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男人村,阿坤告訴我,其實昨晚上追來的人,並不是要把我們怎麼着,而是想追到我們好回男人村搭救這些神志不清的人。
我說要想救他們,得先查清楚神秘山洞泉水之謎。
現在這些人有求於我,對我的要求跟條件只能應從,沒有誰敢說半個不字。
男人村的男人,怕狐狸精。
據說在很多年前,就有人莫名其妙的得了怪病死去。死的時候,整個人形同枯槁,面無人形,一張皮包着一副骨架,看得人心裡發憷,絕不敢看第二眼。
從此以後,狐狸精的傳聞就悄然在男人村傳開了。
巧的是,在雲霧鎮這塊地方,除了男人村出現狐狸精吸男人精元的事,別的地方好像從沒有發生過。愚昧無知的男人村村人,就把這種罕見怪事歸咎於村人們不尊敬山神意願而造成的災難。
阿坤哥哥發病,廟堂長老急召男人村有頭有臉的人物聚會,說什麼山神發怒了,得儘快找到新山神娘娘來祭拜,否則山神的怒意會席捲整個男人村。
因此,孫泉接到信息,是男人村需要山神娘娘的人選。
孫泉父輩們就是人販子,他們的根在男人村,卻沒有長期居住在男人村。他們以拐賣婦女兒童來發跡,到了孫泉這一輩,他抗拒,不想再步老輩們的後塵,就安心想找一個愛自己的女人結婚生子。
可是卻禁不住金錢的誘惑,賣掉一個女人,就有一筆錢入賬戶。現在的他還在睡夢中,夢境中的女人卻不是陳倫秀,而是那吸食人精元的白骨精靈。
在回到男人村的當天,假稱說驅邪符紙在我的包裡,拿到包,就拿到了手機。我要用手機拍攝下男人村人所犯下的所有罪孽,有此證據,不愁他們不會受到正義之劍的懲罰。
孫泉神志不清醒中,四處找陳倫秀無果。
聽人說孫泉的老宅,不在東邊村,在西北側一棟破舊的老宅裡。我跟阿坤敢去,終於找到哭哭啼啼的被關在一間黑屋子裡的陳倫秀。這間黑屋子就是孫泉父輩們的老宅,黑咕隆咚沒有燈光,唯有門口那兩隨風左右擺動的紅燈籠格外顯眼。
孫泉是做夢也沒有料到,本來認爲是天衣無縫的事,卻被我給攪黃了。以至於把陳倫秀關在他認爲最安全的地方,接連餓了兩天,餓得眼窩都下陷,好可憐的樣子。
陳倫秀一看見我,不顧一切的撲來,我往旁邊一閃,只是用手臂接住了她。
“李老師,我,我錯了,我不該把高靜是女人的事說出來,害得她被當成山神娘娘。”
我說:“別哭,這不是你的錯,錯不在你,是孫泉。”
陳倫秀眼淚水還在眼眶裡打轉,驚訝的看着我道:“孫泉,他好嗎?”
“好,很好。”
“高靜的事跟他關係?”
“當然有,是他把高靜跟左雲出賣的。”阿坤端來一杯水遞給陳倫秀,又道:“阿雲跟高靜已經離開這裡了,你打算怎麼辦?”
阿坤的意思說,孫泉現在已經不能離開男人村,她要是繼續跟孫泉一起,那麼就只好一輩子呆男人村。
陳倫秀從阿坤的話裡聽出弦外之音,急忙辯解道:“我是必須要回去的。”說着靠近我一步,不管不顧的挎着我的手臂道:“我跟李老師一起,他走到哪,我跟到哪。”
被陳倫秀這麼靠近,那股刺鼻的香水味真讓我受不了,鼻子癢癢的——很想,阿——嚏!脆生生的打了一個噴嚏,我覺得鼻子特爽,搞得身邊的陳倫秀,尷尬一笑,忙不失迭的抹了一把飛濺在她臉上的鼻涕。
即使我飛濺了鼻涕在她臉上,她也沒有丟開我的手臂,還是老樣子我走一步她跟一步。
男人村人,在專門查找泉水來源源頭。
我懷疑泉眼裡有白骨。
白骨吸收了泉水裡的精華成精,一旦被人吸食見身體裡就會做怪夢。而且這些怪夢,還會要了他們的命。
男人村的男人們熟知水性,戴上面具閉氣下潛進泉坑中,發現有白骨,即刻上岸。口裡纔不至於吸入泉水,只要泉水沒有進入肚腹,那麼就是安全的。
如此,一具具白骨被打撈起來,排列在泉坑邊。我悄悄拿出手機,人不知鬼不覺把所有的白骨拍攝下來。
白骨均是女性,她們是被當成祭拜山神的犧牲品,不堪受辱跳入泉水裡自殺死亡。還有的是,被活餓死在山洞裡,肌肉被進出山洞的野物吃掉,剩下一副白骨,之後被無意間踢進泉坑裡。
面對一具具白骨,我黯然無語,心中默唸悼念之詞,令所有在場的男人村人,唸叨金剛經來超度她們徘徊在人世間不捨離去的魂靈。
奇怪的是,阿坤總是遠遠的看着,不知道是畏懼還是別的原因,不願意進山洞來。好幾次我想問他,都沒有機會。在下午的時候,
尋找泉眼源頭的人下去來告訴我,他們找到的源頭,經過的地點竟然就是血嬰坑。
血嬰坑,阿坤知道,我也知道。
超度了從泉水坑裡打撈起來的白骨,然後就是一場大型焚燒儀式,一股股臭烘烘的味道隨着繚繞騰起的煙霧,瀰漫在男人村的上空。在燃燒的白骨周圍,看似一臉虔誠的男人村人,在此起彼伏的唸叨金剛經,但願她們能原諒這幫披着人皮沒有人性的混賬。
我隨同查源頭的人去了一趟血嬰坑,這還沒有走近,一股子腐臭的味道撲鼻而來。這還是春節最後一天,春天蹣跚而來,冬天已經成爲過去。
如果返春的話,還會冷一陣子,可是這味道——實在是不敢恭維,我捂住口鼻,跟阿坤走到血嬰坑的邊沿,看見了不忍直視的一幕。
所謂的血嬰坑,就是把還沒有出生,就胎死腹中的嬰兒丟棄在這裡,任憑漫山遍野的野物們撕扯吃掉。在坑沿壁上,生長出一簇簇血紅色的植物,在男人村稱之爲是血樹,它象徵嬰兒們的精靈。
阿坤說在大白天膽小的沒有誰敢來血嬰坑的,到了晚上,就聽見從血嬰坑傳來嗚啊嗚啊的怪聲。有人說是不甘心死亡的嬰兒在作祟,還有說是那種血紅色的樹枝發出來的聲音,總之聽到過血嬰坑發出怪聲的人,都會莫名其妙的得病,救治不及時的就一命嗚呼了。
阿坤說血嬰坑底很深,腐爛的屍骨融化進土壤,然後再侵入經過的泉水裡。想想就噁心,我還特麼的喝了一大口。
該死的男人村人,我應該怎麼懲罰他們?負手而立,仰望蒼天,我捫心自問。
最後,我對男人村所有人的人說:“如果,你們繼續愚昧無知下去,男人村改成鬼村的日子不遠了。”
現在男人村的人,簡直把我當成廟堂長老那麼恭敬,看我說這話,不像是嚇唬人的,一個個誠惶誠恐跪倒在地,四肢匍匐,口中唸唸有詞,不知道唸叨的是什麼玩意。
阿坤說他們唸叨的是廟堂長老教授的庇佑經文。
看着這些愚昧無知的人。
我暗自掐算時間,估計矮冬瓜跟左雲他們已經到達縣城去報警,帶來一隻神速充滿正氣的隊伍,正浩浩蕩蕩的趕來,爲了這些冤死的幽靈,我必須做一回小人。
左雲跟高靜還有矮冬瓜再次出現在通往男人村路上時,不再畏懼,而是意氣風發的朝前飛跑。在他們的身後跟來一隊威風凜凜,荷槍實彈的人民警察。
我帶着男人村人,包括哪些剛剛醒來,還心有餘悸後怕不已的人,一起跪倒在血嬰坑,悼念這些可憐的小生命時,一聲大喝:“不許動。”我知道男人村人的大限已到,他們理當接受法律公平的制裁。
矮冬瓜來到我面前,興致勃勃的把他們去縣城報警的經過說了出來。我淡笑一下,問高靜的媽媽,現在怎麼樣。他說已經送到縣城醫院,雲霧鎮幾個壞東西已經被控制住,纔沒有驚動男人村。
矮冬瓜問我接下來做什麼?我說,準備請他喝一碗山洞裡的泉水。他嚇住,連連擺手說道:“別,那玩意還是留給男人村的男人們更好。”
孫泉被銬上銬子,還不忘記找陳倫秀。當他們倆四目相對時,後者從指頭上擼下一枚廉價的戒指,遞給呆愣愣看着她的孫泉道:“對不起,我覺得男人村的男人太髒了,這個還給你。”
左雲跟高靜一邊一個站在我身邊,她們倆同時對我投來一抹複雜也曖昧的笑意,我急忙拉過矮冬瓜,想要在人堆中遁走,卻被兩丫頭一邊一個捉住。
“李老師你得把我們安全送到家。”
男人村毀滅了嗎?據說男人村在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男人村山清水秀,人們樸實熱忱也好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空氣污濁,臭不可聞,人性,人心難測。
阿坤回憶說,好像是來了一位懂法術的廟堂長老男人村就變成這樣了。這位長老其實是一個假和尚,他來的時候,口才非常了得,憑那三寸不爛之舌把所有男人的心都說動了,也矇蔽了。
男人村的女人們,人人自危,她們不怕狐狸精,更怕比狐狸精更加可怕也猙獰的兩腿怪物。
在迴歸途中,我問阿坤會不會恨我。他說爲什麼?我說:“是我把男人村毀滅了。”
阿坤笑笑道:“如果沒有毀滅,我真害怕沒有將來的歲月。”
我問阿坤爲什麼不敢進山洞,他說那一次進山洞是想救一個人。一個他從小就喜歡的女人,這個女人也是從外地拐賣來的,還是他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