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給夫人,讓送文件的那人再來一趟!”季平彥突然從沙發上起身,衝出辦公室,向來儒雅的面容此刻一片陰沉,還有點緊張。
“董事長?”助理被他驚了一下,連忙扶住他不穩的身體。
“剛剛送文件的人是誰?快去把那人找過來,我有話要問。”季平彥平復心情說,臉色也從剛剛的緊張轉爲平靜。
手裡還攥着那張親子鑑定報告單,皺巴巴的如同他的心臟,扭曲成一團。
雖然想說那人可能早就已經走了,但對於季平彥的命令,這位年輕能幹的助理絕對毫無疑問地執行。
結果在樓下大堂碰到了坐在拘謹坐在沙發上的女人,侍候夫人的傭人。這麼一看,發現這位中年女人長得還不錯,再想到剛剛董事長激動的神色,助理臉色一整,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季平彥坐在黑色的靠背椅上等候,目光有些焦灼,看着巨型落地窗外的繁華天地,他想到年輕時唯一的一場荒唐,那是他這一生的污點!
好半天,季平彥才從那段記憶中抽出神思,揉了揉打了精油的鬢髮,驚覺自己已經老了。
沒想到那次意外會留下這樣的後果……
時隔多年,竟然被翻了出來。
對於那個女人,他一夜醒來連她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更不可能知道在自己家幫傭幾年的楊青會是當年的女人!
今天突然出現這樣一份鑑定報告。
季平彥嘆了口氣,再次展開報告單,上面赫然寫着:肯定親子關係,符合遺傳規律,親權概率大於99.99%。
委託人:時筱微,季平彥。
他壓根不知道那孩子的存在,上哪去委託做這樣的親子鑑定,甚至對方從哪弄來他的標本,爲什麼要揹着他生下那個孩子……
這些問題都讓季平彥心中生出一團熊熊怒火。
轉念一想,對方絕對是熟悉他的人,潛伏在他身邊多年,否則不會拿到他的標本,將東西夾在文件夾裡送來。
季平彥突然產生一股濃重的不安,一想到自己平靜安寧的家庭和生活即將被這個女人和這個孩子打破,就開始坐立不定起來。
楊青送完文件一直沒有走,她在等結果,赴死般決絕。
靜靜地坐在季氏一樓的大廳,不久後,就看到季平彥那位精英助理西裝革履,從電梯中出來後,作勢大步跑到門外。
楊青站起來朝他走去,攔住了他的去路,聲音格外冷靜,“季董事長找我?”
冷靜之下透着很難察覺的顫抖。
助理沒想到她沒走,滿腹疑問,但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沉默不言,將她帶進了季平彥的辦公室。
楊青原本還做好了心理準備,見此瞬間緊張起來,踏進去的時候可謂緊張到極致。
助理關上門的剎那,看到自家董事長滿臉震驚地站起,“是你!”
餘下聲音隔絕在一道門之內。
助理心中一緊,沒一會搖了搖頭,轉身離開,豪門是非多,不該知道的最好不要好奇。
“先生。”楊青靜靜地看着他,“您都知道了?”
“你是……楊青?怎麼會是你?”季平彥滿臉不可思議,這會竟覺得有些好笑,“是不是有人……”
“不是,先生!是我,二十年前那個女人也是我,是我將親子鑑定放進你的文件裡的!”即便季平彥沒有說完,楊青也明白他的意思。
也因此,更加感到愧疚和羞恥。
季平彥一口濁氣噎在喉嚨不上不下,不知道是該吐出去還是吞下去,半天抖着手指指向她,“怎麼可能是你……怎麼可能是你!”
下一瞬,雷霆怒火噴涌而出,“楊青,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曼青看看錯你了,你來我們家有什麼目的!”
一想到曼青對她的憐惜和信任,季平彥就忿忿地吐出了這口惡氣。
身居高位的男人爆發怒意,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了的,更何況楊青這個柔弱心虛的女人。
當場就哭了出來,雙膝一軟,結結實實地跪倒在地,“先生,您也看到了,求求你,把孩子認回去吧!我也是沒有辦法才走這一步,只要你將孩子認回季家,我怎麼樣都行。”
“不可能!”季平彥想也沒想,見她泣如雨下,楚楚可憐,瞬間回想到老爺子壽辰那天,他在花園中看到的場景。
沒想到現在……季平彥更怒,手中被撕成碎片的鑑定報告揉成團當場砸了出去,落在楊青腳邊,“不管你有什麼目的,你將他當作沒發生過,你還可以繼續在季家工作,我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季平彥即便再生氣,也沒失去冷靜。
現在突然將楊青從季家趕走是不可能的,就這麼“無緣無故”地讓她離職,怎麼也說不過去,就是妻子那裡也不好交代。
楊青垂着頭,頭髮微微凌亂,神情隱在發間看不分明,“先生,那個孩子受了二十年的苦,她那麼渴望父親……”
“楊青,你該知道你的身份!”季平彥生起氣來絲毫不會跟她客氣,更何況是一個居心叵測的女人!
“先生!”楊青豁地擡頭,“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但我們的孩子你通常能給她一個身份……”一個季家人的身份,能夠給筱微庇佑的季家人身份,這都不行嗎?
季平彥笑得諷刺,因爲是楊青,他多少對這個低調內斂的女人有些瞭解。原本還擔心對方突然來這麼一手是不是想來對付他,現在倒是放心不少。
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睥睨她,“你怎麼不懂,最不該肖想的就是這身份!”
說到這裡,楊青已然明白了他的態度,竟決絕到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楊青最後問了一句,“您不想見見那個孩子嗎?”她長得很漂亮,看起來很乖。
季平彥冷笑,“不見!”
他兒女雙全,各個出類拔萃,對於子嗣方面,他已經沒有遺憾。多出來的,不說是私生子的身份,就從來沒見過,這樣生疏的情分,見了也是麻煩。
他那妻子,對寒川那孩子都介意成那樣,更何況這位真實存在的,季平彥不敢想象。
楊青吃吃笑了起來,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神情也沒了一開始的尊敬和卑微,變得有些不卑不亢起來。
或者說,不管不顧,無所畏懼。
“先生,你就不怕被夫人知道,她的好老公,年輕的時候曾去夜店嫖妓嗎?”楊青筆直地看着他,脣角勾起令人心底發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