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似乎又大了些,慕夕縮了縮脖頸,笑嘻嘻的望着青木赫,他半張臉隱在帽檐下,身上透着一股冷然的氣息。她知道自己開出的條件其實有些過了,但,她就是想看看他會如何反應?
“成交。”青木赫爽快道。
慕夕一愣。本以爲他會考慮考慮,可誰知他立馬就答應,饒是覺得是不是自己又虧了,心裡開始糾結,想着要不要多加幾個要求呢?可是又覺得似乎有點兒得寸進尺,畢竟,女孩子家的,還是要矜持些的好。
“對了你找我的時候,可以去找鬼面,他會幫你聯繫我。”慕夕樂呵呵道:“對了,怎麼稱呼你?”
“木赫。”
“木赫,拜拜。”慕夕揚了揚手,聲音輕快中帶了些許的調皮,轉身往山下去。
寒風中,雪花飄飄,青衣男子久久佇立於山崖之巔。
紅衣女子,身影輕盈,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山間小道。
是個很特別的女子,青木赫是這麼想的。如果可以利用她幫助自己,那麼便是如虎添翼。
“攬雪,去查查,她是哪個教派的。”青木赫壓了壓帽檐,攬雪領命而去。
此時聽風走了上來,猶豫道:“王爺,那丫頭靠得住麼?”
青木赫不語,頓了半晌才道:“若是靠不住,就除掉。”
“是。”聽風垂下眸子,眼中的情緒未起絲毫的波瀾。
自江湖盛會後,慕夕便染上了風寒,那不爭氣的小身板愣是沒抗住,病倒了。
期間上官墨來過兩次,送了些上官奇妙親手配置的草藥,順便尋她聊了聊自己的傷懷。
說到傷懷,這倆詞兒本不應該出現在上官墨身上的,可是,以上官墨自己的話說:本公子只是藉着這風雪闌珊之景兒,惦念了一下過往罷了。
其實慕夕很想糾正,是燈火闌珊,不是風雪闌珊,可是見着他那張美麗漂亮的臉龐此時染着濃濃的憂傷,慕夕又覺得不大忍心打攪他如此難得的心情。
“那你到底在傷懷個什麼勁?”
在慕夕問了不下十遍後,上官墨這才幽幽的回過神來,盯了她半晌,忽然開口道:“你前幾日是不是去了江湖盛會?”
他這一問,着實令慕夕心中一驚,小墨墨不會這麼火眼金睛吧?心中斟酌了半晌,道:“你,在說什麼?”
上官墨打量了她半晌,喃喃道:“嗯,不過你做面具的手藝那麼差,應該不是你。”逐又沉思片刻,“我也希望不是你,但應該不是你,不是你就好。”
看他神色似乎有些扭曲,又好糾結。慕夕乾笑兩聲,眼珠轉了一圈,伸手去捧個茶杯跐溜跐溜的喝。
上官墨恍惚了半刻,逐緩慢開口,開始講述一段綿長久遠的故事。
時光倒回十三年前,小墨墨六歲大小的光景。某天獨自跑入山中玩耍,看見一朵生在懸崖邊長得極其嬌豔的花,便歡天喜地的去摘,可誰知腳下一滑,整個人便往懸崖滾落,當時小墨墨就想,完蛋了這下,真是完了個蛋了,一邊奮力的去抓身邊的藤蔓枝椏,一邊驚悚的大叫。
就在他以爲要摔死時,一抹白色身影翩翩而至,她手挽藤蔓,蓮步輕移,眉如遠黛,眸如碎鑽,臉龐雖蒙了一層薄紗,但絲毫不影響她那股仿若山間仙子的氣質。
仙子就這麼憑空出現將他救了上去。
從此仙子姐姐的姿容便在年僅六歲半的小墨墨心裡紮了根,從此讓他念念不忘。
“你當時那麼小,就對仙子姐姐一見鍾情了麼?”慕夕覺得太不可思議了,雖然她一直都覺得上官墨是個情種,雖然總是見他嬉皮笑臉好不正經,但越是這樣的人,對待感情越是專一,可沒想到,嘖嘖嘖,上官墨的單戀也忒早了些。
上官墨並未理會此刻做吃驚狀的慕夕。他還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眸中透着一層氤氳的水汽,冉冉嫋嫋,如癡如醉,半晌後,忽然道:“前些日子在江湖盛會上見着一名女子,她與仙子姐姐氣質相同,我差點以爲她就是仙子姐姐,唉,可細細想來,仙子姐姐估摸着比我大十*歲,可那日見着的那女子,看着比我還小那麼兩三歲。”
慕夕好奇道:“哦?是怎樣的女子?”
“她武功很高,長相秀美,氣質脫俗。”上官墨幽幽道,臉上帶着一抹似有似無的緋色。
“那可能,她與仙子姐姐有些關係?”慕夕猜測道:“你沒去打聽打聽她姓甚名誰?”又見他眸子燦燦,慕夕咬了咬嘴脣,詫異道:“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人家了吧?”
上官墨頂着一臉的緋紅,不置可否:“那日江湖盛會,本來我也未留意她,見她有糕點吃,就想着去討些來,順帶問了問她名字。她說她叫承影,我覺得這名字不錯,很襯她,原本以爲她只是來看熱鬧的,可誰知,她是來奪令牌的。那一身功夫了得,我甚至都覺得沒有把握能打贏她。”說着,臉上便是癡癡豔豔的表情,忽然眼睛一亮:“不過我在江湖上漂泊了這些個年月,以前從未見過她,她就像突然冒出來的,你說她會不會是仙子姐姐的女兒!”
承影?
他剛剛說的就是承影沒錯。
慕夕一口茶嗆在喉嚨裡,好半天才吞下去。表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呵呵,仙子姐姐的女兒?不可能吧?”
上官墨眉頭深鎖,目光忽明忽滅,又忽的恍然道:“對了!我可以去追查她的下落,說不定與仙子姐姐真有關係,我記得當年仙子姐姐跟我提過,她說她有一個女兒,若幸運活下來的話,估摸着與我年紀相仿。”
追查她的下落?
慕夕撲通一聲,從凳子上摔下,扶着撞痛的膝蓋,表情有些不忍。她要怎麼開口說其實承影就是本姑娘,本姑娘就是一時貪玩掛了個面具隨便給自己起了個名字罷了,其實與仙子姐姐無甚關係。可是上官墨如今一副春心蕩漾,信心在握的樣子,她又實在不忍心揭穿這個殘酷的事實。
上官墨忙把她扶起,擔憂道:“小慕夕,是傷寒未好,坐都坐不穩了麼?”
慕夕顫笑着點點了頭,見上官墨眸含擔憂,忙搖了搖頭。又見他有些疑惑,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百般糾結後,就見上官墨已磨拳霍霍的往屋外走去,臨走時,轉頭衝她嫵媚一笑,興奮道:“小慕夕,這次謝謝你,與你聊天真是醍醐灌醒。”
慕夕張着口,呆愣着看着上官墨遁去的身影,好半天,才幽幽的舒了一口氣,感嘆道,人果然不能隨便撒謊,撒一個謊就得用另一個謊來填補,嘖嘖嘖。
這日,慕夕傷寒盡好,本着愉快的心情,準備出門去溜達溜達。
與青木赫約好了在玲瓏坊見,慕夕打算早點到。
其實慕夕也有想過將事實和盤托出,但那日回到府院後,左思右想,還是覺得繼續扮演承影幫助青木赫比較妥帖。若是說了自己就是承影,承影就是自己,那指不定還得牽扯些什麼出來,免不了要一頓解釋。當然,慕夕也不是不想解釋,雖然解釋起來比較麻煩,但慕夕更瞭解青木赫,他若知道自己就是承影,肯定不會讓自己去幫他的忙,想到這一點,慕夕決定,不能讓他知道,待事成後,再與他和盤托出,屆時,他就算氣惱,也會原諒自己的。
街上的雪依舊積了厚厚一層,只街道中間被清掃乾淨,可看着這陰沉沉的天,似乎又將有一場大雪會來。慕夕緊了緊鵝毛披風,心情愉悅,忽然想起前幾日買了三隻鴿子寄存在青木赫那處的事兒,這幾日也未見青木赫與自己提,該不會被他燉的吃了吧?
想到這裡,慕夕有些擔憂,那鴿子是她準備買來訓練做信鴿的,這要是被吃了.......
正想着,忽聽耳邊一陣翅膀撲騰的聲音,一擡頭,就見一隻毛茸茸的小東西立在自己肩頭,衝自己眨巴了幾下眼睛。
“你,你......”慕夕瞪大眼睛,又驚又喜的望着它。這不正是那日自己一眼看中的白色羽毛額頭一點紅的小鴿子麼?它怎麼會在這裡?
疑惑間,攬雪已提着一隻鳥籠,笑呵呵的走了上來,衝慕夕點頭道:“慕夕姑娘早,這信鴿,王爺親自訓練過了,今日遣我送來給姑娘,不想在這兒遇上姑娘。”
“已經訓練好了?短短十天半個月便能訓練好麼?”慕夕有些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瞧着肩頭那隻活潑好動的小白鴿,它像是能聽懂人話似得,此時正不屑的瞪着慕夕,鼓了鼓腮幫子,發出不滿意的咕咕聲,彷彿在說:哼,無知,老子就是這麼聰明。
“也不是公子厲害,是姑娘有眼識,這鴿子本就不是普通的家鴿,公子說應是南嶽國皇室豢養的信鴿,這種鴿子品種甚爲優秀,很早之前皇室軍隊就靠此品種鴿子傳遞書信密函,這種鴿子的翅膀與普通家鴿不一樣,它們可以飛個三天三夜無須停歇,且飛行高度也高於普通家鴿,所以不宜被敵軍察覺。就是不知怎麼的出現在了咱們這兒的街市上,又被姑娘買了回來。”
攬雪一席話,聽得慕夕是一愣一愣的,感情自己好奇心旺盛,隨手一買,就買了個寶貝回家,逐伸手去點了點那小白鴿的腦袋,樂道:“原來如此啊,我真不懂呢,就是恰巧罷了。”
她笑呵呵的衝攬雪道了謝,從他手中接過籠子裡的另外兩隻灰毛鴿子和黑毛鴿子,肩頭頂着白毛鴿子,一路逗着鴿子們往玲瓏坊走去。
玲瓏坊,聽梅軒,慕夕端坐於桌前,三隻鴿子一字排開,踮起爪子在桌上跳來跳去。
十夜饒有興趣的看着慕夕逗鴿子,待慕夕跟他詳細複述了一遍江湖盛會上的所有細節後,他表情複雜的思索了半晌,開口道:“十夜定會幫慕公子保守這個秘密。”
他近日聽說,江湖盛會上冒出一名年紀輕輕地女子武功蓋世,一人之力敵過百人。當然,傳言是有些誇大。但他不曾想過,那名被傳得沸沸揚揚的承影姑娘便是自家主子慕公子。
他越來越覺得她讓人不可估量。
慕夕逗着鴿子,微笑的點點頭,“屆時我會多選些機靈的人幫你打理這裡,你抽空多練練武。”說着,從懷中抽出一本劍譜,往桌上一置:“我會按時檢查。”
十夜是個可塑之才,慕夕打算以後將他帶在身邊,一來她覺得自己缺個暗衛,二來,她想着把沫兒許給他。
十夜眼前一亮,點頭應是。
三隻鴿子很是機靈,慕夕給它們取名爲小白,小灰,小黑。小灰和小黑比較沉穩,倒是小白特別的活潑好動。一會兒跳在慕夕頭上,一會兒又落在慕夕肩膀,一會兒乾脆撲楞着翅膀,繞着慕夕轉圈圈,玩的不亦樂乎。
十夜送來些糕點,慕夕便拿着糕點餵它們,小白果然是個吃貨,見有的吃,把小灰和小黑擠去一邊,獨自霸佔着整塊糕點,邊吃邊轉着黑豆豆的小眼睛,戒備的看着周遭,深怕糕點被搶了去。那小模樣又可愛又可笑,慕夕忍不住哈哈笑着。
“什麼讓你這麼開心?”
人還未到,聲音先飄了進來。慕夕擡頭,見青木赫推開門笑眯眯的望着自己,手中還握着個木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