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心裡有了這樣那樣的疑問,我看什麼都覺得不真實。
就像當初爺爺過世,我不覺得他死了,而是去了別的地方或者是走親戚等幾天還是要回來的;如果堂屋裡沒有懸掛他的遺像,我說的是如果,那麼我心裡就會充滿期待。
期待爺爺回來,但是那張遺像說明了一切。
沒有期待,只能聽天由命。
我一直奇怪矮冬瓜沒有追究那晚上故事結尾的真相。
後來他告訴我,這個故事我爺爺曾經有給他老爸講過;那隻添燈油的怪物正是民間傳說的一種有靈性也十分狡猾叫做狐狸的動物。
拾垃圾的老婦人曾經對這隻狐狸有救命之恩,而另一個人則想要打死這隻狐狸從而得罪了它。
狐狸報復那個人,偷走他的燈油來給老婦人。
每一個故事都有結局,發生在怖寒鎮的故事好像沒有結局,還是未知數。
癩皮三知道阿秀的最後去處,是那片開滿鮮花的野杜鵑坡地。
現在的我多少懂得一些男女間的事,癩皮三口裡說的孩子做出來了,莫非是他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我知道除了癩皮三還有另外的人一定知道真相。
這些人就是楊家祠堂的人。
當天下午我去了楊家祠堂。
楊靈兒的本家叔叔正跟他媳婦吃飯,帶路的楊靈兒順道把我的原話告訴了她叔叔。
丫的,她叔叔橫眉瞪目,愣是把我跟矮冬瓜攆了出來;口裡還罵罵咧咧道:“我草泥馬的,給老子說三道四,你毛長齊沒有?別拿你爺爺那一套來嚇唬人。”
那唾沫星子跟雨點似的噴來,我躲避急了退後狠踩了矮冬瓜一腳。
我們倆垂頭喪氣的從楊家出來,靈兒安慰我們道:“沐風,算了,你還是別管他們,我相信你……”
“謝謝。”我最後看了一眼她叔叔的院壩門,苦笑一下道:“是我太小,自不量力,我應該把全部精力用在學習上纔是。”
“嗯。”楊靈兒送我們到村口,繼續說道:“楊二狗昨天埋葬的,可憐他的小孩才四歲。”
“他得的啥病?”矮冬瓜替我問道。
“也沒有什麼大病,就是沒精神、渾渾噩噩的老做噩夢……”說到這兒,靈兒好似有所顧忌,沒有把話說完“你們回吧!我爸在門口看着呢。”
我看過去,果然看見她老爸陰沉着臉直愣愣的盯着我們。
“嗯,那我們走了,你小心點記住符掛着在脖子上。”我是偷偷給她畫的護身符,希望能保護她不再受到惡鬼的侵害。
我跟矮冬瓜悶悶不樂回家,經過楊二狗家門口時,看見很多散落在地的紙錢。
“死了纔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矮冬瓜狠踢一腳那些紙錢罵道。
“嗨,你丫的沒事找事?幹嘛踢紙錢?”
矮冬瓜一愣,看看腳,再看看踢飛不遠又飄飄悠悠下來的紙錢道:“這個不能踢?有什麼說法嗎?”
“當然有,紙錢是燒給逝者的,即使沒有燒掉,也可以是錢,其實另一個世界有很多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爲什麼要在出殯時撒紙錢?就是給這些孤魂野鬼留的買路錢,免得他們作怪。”
“哦。”矮冬瓜抓了一把腮幫子,白皙、胖嘟嘟的臉顯現出幾根指痕,瞬間又消失。
我領頭走,不想多說什麼,想要安靜下來。可是感覺空落落的,總覺得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完成,心裡特別不踏實。
只要稍微想一下阿秀,那麼腦海裡塞滿了的都是女鬼披頭散髮的樣子。
“我們去杉樹林河邊。”
“去幹嘛?”
“去看看。”
“別介、沐風你做什麼都好,就是別去杉樹林河邊好嗎?”矮冬瓜幾乎是求的口吻道。
“那你說怎麼辦?還要死人……”我大怒道。
矮冬瓜愣住,沒想到我會發那麼大的火;他不敢再吱聲,低着腦袋,無精打采、默默無語的跟在我的身後往杉樹林河邊走去。
杉樹林一如既往的安靜,除了風吹動杉樹葉子隨風飄悠而下外,還要嘩嘩的水聲。
我想,那一晚在杉樹林女鬼沒有襲擊我,可能有原因。
一個是我跟她無冤無仇,還有一個原因可能多少有所顧忌我是捉鬼人的後代吧。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爺爺無時不刻在保護我。也許我看不見他,女鬼能看見爺爺的存在。
因爲有了這個想法,我的膽子大得嚇人。
我去河邊找來一根粗壯的葛藤,一頭拴住在我的腰桿上,另一頭拴住在一顆大的杉樹上。
矮冬瓜一直無聲的注視着我,也不出手來幫忙,就那麼跟局外人似的旁觀;直到我真心一步步走下河坎要下去時,他忽然哭了。
鼻翼一抽一抽的樣子喊道:“沐風,求你別下去好嗎?”
別說整個怖寒鎮不知道,單說方圓幾十裡誰不知道李常水的孫子就是一條魚;游泳的水性不是一般的好,有很多大人也比不過我的水性。
這也許印證了我就是老媽放生的那條鱔魚,我是鱔魚精?老報恩的!我靠,自己都這樣想,別人不定是怎麼來想的。
我無視矮冬瓜的啜泣,男人家家的哭毛線,看他這一輩子註定沒有什麼出息;大不了就是我一跟班,要是我有命活下去,以後走出怖寒鎮去外面闖天下,特定帶他一起。
水是一種奇怪的物體,它能載得動萬噸重物卻載不到一粒沙子!能灌溉田地,也能淹沒整個人類居住的世界。
溫熱的水逐漸淹沒我的腿脖子,腰部、直至脖子;我就像一條魚,靈活的舞動魚鰭在水波中划動,水中倒影出岸邊的樹木,一劃一劃的動,波光粼粼那種甚是好看,其中也有矮冬瓜的影子,他苦兮兮的樣子特難看。
我什麼也沒有想,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是鬼物驅使我下河邊還是一時間的衝動,總之我下河了;希望能有所收穫,至少可以看見一副白森森的白骨沉寂在河底。
沉到下面一尺深,水溫微低,陰冷陰冷的。
一串串氣泡從我身邊頭頂冒出水面;我能想象得出矮冬瓜那一副哭喪似的面孔;他一定在暗自禱告,禱告他的朋友沒事,禱告我能成功的浮出水面。
這裡是河岸人家的禁區,沒有誰敢來回水沱試探深淺,今天一個自不量力的傢伙,一個不怕死的毛沒有長齊的毛孩子來挑戰極限。
他的生與死無關緊要,關鍵是想查出整個故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