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雷霆般的爆響,兩道人影再次分開。
煙塵四起。
杜奧迪斯的鋼靴在地面上拉出刺耳的摩擦聲,在身前的地面上留下了兩道長長的拖痕,‘胸’口也急驟地起伏着,擡手擦去流到眼角的血跡,他又是一陣咳嗽,卻忍住把到了喉嚨口鹹腥又咽了下去。
羅瀾的攻擊方式讓他缺乏很好的應對手段,他不明白明明是一個人類,卻爲何擁有龍族一般強悍的軀體?
更令他憋悶的是,羅瀾此刻用的戰術明明很單一,只是單純利用強悍的身體來進行強硬的衝撞,可偏偏是這樣的手段卻令他毫無辦法。
對方的進攻從來不像沒有經驗的龍族君主埃洛‘門’g那樣只是一味的快,而是快慢結合,毫無任何規律的攻擊頻率讓人根本無從捉‘摸’。
更爲糟糕的是,原本賴以依憑的感知能力無時無刻不在被那真假難辨的身影所幹擾,慣常的君王戰鬥方式似乎在這一刻已經被顛覆了。
這讓他的‘精’神和身體時刻如緊繃的弦一樣高度緊張,如果只是普通的戰鬥那麼他還能有空隙慢慢調整,但此刻是兩個君王之間的生死戰鬥,他就不得不拿出所有的實力隨時保持這樣的強度了。
‘精’靈君主已經有上百年沒有經歷過這樣‘激’烈的戰鬥了。
他已經有些跟不上羅瀾的進攻節奏了,只能被動撐起全範圍的鬥氣壁壘來勉強維持戰局。
哪怕是一個粗通戰鬥的局外人,此刻也能看出戰局正在向羅瀾有利的一方慢慢傾斜。
‘胸’口突然一陣劇痛,杜奧迪斯嘴角的肌‘肉’因痛苦而‘抽’搐了一下,他心中明白,剛纔那一次強烈的正面撞擊中他的內臟受到了強烈的震‘蕩’,即便是鬥氣壁也險些爲之破碎,那龍族一般強悍的軀體再加上高明的技巧,雙方結合起來所產生的破壞力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幸好,那樣的攻擊對方也絕對不可能短時間再來第二次。
杜奧迪斯擡手拭去了嘴角殘留的一絲血漬,緊閉雙目的中面容上透出一股狠絕之‘色’,可是眉心在跳動了幾下之後似乎又猶豫了起來。
羅瀾的感知毫無阻礙的通過光幕落在杜奧迪斯的身上,此刻稱得上是全知全感的他完美的掌控了戰局。他玩味地觀察着這名看似頑強的對手,不禁在微笑中低語:“到了這個地步還不願意亮出最後的底牌麼?那麼,再給你加上一把力吧。”
他的手微微上擡,成千上百白金‘色’的光球從的身周圍誕生,再上升到半空中,隨着他手掌向下一翻,它們如鋪天蓋地的冰雹般落了下來。
那些光團並不想象中大威力的元素攻擊,而是起到了某種削弱和淨化的效果,每一次撞擊在鬥氣壁壘上,它的光芒便黯淡幾分,範圍隨之收縮了一點,隨着嗤嗤作響的聲音不間斷的傳出,就如一桶桶的水澆在了旺盛的火堆上,只是一會兒,鬥氣壁壘範圍就縮水到了原先的一半。
這完全是比拼消耗的戰鬥方式,甚至進攻的一方比防守方付出更多,但是有三顆魔骨傍身的羅瀾絲毫不在意這些損耗。
此刻更需要的擔心自己的,是杜奧迪斯。
搖搖‘玉’墜的鬥氣壁壘讓杜奧迪斯感到了極大的壓力,他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了生命的威脅近在眼前。
更讓他感到恐懼的是,即便有了月亮井的支持,他也感到體內的力量在一點一滴的流逝,如果這個時候羅瀾再衝上來攻擊的話,哪怕只是普通的進攻,也無疑更會加劇這種變化。
再這樣下去,他即便沒在戰鬥中被殺,也遲早是會因爲體力耗盡而倒下。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讓必須設法改變局面!
“西薩奈莎莉,你聽到了麼?我需要你的幫助!”他在心靈中大聲狂呼着此刻躲藏在世界樹中的妻子。
低沉的‘女’聲在耳邊響起:“杜奧迪斯,你這麼快就撐不住了麼?難道我轉移到你身上的力量還不夠用麼?”
杜奧迪斯有些焦躁地回答道:“這個人類很強大,月亮井的補益恢復根本跟不上我的消耗,但是他並不是沒有辦法被殺死,我需要你動用世界樹的力量來幫助我,是的,毫無保留的幫助!就像殺死那頭蠢龍一樣,我們兩個聯手,一定可以殺了他!”
“剛纔我幫助你已經是冒了風險,你答應過我只用這麼一次的,而且一旦我盡了全力,那麼族人和世界樹就失去了保護……”
這個時候,鬥氣壁壘在不停的光團不停轟擊下已經極爲稀薄,杜奧迪斯極爲焦急地打斷了她:“島上已經沒有其他敵人了,所有的君王已經被我們放逐了,這麼點時間他們不可能回來,只是把力量拿出來幫助我一點點時間又有什麼關係?相信我吧,這是剩下的最後一個敵人了,把力量借給我六分之一沙漏時,不,十分之一,十分之一沙漏時我就能殺死他!”
沉默了一會兒,對方似乎是在認真的考慮,然後那聲音略帶着有些無奈傳出道:“好吧,雖然這與我們先前商量好得不符……時間不多,希望你能抓住機會,兩百多年了,即便現在我還無法世界樹完美融合,最多也只能幫助這你一次了。”
就在話音結束的一瞬間,兩根樹藤無聲無息的從地底穿梭而來,附着到了杜奧迪斯的腳底,霎時間,一股充滿生命之力的綠‘色’光華源源不斷的從那裡進入他的體內。
隨後,他的體力,包括身體各個受損的部位正在以飛快的速度癒合復原,不僅如此,那磅礴的力量如般如巨‘浪’般在體內洶涌而起,不停向外擴張着,直至他整個人幾乎有一種即將被撐爆的感覺才堪堪停止了下來。
“轟!”
在如不斷墜落的光團轟擊下,鬥氣壁壘終於支持不住褪去了最後一層外衣,在一聲爆鳴聲中徹底碎去。
幾乎在同一時刻,站在遠處的羅瀾原地一晃,身體突然分成了數道似真實又似虛幻的身影向着杜奧迪斯衝了過來,他們一下便穿過數十米的距離,頃刻間就闖入了極具威脅力的距離之內。
“來了麼?”
杜奧迪斯猛地擡起頭,微微睜開的雙目中閃過一絲濃郁到極點的綠‘色’,他舉劍劈開一道虛影,臉上浮起森冷的笑意。
羅瀾以極快的速度避開了杜奧迪斯的雙手劍的正鋒,來到了側面,在後者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手掌已經一抹銳利的尖鋒從側面“嗤”的一聲破入了‘胸’腹。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攻擊竟然沒有任何阻礙,手指的前端一路貫穿,直至半個手腕都沒入才堪堪停止。
然而遭受如此重創,杜奧迪斯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痛楚之‘色’,他大吼一聲,身體的肌‘肉’驟然收縮,伸手一抄緊緊箍住了羅瀾的這隻手臂,而另一隻手高舉斬劍順勢向後者斬落,與此同時,強烈的光芒從他的身體裡噴涌出來,瞬間將周圍十步之內所有的一切都籠罩了進去。
羅瀾的身體頓時一僵,就如同深陷入了粘稠的膠水中,本來能夠扣住對方持劍手腕的動作這個時候卻只是稍微將胳膊擡起了一點,絲毫沒能阻止斬劍的下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把雙手斬劍向着脖子劈去。
埃洛‘門’g被斬首的那一幕似乎即將重演!杜奧迪斯從眼縫中迸發出一絲犀利無比的光芒,臉上‘露’出了殘忍的微笑,狂喝道:“人類,你的末日到了!”
……
倫斐納亞的島中心處,世界樹靜靜矗立在這裡,‘精’靈們利用枝葉搭建起一個個的樹居和旋階,這裡堪比一座城市,龐大的根系和枝葉上是一個個的‘精’靈樹居,如今倫斐納亞島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精’靈都撤退到了這裡,爲了自己的家園不受侵害,他們正祈求着這棵神樹的庇護,
突然,一條不知來自哪裡的黑影從地面上掠過,他完全無視‘精’靈們的存在般從他們身邊穿過,然而‘精’靈們只是覺得似乎只是有一陣輕微的風颳過,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有去多看一眼,即便最敏感的人也只是眨了眨眼睛,至於站在闊大枝葉上那些向幼年‘精’靈宣講的‘精’靈長老們,以及守衛四周的‘精’靈‘侍’衛們也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狀。
黑影衝向了世界樹,厚厚的樹壁對他來說好像並沒有起到任何的阻擋作用,被他是一透而過,彷彿黑影本身就是一個沒有實體的幽靈。
在世界樹的內部,難以想象,這裡竟然有着四通八達的空腔和螺旋上升的各類通道,它能讓初到這裡的人只看一眼就會覺得有云目眩,但這一切對黑影來說似乎毫無影響。
他一路穿梭,極爲輕鬆的來到了世界樹的最核心部分。
在這裡,上百條粗大的如同血管一般的綠‘色’藤條向中間集中,最後匯聚在一顆綠‘色’的卵狀物體上,它如活物的心臟一般還在不停的跳動中,內中似乎還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人影。
“世界樹之心。”
黑影擡頭看了眼,‘露’出了一絲詭笑,他將自己的氣息毫不隱藏的暴‘露’了出來,一股幽冷,森寒,如同冰川中的冷風一樣的氣息傳達到了世界樹之心中。
深處於其中的‘精’靈君主西薩奈莎莉第一時間便接受到了這股如同來自深淵的‘陰’暗‘精’神‘波’動,而此刻這名強大的敵人正在用入侵自己的領域,不需要刻意打量,她就能確認這是一名君王,心中頓時泛起一陣苦澀和無力感。
在世界樹的衛護下,按照常理任何君王都無法在無聲無息之中瞞過她來到這裡的,可是,世界樹的力量曾先後動用過兩次,第一次是與凱特琳娜的‘交’鋒,第二次則是爲了用最快的時間斬殺龍族君王埃洛‘門’g,沒想到只是這兩次便造成了空隙以至被對方抓住了機會,從而闖入了這裡,不巧的是,對方現在又抓住了第三次機會,趁虛而入發動了攻擊。
西薩奈莎莉是‘精’靈族中極爲特殊的存在,自古以來,‘精’靈們就在尋找與世界樹完美融合的方法,歷代的君王都沒有人能成功過,而她卻想出了捨棄‘肉’身,用靈魂的方式去融合世界樹,如果失敗,她連自己的靈魂都無法保全,幸運的是,她似乎找對了正確的方式,再有個兩三百年的世界,她認爲自己一定可以成爲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君王。
之前倒不是沒有人想到這麼做,只是任何一個走到這一步的君王都不會冒失去做這種事,畢竟,他們已經站在了世界的頂端,即便沒有世界樹,他們依然是世界的王者。
然而走到這一步,西薩奈莎莉所付出的代價也同樣巨大,除了捨棄身體之外,她沒有任何戰鬥力,只是一名純粹的守護型君王。
這正是最關鍵的所在,此刻,正值杜奧迪斯與那名羅瀾‘交’戰到最‘激’烈的時刻,她正把來自於世界樹的力量源源不斷的支援到那裡,此時如果一旦停止下來,那麼杜奧迪斯結局不言而喻。
可如果不停止的話,現在站在底下的君王便有可能趁着這個空隙奪取世界樹的控制權。
怎麼辦,是放棄杜奧迪斯,還是繼續幫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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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薩奈莎莉沉重的嘆了一口氣,雖然心情變得極爲矛盾,但腦海仍然在冷靜的思考的利弊。
作爲‘精’靈族的大祭司,當她與世界樹的力量幾乎合二爲一時,除非毀滅了世界樹,否則任何都對她無能爲力,所以哪怕杜奧迪斯的計劃失敗,她還是能在這裡就能堅持相當長的時間,甚至還庇護自己的族人,她是‘精’靈族的最後一道防線,不能爲了杜奧迪斯一個人而捨棄了整個種族。
而且,只要她還在世界樹之內,便還有將兩者融合爲一的希望,一旦成功,並不是不能捲土重來。
在只是猶豫了片刻之後,她便做出了決斷。
……
眼看着斬劍即將斬下羅瀾的頭顱,杜奧迪斯似乎即將看到勝利的曙光,可突然間,周圍那本來無處不在的粘稠光芒卻突然消失了,原本在體力洶涌澎湃的力量也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這是……世界樹的聯繫……中斷了?!怎麼會這樣?
杜奧迪斯的身體搖晃了一下,臉‘色’變得一片慘白,乏力,疲憊,劇痛等一系列地負面感覺向全身蔓延,,與此一起而來的還有一股無法抗拒的虛弱感,杜奧迪斯手中的動作頓時一滯,繼而在空中劃過了一道無力的軌跡。
羅瀾只是輕輕後仰了一下,便避讓開了這毫無威脅一擊,他的眼神深處則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目睹這一幕,杜奧迪斯的雙目中此刻只剩下了絕望,他想發出憤怒的狂吼,但是‘胸’膛處的重創令他只是發出了一聲嘶啞的迴音。
羅瀾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自語道:“他應該已經在世界樹那裡了吧。”
如驚雷一般的話語在杜奧迪斯耳邊響起,他終於發現自己忽略了什麼,即便羅瀾的整隻手臂貫穿了他的‘胸’膛也彷彿毫無所覺。
羅瀾瞥了他一眼,微笑道:“其實,你早該想到的。”
“我輸了,你也不會贏!”
杜奧迪斯只是稍稍猶豫了一下,目光中便轉而閃過一道瘋狂,他緊緊抓住了羅瀾的手臂,狂喊道:“和我一起去死吧!”
一股暴‘亂’的氣息猛然傳了出來,羅瀾微微挑了下眉‘毛’。
轟!
一陣沉悶如雷響的聲音讓倫斐納亞島似乎震顫了一下,滾滾的迴響聲一直傳到了海面上也沒有息止,然而,這麼強烈的爆炸居然只侷限在大約五米的範圍內,煙塵,碎屑,還有說不清楚的東西在這片區域內翻滾不停,污濁一片,待完全消散下去後,杜奧迪斯原本所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
在不遠處,羅瀾靜靜地看着這一切,只是他的一隻袖子空空‘蕩’‘蕩’,顯然是缺少了一條手臂。
然而,他似乎毫不在意。
他目注着地面,那是一灘流淌着金屬‘色’澤猶如水銀一般的東西,不只是腳下這麼點,而是散落在四周,此刻它們正一點一滴從四面八方蠕動過來,共同匯聚到羅瀾的腳下,然後再進入他的軀體,最後,一條完整的手臂又重新出現在了原來的位置上。
伸出手掌,重新抓握了一下,羅瀾滿意地點頭。
在與伊布賽爾的較量中,他曾吸收了那名能夠將自身流質金屬化的假面團‘女’成員的天賦,當時他便是看中了對方天賦的特點,當然,對看到了天賦本源的他來說,在天賦的理解上,根本不是那名‘女’成員可以比擬的,雙方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有了魔骨之後,他更可以奢侈的使用這種力量而不必擔心消耗,或許再有些時間,他能做到更完美的地步,只是現在的檢驗來看,效果已經足以讓他驚喜了。
看了看不遠處的圓坑,他遺憾地搖了搖頭。
杜奧迪斯以鬥氣暴走的方式直接撕裂了自身的‘肉’體,同時用鬥氣壁壘限制住了力量的擴散,‘肉’體粉碎時所產生的爆炸力沒有一絲一毫的‘浪’費,完全部集中在了數米之內,結果就是導致這片區域內所有的東西全部被震碎,它的威力比一般的鬥氣暴走起碼大了五倍以上。
然而杜奧迪斯恐怕最後已經失去了冷靜的判斷力,只是想着如何拖着一名君王一起去死,卻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性’。
在羅瀾看來,如果杜奧迪斯用的是向內坍縮的力量,那麼說不定能讓自己吃個虧,以後者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這點,這樣自己恐怕就不單是捨棄一條手臂那麼簡單了。
不過,對方真的那樣做了又能如何呢?
羅瀾失笑般搖了搖頭,那也只不過是給自己略微製造點麻煩而已。
他昂起頭向遠處看去,視線之中,只剩下了世界樹那龐大的身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