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笙多年來徘徊在失眠與淺眠之間,平日裡很少有睡意,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很容易被驚醒。前幾日他沒睡好,心情也跟着焦躁,今夜興許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也或許是捋順了宋喜的逆毛,心情舒暢,他靠在窗邊翻書,沒多久竟然隱隱覺着有些睏意。
放下書,他下牀準備抽根菸睡覺,平日裡也就在沙發處抽了,今晚鬼使神差的走到了窗戶邊,對着窗外吐煙。
他這屋開着牀頭燈,燈光是暖黃色的,可是樓下草坪卻映照出一片白光,稍微擡頭往上看,果然是三樓亮着燈,宋喜的房間。
這麼晚了,她點燈熬油的幹嘛呢?
喬治笙一根菸抽完,又在窗邊站了一會兒,樓上始終亮着大燈。
他難得有睏意,不敢拖太久,轉身回到牀邊,關燈閉上眼。
第二天早上,側躺的喬治笙緩緩睜開眼,眼底不說完全清明,但也談不上睡意朦朧,他是聽到聲音,從門口處傳來的,又過了一兩分鐘,樓下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六點四十分整。
掀開被子下牀,喬治笙走到門口,無一例外的發現了門口處的東西,走近一看,是一張a4大小的紙,上面一行行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彎腰拾起的時候才發現,那不僅僅是一張,而是幾張a4紙,左上角被粘在了一起。
垂着視線往紙上看,治療長期睡眠障礙的有效辦法,分門別類,每一大類裡面又仔細羅列出細項,細項裡面又有具體的實施方案,喬治笙在茫茫字海中,第一眼就看到針刺,電針,拔罐,穴位埋線等刺目字眼。
當然這還不是最讓他無語的,無語的是,他竟然看到食療一類。別告訴他,她想幫他用食療改善?別失眠沒治好,回頭再得了厭食症。
喬治笙一邊鄙視,一邊又有些小心軟,看得出來,她做了很多功課,三張半的a4紙,少說也要有萬八千字,全是手寫。
他心底不知道第幾次發出疑問,她不是心外科嗎?
宋喜的的確確是心外科,很多人都以爲醫生就會包治百病,每當這種時刻,宋喜都想反問一句,學語言的就一定會說全世界的語言嗎?
她這是一晚上沒睡覺,通宵達旦整理出來的,身邊的人都說她是天才,只不過沒看到她在背地裡付出多少努力罷了。
不用走很遠的路打車上班,宋喜已經特別開心,自己開車去了醫院,車子往地下停車場開的時候,保安本要收費,結果認出她,開口打招呼,“宋醫生,今天自己開車來上班?”
宋喜笑着點頭,保安問她怎麼搖到的號,宋喜說她也等了很久。
找了車位把車停好,宋喜在上樓途中接到喬治笙的電話,他開口問道:“你是故意整我嗎?”
宋喜稍微一頓,緊接着猜到他心中所想,平靜的說:“治任何病無外乎藥物和非藥物治療,你不喜歡喝中藥,我個人也不建議你吃西藥,所以只能選擇非藥物的物理治療。”
說完,她又本能補了句:“你別怕,鍼灸是針穴位,不會有多疼,相當於被蚊子叮了一下,至於拔罐和艾灸,也都是正常忍耐範圍之內,女人都受得了…”
宋喜原本還想加一句,更何況是個大男人,但是話到嘴邊,她想到喬治笙喝藥的樣子……貌似他在這方面真的不行。
眼球微轉,她立馬改口:“我會盡量下手輕一些,如果你受不了,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喬治笙聲音不辨喜怒的問:“食療嗎?”
宋喜認真回覆:“你喜歡食療?其實食療是我個人比較建議的方式,病從口入,也要從口上治,而且吃東西不怕有疼痛感。”
喬治笙語氣很平的問:“誰來做?”
宋喜想都不想,“當然是找人做。”
她又不會做飯,更何況是藥膳,不會吃死人,但會難吃死人。
喬治笙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口吻,出聲回道:“我的病是隱私,你還專門找個人給我做飯,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有病?”
宋喜聞言,着實爲難了一下,他那意思,是讓她做?
兩人均是沉默,喬治笙故意不說話,等着宋喜說,大概過了五六秒的樣子,宋喜有些遲疑,試探性的回道:“那我做的東西不好吃。”
這回喬治笙口吻特別清晰,帶着明顯的不滿,說道:“你不會學嗎?”
宋喜被懟了一下,不過今天態度十分良好,不到兩秒就說:“知道了,我學。”
喬治笙起初意外她的乖巧,不過馬上就想到原因,爲了宋元青,她什麼頭不能低?
抓住了她的七寸,喬治笙繼而道:“先試試食療,等你做的東西什麼時候可以吃,什麼時候再拿給我。”
宋喜現在還指望他呢,不敢跟他討價還價,依舊老老實實的應下。
等到喬治笙掛了電話,宋喜人已經在心外門口,想了想,她一轉身,進了電梯直奔中醫部。
不給他吃中藥,但入口的東西還是要有藥膳,宋喜又去叨擾秦雪松,秦雪松聽了她的來意,眼皮一掀,透過花鏡打量着宋喜的臉,“你到底在給誰治病?”
宋喜說:“一個朋友。”
秦雪松說:“一個男朋友…”
宋喜糾正,“男性朋友。”
秦雪松說:“你來我這兒要方子,我說讓你在這邊煎藥,你非要把藥帶走,這回又來要食譜方子……你跟你那位男性朋友,是不是住在一起?”
宋喜沒想到薑還是老的辣,趕忙搖頭否認,“沒有,老師你別多想,我們就是朋友。”
秦雪松說:“普通朋友會麻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往我這兒跑?”
宋喜笑的已經有些心虛,硬着頭皮回道:“也不是普通朋友……其實不普通。”
秦雪松目光意味深長,低頭在紙上寫字,邊寫邊道:“你那個大姑娘似的男朋友不想來醫院,改天找個時間,我在外面給他看看,他要是實在害羞,你就給他拉個簾子,我可以懸絲把脈。”
這話五分打趣五分真,說的宋喜莫名的紅了臉。
秦雪松合上鋼筆,一擡手,遞給她一張寫滿字的藥膳方,“拿去哄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