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萬家一門都不怕死嗎?難道你想要你萬家九族被誅,自此再無後人嗎?’周天行的這話好似有千斤重,輕飄飄的從他嘴裡說出來,卻重重的打在王世仁的心上,打得他一陣的天旋地轉,好半響都無法說出一句話。
孝義是當世之人所看重的做人根本,若是萬家到了他萬世仁這裡真的沒有後人,他便是死一千次一萬次,也沒有面目去見他的先輩。
若是有辦法,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鍋,他自是不願意做萬氏的不肖子孫,讓萬家從此絕了香火……
他再次懷疑的看向周天行,這個奸猾的人,豈能答應放過他萬家的子弟?
在萬世仁掙扎的時候,蕭予綾也不好受,她眼角掛着淚珠十分痛苦的模樣,不知道是因爲劇烈咳嗽所致,還是腹痛難忍所致。她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希望周天行能明白,她不願意他再爲她做出犧牲。
周天行明白,卻只是又狠狠瞪了她一眼,好似她是他的殺父仇人一般,冷哼道:“出爾反爾的婦人,朝廷大事,容不得你多嘴!”
說完,周天行重新看向徘徊不定的萬世仁,說道:“萬世仁,本王這裡有個提議,既能讓你暫時保住性命,也能讓你萬家有機會留下後世,你可願意聽?”
聞言,萬世仁再次怔住,即便他三番四次的告誡自己周天行是個奸猾的人,實在是不能信任。但是,周天行的話實在是太有誘惑了,若是他不去相信,不去嘗試,便只是落個家破人亡的悽楚下場。便是暴屍荒野,也沒有個收屍蓋棺的人。
若是他去嘗試,最壞的結果,也不過還是家破人亡。但,若是僥倖賭贏,他不僅有機會活下去,他們萬家更是不用斷了香火!
思及此,萬世仁看向周天行,說道:“你說,是何提議?”
“讓本王替換本王的王妃做你的人質,那樣,你有本王在手裡,定能安然出京城,也有時間讓萬家的其他子弟逃脫!”
萬世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也不想便驚呼道:“你說什麼?”
“讓本王替換本王的王妃!”
周天行一字一句的又重複了一遍,聽得衆人皆是吃驚,即便是萬世仁,也不敢相信堂堂郡王會爲了一個婦人做到如此地步,不由提高聲音問道:“你莫不是瘋了吧?”
周天行莞爾一笑,答:“本王此刻清醒得很!”
“你若是沒有瘋癲,怎麼會說出如此荒唐的提議,你當我萬世仁是三歲的稚童嗎?”
“非也!本王有三個理由,使得本王不得不做出如此決定。”
“哪三個理由?”
“本王的王妃乃是何太傅的遺孤,於公於私,本王都應當善待她。代替她做人質、保全忠烈之後,乃是大義之舉,此其一也!再說她腹中懷有本王的孩子,爲夫爲父,本王都應當有所擔當,替她受苦乃是仁善,此其二也!今日之事,衆人皆看到,本王王妃爲了不拖累本王,三番四次欲自我了斷,雖是私情卻也有大義,着實也令人佩服,我身爲丈夫豈能落她之後?此其三也!”
他話落,衆人譁然,一時間,那些朝臣和皇室宗親都似乎忘了現下正是捉拿反賊的千鈞一髮時候,而非朝堂議事,竟然紛紛上前,彎腰行禮欲勸阻他。
不等衆人出聲,周天行便一下拔出腰間的劍,毫不猶豫的狠狠砍向一旁木案,嗖的一下,案角應聲落在地上。他持劍指着那光禿禿的案角,道:“誰若勸本王,便是欲陷本王於不仁不義不善的境地,本王必如對此桌案一般對他!”
此話一出,衆人面色各異,卻再也沒有人阻攔他。
見狀,殿上的萬世仁忽然笑了起來,朗聲說道:“好,好!沒有想到,窩窩囊囊的周河源倒是有個血性的兄弟!好!好!”
周天行並不理睬萬世仁的狂喜,一下推開身邊無措的侍衛,疾步走到殿前的臺階下面,道:“你將本王的王妃放下來,本王上前替換她!”
萬世仁沉吟片刻,道:“你走上來,我帶着她走下去,若你有什麼陰謀,我便一劍了結了她!”
“若是本王做了你的人質,你卻不放本王的王妃,那該如何?”
“王爺不必擔心,想我萬世仁雖然不是什麼君子、賢人,卻也是個一言九鼎的丈夫。再說,只要有王爺在手裡我想做的事情自然能成,多一個王妃,不過是多一個拖累而已!”
周天行抿了抿脣,微微有些猶豫,萬世仁說得雖然在理,但是方纔蕭予綾畢竟殺了萬太后,若是他有心爲姐姐報仇,難保不會出爾反爾。
似乎看出了周天行的顧慮,萬世仁忽然舉劍朗聲說道:“我萬世仁在此立誓,待定安郡王上來爲質後,定然不會爲難王妃分毫!如違此誓,便如此發!”
說着,萬世仁解下頭上的卷樑冠,而後扯出一把頭髮,揮劍一割,頭髮千絲萬縷的掉到地上。
當世人大多敬畏鬼神,用髮膚發誓自是說服力十足,周天行相信了萬世仁的話,舉步欲往臺階上走去。
但是蕭予綾不信,她自己不敬畏鬼神,所以她對所謂的誓言和承諾多有鄙夷和輕慢之心。便是最親近的人之間所說的誓言和承諾,有時也無法兌現,更何況現下這誓言是由敵人所說?
她忙不迭的搖頭,苦於沒有力氣掙扎,只得眼淚汪汪的看着周天行,聲若蚊吟的說:“天行,不要、不要相信他……”
周天行彷彿沒有聽到般,推開站在臺階下面的萬家侍衛,一步步往上走,道:“本王相信他的立誓,否則,本王定然下令掘起萬家的祖墳,讓萬家的祖宗沒有宗廟可住,只得成爲幽魂終日遊蕩!”
他話落,押着蕭予綾的萬世仁身體不由一顫,而後若無其事的半拖着蕭予綾往臺階下走去,道:“王妃多慮了,我知道王爺的手段,自會遵守誓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