔到一邊,拽着他說:“師傅,我知道藥引子是什麼了!就是魅然身上的花粉!毒花花心上的花粉!”

顏卿不解的看着她,等着她詳細的說明。

“魅然化身小兔在溪尾村時,就說過他叫小花花。我們來清風鎮,他又說他叫小心心。當時我們都只想着治疫救人,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前後矛盾的話。師傅,魅然剛纔說他製造瘟疫純粹是爲了生存本能,他當時一定也沒有想到,自己爲了求生存會給人們造成這麼大的傷害。他來溪尾村除了想探聽我的情況外,也確實出力救了人,這次我們來清風鎮,他無非是想要我供血,他根本不想傷害別人。”阮依依屏着呼吸一口氣說完,接着大口喘氣後,緊接着又說:“他不停的提示我,藥引子就在對話中,偏偏我沒想到。剛纔他這麼費力的說花心花心,其實就是在暗示我,藥引子就是花心上的花粉。”

顏卿一邊幫阮依依順氣,一邊認真考慮着她所說的可能。阮依依見他還在猶豫,着急的拉着他的手,說道:“師傅,魅然將毒花住進人的身體裡,是爲了保證花人合一。我們要除花又不能傷人,首先要將花和人之間的紐帶給切斷,這樣才能單獨滅花而不死人。魅然身上的花粉本就是毒花的花粉,做爲藥引子進入身體後,可以麻痹毒花,讓她以爲湯藥是無害的。這樣,才能達到滅花不死人的效果。”

“阮阮,你說得爲師覺得也很有道理。但是,魅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逼我們跟他打賭,現在明明勝利在望,爲何又要來幫我們?”顏卿的憂慮也是情理之中。剛纔差點害死一個病人,顏卿不能隨便冒險。

阮依依聽完顏卿的話後,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師傅,魅然是因爲吸了我的血才進化成精。他曾說過,他的血有我的血,所以他能輕易的魔怔我,反過來,我的思想也能影響他……”

“你的意思是說……你們之間……”顏卿斟酌着,卻挑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阮依依大大方方的承認:“嗯,說水汝膠融可以不合適,但我和他之間確實有點心靈感應。”

顏卿一抿嘴,眸色黯然。

沒有哪個男人願意聽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跟別的男人水汝膠融心靈感應的,但是這是事實。就算顏卿是仙醫又如何,他的情敵只怕少不到哪去,以後,只會越來越多。

“師傅,太陽就要下山了,熬藥還需要一段時間,我們……”

“好,去吧,去弄些花粉回來。”顏卿點頭,牽着手與阮依依一同走了出來。

王仕青正站在魅然身邊,不苟言笑的看着他。魅然唯恐天下不亂的正在挑撥離間,又在拿被顏卿攪黃的婚事說事。王仕青面無表情,和袁鐵軒看着他,見顏卿出來,這才散開。

魅然還是有點怕顏卿,正想躲,卻被阮依依抓住。阮依依想都沒想就伸手往他臉上抓了一把,很快,滿手的花粉,簌簌落下。

“快,拿碗來接。”阮依依又抓了幾把,很快就裝滿了一碗。顏卿拿去,在每碗熬好的湯藥里加了等額份量的花粉,餵給病人喝。

不到一個時辰,喝下湯藥的病人個個都鬧肚子痛,出恭之後便神清氣爽,目光炯炯。再見到魅然時,不再是麻木的表情,個個都面露恐懼之色,阮依依知道,他們徹底好了。

王仕青見找到了藥引子,依葫蘆畫瓢的開始熬藥灌藥。袁鐵軒帶着死士把清風鎮三百號人全都拉了過來,排隊吃藥上廁所。終於,趕在午夜之前,將他們身體裡的毒花全都滅了。

魅然一直沒有走,他那張苦瓜臉在最後一名病人得以治療之後變成了苦汁臉。阮依依興奮的抱着顏卿又蹦又跳,他可憐巴巴的上前扯着阮依依的衣袖,問她:“你會給我血吧?”

阮依依爲難的看着魅然,沒有說話。

如果爽快的答應他,阮依依覺得有點過分,畢竟,是魅然造成了全國性的瘟疫,死傷無數,人命關天,怎麼能輕易放過他。但如果不答應他,阮依依也覺得過分,畢竟他在治疫中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假如沒有他的幫忙,溪尾村的瘟疫不可能這麼快結束,清風鎮也不可能在十日之內結束病患。

阮依依糾結的看着魅然的臉,從苦汁臉變成大便臉。那個表情,就象一個人躺在地上被一輛接着一輛的後八輪壓了又壓,最後定型成成悲催的模具。

“師傅?……”阮依依望着顏卿,這個時候,她只能指望顏卿那冷死人的臉把那張大便臉趕走,給她點時間再考慮考慮。

顏卿見阮依依耷拉下來的腦袋,蔫蔫的,左右爲難的厲害。王仕青他們也累得說不出話來,忙碌到半夜,誰也沒有吃飯睡覺,如果不是因爲都坐在板凳上,肯定都癱到地上睡着了。

“你先回去,清風鎮還有些零碎事沒有結束,我們暫時不會離開。”顏卿絕口不提賭約,畢竟這次滅毒花,大家都違反了賭約中的約定,再談已無必要。

魅然見顏卿開口,癟癟嘴,指着二樓他的房間,說道:“我就住這。”

此時店小二已經變回正常,他瞅着魅然各種害怕,這回聽到他說要住在客棧裡,對着顏卿那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阮依依也覺得現在清風鎮的百姓已經清醒,不再受毒花盅惑,如果魅然公然留在鎮,勢必造成不安,便勸他:“你到小河邊住下,可好?明天我再去找你。”

“說話算數!”魅然勾起小指要跟阮依依拉勾勾,可是他一看到顏卿那張冰冷的臉,曲起的小指又悄悄的縮了回來,右手小指跟自己的左手小指勾了一下,再次癟着嘴,說道:“不許騙我。”

“不會的,你沒騙我,我自然不會騙你。”阮依依好好的哄走了魅然後,也已經虛脫。顏卿帶着她簡單梳洗之後,便回房休息。王仕青和袁鐵軒也累得沒勁吃飯,喝了口水也倒下睡去。

他們四人,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才陸續起來。阮依依的體質最弱,來是牀上跟周公散步。顏卿怕她餓傷了身體,把半夢半醒的阮依依抱起,餵了些湯水和藥丸,見她還是沒有醒來的意思,又把她放回牀裡睡覺。

整個下午,顏卿和王仕青都在客棧一樓坐診,分別爲來複診的百姓把脈開藥方。袁鐵軒帶領着死士們負責熬藥,再交由鎮裡年輕力壯恢復比較快的男男女女,由他們負責分發到各家。

如此一來,直到天黑才結束就診。三人休息時,袁鐵軒問顏卿,五日之內是否能結束這裡回京都,顏卿沉吟片刻,說道:“明日,袁大人和王御醫你們便可回京都。我和依依,還需要在這裡多待些時日。一來,怕有後遺症,需要再觀察一些時日。二來,魅然一事尚未解決,怕一時半會我們走不了。”

這時王仕青他們纔想起,小河邊還有個魅然正眼巴巴的等着佳人去赴約。卻不知阮依依這會子睡得近乎昏死過去,哪裡還記得起魅然的存在。

袁鐵軒有些尷尬的看了看王仕青,雖說這次來清風鎮,他還秘密的肩負着監視的任務,但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袁鐵軒個人認爲,顏卿行得正坐得直,爲人正派,胸襟開闊,行事磊落,真得沒有必要去監視提防。

可是,他是朝廷中人,服從命令是他的天職。假如他先回京都而顏卿還留在清風鎮,他就沒有辦法向吳洛宸交待。

顏卿見袁鐵軒遲遲不肯應允,便喚來靈鵲,當着他的面把自己剛纔說的話又說了一遍,然後對靈鵲說:“今晚你就飛回京都去,明日帶信回來。”說完,看着袁鐵軒問道:“這樣不會爲難袁大人吧。”

王仕青在旁邊安靜的看着這一幕,他與顏卿接觸時間不算長,但他知道他的性子有多冷清孤傲。且不說爲人處世他會不會替別人着想,平日連說話都不肯多半句,嫌累。

這會子他不但沒有爲難袁鐵軒,甚至還幫他想辦法解決難處,這情形不但難得,也特別的難能可貴。王仕青暗自感慨阮依依的本事,竟然可以潛移默化的改變顏卿的性格,漸漸變得外冷內熱。

袁鐵軒沒有想到顏卿會替他解決這個難題,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原來顏卿早就知道他來清風鎮的目的,羞愧難當。

顏卿見靈鵲飛走後,又問店小二要了些湯水,餵飽阮依依後,抱着她到浴桶裡美美的泡了個熱水澡,便歇下了。

第二天,靈鵲帶信回來,說是同意袁鐵軒他們先回京都。天亮後,袁鐵軒便帶着死士返京。王仕青臨走前,幾次想想跟阮依依當面辭別,但她還在當小懶豬,賴牀不起。王仕青無奈,只能跟着袁鐵軒離開。

阮依依一直睡到下午才緩過勁來,懶洋洋的用完飯後,突然大叫一聲:“魅然還在河邊等我!天啊,我昨天沒去,他肯定恨死我了!”

顏卿正在樓下給店小二把脈,他的面前排起了長龍。店小二是近水樓臺先得月,搶到了前面的位置,剛坐下來伸出手,就看到原本安靜坐在旁邊用餐的阮依依哇哇亂叫,提起衣裙就要往小河邊跑去。

“等一下!”顏卿不放心她單獨去,想陪着她,但眼前的長龍立刻起了騷動,就連店小二也跟着叫喚,拉着顏卿不許他走。

阮依依見狀,又跑了回來,說道:“師傅,你安心給他們看病吧,他們被魅然魔怔了這麼久,身體還需要你來調整呢。清風鎮我熟得很,我去河邊跟魅然聊聊就回來,假如有事,不是還有喚心鈴嘛!”

說完,擡起腳晃了晃鈴鐺,顏卿見她乖乖戴着,想想她這段時間把銀針當暗器使得靈活,又會御風術,平常人也近不了她的身,這才點頭答應。

阮依依快步跑到小河邊時,那裡空無一人,根本找不到魅然。阮依依沿着河邊上上下下的走了兩個來回,也沒有看到魅然,最後只能放棄。

“唉,我失信於他,魅然肯定以爲我是故意騙他,這可怎麼辦?”阮依依往回走了兩步,覺得如果就這樣離開不太好,糾結了一下,又重新回到上次碰面的地方,在樹蔭底下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準備等到天黑。假如天黑了魅然也沒有出現,阮依依就回清風鎮,這樣,就算下次再碰到魅然,也不至於無話可說。

“咦,這不是阮姑娘嘛!”阮依依正在枯等着,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她,扭頭一看,正是清風鎮的錢縣令。

據說上次錢縣令上書表功,不但沒有佔到便宜還被吳洛宸革了職將他趕出清風鎮。後來也不知是誰在後面保薦了他,一個月後就在別處重新當上了縣令。

算起來,他也是因禍得福,離開了清風鎮,纔沒有受到毒花侵擾。如今毒花剛剛滅絕,他就回到清風鎮,這千里耳還真得不是一般的敏銳。

阮依依一看到他胖得象油桶似的身材就厭惡,見他笑嘻嘻的衝着自己說話,不理他又不太禮貌,勉強應了句:“錢縣令,你怎麼來這裡了?”

“哦,清風鎮是我的故鄉,我聽說這裡毒花已滅,就趕緊回來探親,看看父老鄉親。”錢縣令一笑,鼻子眼睛全都擠到一塊去了。

阮依依輕輕的哦了一聲,扭過身去不再理他。那錢縣令見討了個沒趣,也不惱,屁顛屁顛的跑到阮依依的面前,笑道:“下官的宅院就在前面不遠處,阮姑娘不如進去喝杯茶吧。”

“不用了。”

“哦,天也快黑了,阮姑娘一個人待在這裡,怕是不安全。不如,讓下官護送阮姑娘回鎮裡去。”

阮依依目不轉睛的瞅着錢縣令,見他油膩膩的臉上堆起來的笑容別提有多虛僞,差點噁心的吐出來。本來想隨便應付他兩句就算了,結果他打蛇蛇上棍,非要堅持送她回去。

阮依依心想,他一定是從哪裡知道了他丟官的事與她有關,所以才這般殷勤。無論他是否在外地任職,總之討好了她總比得罪她好,這才獻殷勤吧。

太陽已經跌到山腰上,再過一會,這裡就一點陽光都沒有。阮依依坐在這裡也有兩三個時辰,想必那魅然是痛恨她失信,誤以爲她耍了他,氣得走人了吧。

最後,阮依依還是點點頭,從石頭上跳了下來,拍乾淨手上的灰塵,悻悻然的說:“好吧,反正我也要回去。”

說完,便自顧自的往清風鎮走去。

錢縣令踮着腳尖,笑冪冪的跟在阮依依身邊,問東問西。阮依依有精神了就應一句,沒心思就不理他,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田梗上。

穿過這片田地,前面就是清風鎮的鎮口。前兩天下了大雨,這田梗泥濘難走。阮依依穿得是繡花鞋,很快就被浸溼,上面沾滿了泥巴。

阮依依小心翼翼的選了較乾的,或者上面長草的地方走。剛走兩步,就聽到叭嘰一聲,回頭一看,那錢縣令滑倒,整個人摔倒在泥巴里。

“哈哈哈。”阮依依笑得前俯後仰,見那錢縣令胖得手腳短粗使不上力,在泥塘裡滾了好幾下才滾爬起來,一身泥土連五官都看不清楚,狼狽不堪的樣子,別提有多好笑。

錢縣令被阮依依笑話竟也不羞愧,反正全身上下都髒了,索性放開腳步又屁顛屁顛的跑上來,指着田間那邊幾棵大樹,說:“阮姑娘,咱們到那裡休息休息,讓下官弄乾淨這身再趕路吧。”

“好啊。”阮依依滿口答應,自己腳上沾了再多泥巴都不影響她的心情,快步往大樹底下走去。

剛走到樹下,錢縣令就快步跟了上來,她見阮依依站在那裡笑,也跟着笑。笑着笑着,他突然一揚手,只見兩棵大樹之間從天而降一張魚網,鋪天蓋地的,將阮依依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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