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季平彥沒想到眼前楊青這個看起來靦腆溫柔的女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也是了,畢竟年輕的時候做過那種女人,季平彥怒過之後就平靜了下來,看着她的目光帶着絲毫不加掩飾的鄙視和厭棄。
深深刺痛了楊青的心,她對季平彥沒愛,但好歹有過一段露水情緣,爲他孕育了一個孩子。
那孩子現在是她的全部,身體裡流淌着他的血液,註定了他們之間的聯繫。
可這人,竟然這樣無情。
楊青強打起精神,將地上的親子鑑定報告撿起來,拆開卻是碎紙,乾涸的雙眼涌上溼意,她將紙片一張一張,仔細攤平,認認真真地疊好。
“先生說了那麼多,無非就是害怕夫人知道。既然先生不願意承認,那就讓我來好了,壞人我來做,只要那可憐的孩子能認親……”
“楊青,你不要威脅我。”季平彥目眥欲裂。
楊青靜靜地笑了出來,“先生,我的要求並不難做到啊,甚至不讓夫人知道,只要你你去看看那孩子,讓她叫你一聲爸爸……”
莫名反感襲上心頭,被威脅的不快讓季平彥沉了臉色,“不可能!”
廢話也不想跟她多說了,撥通電話就讓保安將她帶走。
楊青大驚。
臨被帶出門前,季平彥已經冷靜下來的聲音說:“如果你想說就去說,你不說我也是要說的。”
季平彥深深地看着她,那雙精光矍鑠的眼中意味明顯:想要威脅我,絕不可能。
對待這件事情,季平彥就一個態度,決不妥協。
否則後患無窮,他有預感。
楊青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被推出去的時候連忙將紙片揣進兜裡,傘也不知道丟在了哪裡。
她站在走廊迷茫地看着外面的大雨,有一瞬間,恨意讓她想要立馬跟董曼青交代一切,訴說季平彥年輕時的荒唐和無情。
然而一想到董曼青平日對她的照顧,楊青這種齷齪的想法就被迅速壓了下去。
坐上車,手機就響了起來,楊青一驚,以爲是季平彥,立馬接起。
“媽,怎麼樣?有結果了嗎?”時筱微興沖沖的聲音在那邊響起,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劃在心口之上。
楊青震驚過後吶吶無言,這態度被時筱微敏感地察覺到了,“事情是不是進展得不順利?”
一時呼吸都變得有些輕。
楊青深呼一口氣,自然不願讓女兒在那邊擔心,“你不用着急,事情進展得很好……很快我就可以帶着季平彥去見你了……筱微,你在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媽媽不在身邊……”
“那媽,我等你的好消息!一旦有消息,一定要立馬通知我!”時筱微打斷她的羅裡吧嗦,斬釘截鐵地說:“那就這樣了,再見。”
嘟嘟嘟……
楊青雙眼發直地瞪着被掛斷的手機,只覺得一顆心不上不下的得不到安放。
甚至開始忐忑,筱微是不是嫌棄她沒用了?筱微是不是在那邊哭得傷心?楊青是看過女兒流淚的模樣,就覺得一顆心都疼化了。
很快回到季家,董曼青正坐在沙發上,手裡翻着小孩子的衣服,見她回來,隨口問了一句:“怎麼到現在纔回來?沒事吧?”
一句話就把楊青問得格外心虛,眼神閃躲,垂着腦袋說沒事。
董曼青不疑有他,“你過來看看,這是我爲我寶貝外孫準備的衣服,男寶是天藍色的,女寶是粉紅的,哎呦,這要是一胎能生倆多好多省事!”
董曼青咯咯地笑,像個無憂無慮的老太太,沒看到楊青私下裡捏起了衣服,按捺着猶豫不決的神色。
她該不該把當年的事情告訴夫人。
季平彥那裡已經行不通,再這麼下去還不知道會激怒他做出什麼事情來。
但夫人不一樣,夫人那樣善良慈祥、平易近人,如果她知道筱微的艱難,說不定會幫幫她們……
就像夫人曾經懷疑過葉寒川一樣,夫人對葉寒川也很好啊。
一時,楊青有些異想天開。
所幸在真相即將脫口之際,楊青及時打住,醒悟了過來。
她想到夫人在先生感情上的事向來吹毛求疵,即便老夫老妻了,也不允許他隨便在外面應酬。
季平彥就是個妻管嚴,楊青絲毫不懷疑,除了自己,季平彥幾乎沒有犯過其他錯誤。
楊青偷瞄董曼青的神情有些幽怨,但看這位老太太笑得那麼純粹幸福,她又不忍心毀了她的家庭。
楊青陷入糾結,對於認親之事,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入手。
幾天下來,她終究沒對董曼青說半個字,季平彥那裡也沒動靜,每次楊青忐忑地對上董曼青的時候,都發現她的神色如常。
這麼說來,季平彥半句也沒對董曼青說,看來他還是在乎害怕的。
那麼,還是得從他哪裡入手,知道害怕就行了。
楊青吐了口濁氣,躲進房間裡拿出手機,翻出季平彥的電話號碼,想了想,開始編輯短信。
——她叫時筱微,當年被我丟在時家門口,讓我的老朋友照顧。
——她在C市時家長大,看似無憂無慮,實際上吃了很多苦,要不然也不會那麼賣命地學了表演,小小年紀跑到韓國留學。
——她的感情經歷也很坎坷,遇到了不好的人,死心塌地要跟着對方,我找到她的時候,已經攔不住她。那麼傻又耿直的孩子,一個人住在外邊,沒人照顧。
——她長得很漂亮,有你的影子,心地也很善良。
——筱微她有個姐姐,叫時染,沒錯,是您的兒媳,您兒子的妻子呢!
編輯到這裡,楊青眼睛一亮,猛地站了起來,手指顫抖地將這最後一條短信發出去。
叮地一聲,楊青覺得看到了曙光。
因爲一直呈死屍狀態沒有迴應的季平彥在最後一條短信發出去,僅隔半分鐘之後,回了短信回來——
約個時間見一下。
季平彥將兩人見面的地方定在外面飯店,一家離季宅和季氏公司都很遠的日式餐廳。
幽靜雅緻的餐廳裡只有幾位小聲談吐的客人,蔥蘢綠植隔斷聲音和視野,彼此互不干擾。
見此,楊青就知道季平彥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害怕的,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被夫人知道,正好她也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