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正使聲色厲荏地責罵,這位年紀輕輕,血氣方剛的副使,怎麼會還不知道厲害?自然立即閉嘴,硬是把心中的憤憤不平壓下,不再口吐狂言。
年輕副使名叫蘇文殊,是一個世家子弟,因爲年少,加上家世雄厚,爲人不免有些傲氣,習慣性不把一般人放在眼裡,自然也不會把魏英才放在眼裡。他認爲,要和他們對話,就該找個最能做主的來。
但是,儘管他氣焰極盛,卻總算還不是一個腦殘人士,不是真的完全不懂事,聽不懂話的人。尤其是正使已經明確提到,要是使節團的任務不能完成的話,他也得不到什麼好處。
這讓蘇文殊當即清醒過來。
看到蘇文殊總算是知道閉嘴了,正使才稍稍收斂了臉上的慍色。
如果繼續僵持,顯然不是辦法,總得要設法打開局面,不然他們豈不是白來了嗎?正使不再理會蘇文殊,自顧自地在一旁暗自思考着,怎麼說,真正負責這次使節團出使興華帝國的任務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蘇文殊,要是沒有完成使節團的任務,要背鍋的人首先就得是他。
思慮半晌,正使有了決斷。
“文殊,你是副使,還是由你去一趟城守府,拜見魏英才吧。”正使想了想,決定讓蘇文殊出馬,去會一會那個仗着身份擺架子的魏英才。
“大人,我不想去。”蘇文殊一聽,頓時瞪圓了眼睛,還滿臉的嫌棄,毫不掩飾心裡的排斥,撇了撇嘴,說道。
“你難道不是使節團的人嗎?”正使這是話纔剛撂下,這蘇文殊又開始鬧性子,這讓他登時勃然大怒!當即呵斥蘇文殊,道。
正使心裡開始有些厭惡這個總在表現公子脾氣的年輕副使,說實話,若不是他父輩身家地位比較高,正使恨不得馬上把他趕出使節團,讓這蘇文殊自己滾回夏國去!
這實在是難以忍受了,難道這蘇文殊是沒鬧明白就出門的嗎?難道他不知道,自己這趟前來興華帝國,到底是所爲何事嗎!要不然,爲什麼需要他說一句就安撫一次,下達個命令還要解釋半天?到底他是跟隨使節團來完成外交任務,還是來鬧公子家脾氣的?
一看正使臉色又變了,蘇文殊似乎也不好過分糾結,但他還是心裡很牴觸這個命令。
“我是怕我忍不住,會大罵魏英才。”蘇文殊偷偷地看了看正使的臉色,半是拒絕半是威脅地說道,“要真是那樣的話,使節團的事情就更難以完成了。”無論他會不會碰壁受辱,他都會搞壞事情。
“你如果是這樣的態度,我會向陛下如實稟告。”一聽蘇文殊這話,正使再也不客氣了,也不怕蘇文殊的威脅,當即強硬地回道。
這正使是不想讓這蘇文殊再有任何機會推脫和鬧事,而且,使節團出使在外,他作爲帶團執行任務的正使,威嚴很重要,如果他一直容許蘇文殊這樣多番藉口忤逆他的命令的話,那使節團的其他人,也恐怕是會依葫蘆畫瓢,到那個地步,他這個正使就形容虛設了。
“我可以去送拜帖!”蘇文殊似乎甚至都沒有在怕,反倒是當場對正使的命令打起了折扣,自顧自地提出一個建議,一個他能接受的任務。
正使聞言,恨得咬咬牙,差不多要爆發了,最後一秒之間,看到蘇文殊還是一直帶着這種不滿的情緒,心中所想,全溢於言表的模樣,正使迴心一想,也就只能嘆口氣。
或許也對,這蘇文殊也不像是個能做好這事的人,要真是堅持讓蘇文殊帶着這滿腔的氣性去見魏英才的話,恐怕也會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還真擔心蘇文殊會搞砸事情。
不過,正使多年宦海生涯,不是一個輕易表露內心想法的人。而且,既然蘇文殊確實不是個能託事的人,眼下時間緊促,還是另外找人代替就是了,畢竟,完成使節團的任務爲重,這麼個公子哥兒,也實在是沒必要在這跟他耗時間多加計較,那反倒是誤事的。
想了清楚,按照規矩警告了蘇文殊,正使便沒有再多說他半句不是,或者準確地說,是懶得再和蘇文殊計較。反正,他日完成任務後歸國,陛下要論起功過的時候,誰做了什麼,一攤出來說,就自然是一目瞭然的了,到那時,陛下自有論斷,所以,自己確實沒有必要在這裡和這蘇文殊的不知好歹較勁。
夏國使節團正使又吩咐兩名文官,跟着蘇文殊一同去陽城城守府拜會魏英才。另一方面,正使繼續派出人手,聯繫陽城城內的一些世家。他們不是要串聯,而是想要通過他們,多打聽一些興華帝國的內幕。
使節團對江州不是一無所知,至少他們知道江州的第一號人物,應該是位於泰安城的里昂將軍。如果魏英才多次不見他們,夏國使節團就會考慮前往泰安城,求見里昂。當然,這是使節團最後的選擇。如果他們選擇前往泰安城,無疑就是得罪了魏英才。難保魏英才不會做某些極端的事情。
很多時候,夏國使節團不想把事情做絕了,影響國家大事,給自己留下一些餘地,也是給自己的後路,留下一條活路。
魏英才再次得到報告,夏國使節團的又再次來訪。
這次,魏英才知道使節團來了一名副使,微微點頭。
“他們的態度怎麼樣?”魏英才詢問夏國使節到城守府門前的態度怎麼樣。
“大人,他們的態度非常不好。有士兵,聽到他們的副使在門口責怪你不見他們,耽誤了兩國邦交的大事。”下屬答道。
“這個副使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難道不知道我們兩國是互相敵對的國家?兵戎相見,死傷無數,早就結下了大仇。我要怎麼對他們,難道不是正常的?又是一個帶着我應該理所當然向他們卑躬屈膝想法的神經病人。”魏英才驚奇道,“如果我開門見他,豈不是向他示弱。不見!”
蘇文殊在門口,得到了興華士兵帶出來的答覆,大吃一驚。
“我是夏國副使,他竟然不見我?”蘇文殊驚道。
“大人說了,兩國兵戎相見多時,從沒有邦交,當停戰協議失效的時候,我們再一決生死,不用多說什麼了。”興華士兵答道。
蘇文殊以及隨行的兩名文官聞言,驚愕不已。
“果然是蠻夷之輩,不通禮儀,整天打打殺殺!”蘇文殊怒道,“我應該上書給陛下,發兵百萬,滅了他們。”
兩名文官也怒,但是他們清楚興華帝國不是小國,可不敢像蘇文殊一樣,隨意謾罵。
過了一會兒,蘇文殊他們兩手空空,再回客棧。
“他們不見你們?爲什麼?”正使驚訝道,他還以爲他給了魏英才面子,魏英才應該會見他們的。
“魏英才蠻夷之輩,我等又怎麼知道他心裡的想法。”蘇文殊搶答道。他還真擔心兩名文官打小報告,提前說出了一個理由。
“是這樣嗎?”正使懷疑問道。
“我們確實不知道魏英才的想法。”兩名文官也不想得罪人,一同答道。
“看來,還是要我親自去一趟。”正使無奈說道。
使節團衆人紛紛勸說正使不要向魏英才低頭,不如前往泰安城。
這時,有使節團的侍從進來稟告。
“啓稟衆位大人,城守魏英才大人送來一封邀請函,邀請正使大人吃晚餐,言明大人可以攜帶四人蔘加,但是不可帶蘇文殊大人。”侍從稟告道。
侍從的話剛剛說完,使節團的人臉上一頓,彷彿明白了些什麼。
蘇文殊的臉也是一時黑一時白,他實在是沒臉繼續待下去了,說道:“大人,我身體不適,想要回去休息一下。”
“嗯,去吧,有病就好好養身體。”正使答道。
蘇文殊離去,衆人不由得鄙視了一下他的背影。
接着,使節團內開始分配名額。
但凡成爲使節,大多數人都想要做一番事業,至少見一見外國人。要不然,徒有使節之名,就是一個笑話了。此時此景,蘇文殊就是他們眼中的笑話之一。
魏英才招待夏國使節團的地方,不是在城守府,而是在陽城最貴的酒樓——“一品樓”,一品樓是一家百年店,裡面掌勺的是一名四級廚師,裡面的靈芝羊肉羹,是一款難得的美食佳餚。
魏英才早就想到一品樓,品嚐一下靈芝羊肉羹。可是,一直公務繁忙,又不能破壞帝國的形象獨佔酒樓,他還沒有機會品嚐。
這次,藉着會見夏國使節團的執行公務機會,魏英才派人包下了酒樓的第三層,要在一品樓會客,品嚐靈芝羊肉羹,順便再向夏國使節團宣佈帝國高層的意思。
夏國的使節團正使,名叫安文進,六十三歲,夏國禮部侍郎。其實,安文進不是第一次到陽城。在安文進年輕的時候,他曾任陽城文史官,整理陽城的典籍。後來,在家人的活動下,他用了二十年的時間,一步一步升任禮部侍郎。
因爲安文進在江州生活過好幾年,所以夏國朝廷纔派安文進出使,想辦法與興華國進行一些外交活動,試探興華國。
安文進領着使節團的其他使臣,來到一品樓。他站在一品樓門前,見到熟悉的牌匾,不由得百感交集。
安文進他們在興華士兵的帶領下,走進一品樓,見到一品樓樓下有食客在喝酒吃飯,頓時一愣。
很快,安文進他們就知道魏英才花錢,包下一品樓第三層。魏英才沒有包下整棟酒樓,讓安文進他們感到驚奇。
在安文進的記憶裡,一品樓的老闆沒什麼背景,不過是一名普通的商人,不敢惹事。當年陽城知府可是包下整個一品樓,招待過一位皇子,根本就不用付錢,一品樓的掌櫃還覺得這是他們的榮幸。
“難道這是一品樓的掌櫃對興華人表示不滿的方式……”安文進固化官僚主義的腦子,是怎麼也不相信興華國的官員會主動付賬吃飯。
安文進等人,在酒樓服務引導下,上了三樓。
三樓,偌大的餐廳,只有一張桌子,桌子一角,已經擺滿了飯菜。
魏英才已經入座,正在品嚐靈芝羊肉羹,他見安文進他們上樓,停下勺子,微笑說道:“我等你很久了,實在是肚子餓了,只好先吃一些填肚子。”
“你好,魏英才大人。”安文進正正經經地問好,施禮說道。
“請坐吧,安文進大使。”魏英才笑道,招呼他們入座。
“大人有請,我們就坐吧。”安文進招呼身邊的人一起坐下。
魏英才見他們坐下,又自顧自地喝起了靈芝羊肉羹。
安文進見魏英才正在吃羹,不好打擾,便按捺住心思,等待魏英才停止進食。
魏英才吃羹的速度,非常地慢,足足花了十幾分鐘的時間才吃完一碗靈芝羊肉羹。
“安大使,請吃!”魏英才微笑看着安文進,招呼道。
“魏大人,請見諒!我等在陽城久候多時,想要知道貴國是否允許我等覲見興華皇帝。”安文進決定開門見山,快速攤開出自己要說的話。
魏英才聞言又呵呵一笑,說道:“帝國內閣已經有了決定,允許使節團的人到首都覲見皇帝陛下。只不過……”
“大人,請說,只不過什麼?”安文進問道。
“我們兩國畢竟是敵對國家,不能不有所防備。一是你們不能派戰鬥職業者覲見;二是你們覲見的人數不能過多,兩人最好。”魏英才說道。
“大人,我大夏皇帝準備了不少禮物,需要人親自擡到貴國大殿呈交給貴國皇帝。兩人,恐怕不行。”安文進說道。
“這些禮物,我們陽城可以代爲轉送。”魏英才道。
“不可,這是我國皇帝交給貴國皇帝的禮物,應該由我們的欽差遞送。”安文進堅持己見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送了。”魏英才無所謂說道。
“啊!”安文進聞言一驚,他還真想不到魏英才會是如此態度。一個官員,竟然敢攔截他們國家皇帝的禮品,實在是膽大包天。這不由得讓安文進懷疑魏英才是想要貪掉送給興華皇帝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