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打開,一陣寒風穿堂而過。青木赫眉眼俊朗,身材欣長。雖然才隔了幾日未見,但他此時望着她,眸中除了想念,便是慢慢的喜悅。
慕夕忙邀他落座,順帶着分了一塊糕點給他,可小白一見,似乎不樂意了,咕咕咕的衝着青木赫一頓抗議,就差撲打着翅膀上去跟他搶奪食物。
青木赫又好氣又好笑的敲了一下小白的腦袋,聲音添了些委屈道:“我養你十幾日,你就這般忘恩負義啊?”
小白歪着頭,黑豆眼滴溜溜的轉了片刻,嘴巴一張一合的跳到青木赫手邊,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掌,竟是一副討好的樣子。
青木赫這才撫摸着它的小腦袋,道:“算了,原諒你,慕夕是你的新主人,你以後就跟着她了,知道嗎?”
小白很懂事的衝着青木赫晃了晃腦袋,咕咕咕叫了幾聲,又一跳一跳的往慕夕身邊去,蹭了蹭慕夕的手掌,惹得慕夕一陣咯咯笑。
青木赫脣畔掛着笑,攤開手中木盒,取出一隻竹哨,道:“這是用來指揮它們的哨子,一聲長哨表示召回它們,兩聲短哨表示執行任務。”
慕夕欣喜的握着竹哨,試了一下,果然,小白小黑小灰立馬精神抖擻,一副隨時聽從安排的小模樣。
“謝謝你。”慕夕道,“沒想到你還會訓鴿子。”
青木赫一臉得意:“那當然啦,你的未來夫婿可是無所不能的哦。”
未來夫婿?慕夕臉一紅,沒好氣道:“你還要不要臉了。”
青木赫故作無辜道:“不要了。”
慕夕:“......”
若說這個世間無巧不成書,慕夕有的時候還真是挺佩服老天爺那股整人的勁兒。
她與青木赫分別前,青木赫說有要事回府,便先行一步。於是她決定去遛一遛鴿子。
街市上,慕夕悠哉悠哉的提着個鳥籠子,摸着吃撐的肚子,小白坐在她肩頭,興奮的咕咕咕叫個不停。
午後的街市沒有那麼喧鬧,加上天幕沉沉,天空不多時的飄落些許雪花,大多數人都趕在風雪來臨前,收拾了攤檔往家裡趕。
慕夕百無聊賴,忽的見着個熟悉的身影,疾步匆匆的往一條小巷子去。
那個不是林思思麼?她這是要去幹什麼?且看她行事鬼祟,偷偷摸摸。
慕夕來了興致,拍了拍小白的腦袋,示意它安靜會兒,小白會意的點點頭,果然不再咕咕咕的叫。慕夕這才踮着腳尖,一路尾隨着林思思,往小巷子去。
七拐八彎後,林思思停在一間破舊的宅院前,慕夕忙的駐足,躲在牆根後。見她四處張望了許久後,這才擡手叩響木門。
木門在半晌後,吱呀一聲打開了。慕夕探着頭偷偷張望,頓時愣住,聽風?
聽風是青木赫的第一護衛,他怎麼在這裡?他與林思思又是什麼關係?
慕夕好一陣納悶,見木門關上,便躡手躡腳的走了上去。
宅院很破舊,牆頭上的磚瓦年久失修,斷壁殘垣下,慕夕尋了一處藏好身子,剛好可以從一個石頭洞裡觀察到院子的情形,只是,離得太遠了,聽不清他們二人的對話。
其實慕夕也覺得這樣偷看別人不大好,但林思思這人心思不好,她和聽風在此幽會,會不會做出對青木赫不利的事呢?爲了青木赫的安全,慕夕覺得自己偷看一下也無妨。
院中一樹枯枝下,聽風面無表情的看着林思思,臉龐冷毅,負手而立。
林思思顫笑着,乞求道:“聽風大哥,求求你幫幫我吧,你就看在我表妹的份上幫幫我,我保證決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聽風本想拒絕,但聽她提起她的表妹,臉上神色緩了一緩,頓了頓,道:“好吧,我且幫你這一回,下不爲例。”
林思思心下一喜,連忙道謝。
聽風聲音又冷了幾分:“以後不要約我來這種地方,請林二小姐自重。”
說完,也不從正門走,而是一個輕功翻出了牆頭。
慕夕遙遙望着,雖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但見聽風已走,似乎也沒啥可看的,於是興致怏怏的打道回府。
沒走出幾步,便聽見身後有人喊她。
這聲音一聽便是林思思,慕夕鎮定的轉過頭,故作驚訝道:“妹妹怎麼在這兒?”
林思思卻是絲毫不掩飾,甚至有些炫耀道:“前些日子裡,赫王爺送了我一隻白玉笛子,近日我一直在練一支曲子,有一處總也吹不好,於是去請了聽風大人幫忙給王爺帶個話,這纔剛與聽風大人告別,就遇上姐姐了呢,好巧啊。”
慕夕張了張口,心道:這丫頭突然這麼坦白,是想故意氣我的麼?於是乾笑了兩聲,道:“呵呵,以前怎麼不知道你喜愛吹笛子?”
林思思嬌羞一笑,眸中帶了一絲挑釁:“王爺說笛子適合我。”
慕夕點點頭,臉上附和着笑,心裡卻不知是何滋味。
林思思偷偷觀察着她臉上的表情,眼中劃過一抹算計,繼續道:“王爺約了我今晚去他府上用晚膳,姐姐,你說我穿現在這套衣服可好?還是要回去再換一套更好呢?”
“呵呵,這套就不錯。”慕夕繼續幹笑。
林思思見狀,點點頭,眸含春水,在一旁絮絮叨叨,沒完沒了的王爺前王爺後說個不停。慕夕已然毫無心思。恩恩哈哈的應付着她,心緒飄忽間,覺的脖頸一涼,擡眼瞧了瞧陰沉沉的天幕。這雪下的又大了不少,紛紛揚揚的。
與此同時,明王府中,桃花院,李盈盈身着枚紅色牡丹棉襖,手捧着暖爐,倚在窗口發呆。
自那日被王爺轟出了書房後,她就再沒見過他。她也試着做了湯水糕點去書房尋他,可還未走過月亮門,就被攬雪攔了下來,說是王爺下了令,不得任何人靠近書房。她只能灰心喪氣的離開。
她一開始覺得蠻委屈,僅僅因爲一條項鍊而對自己大吼大叫,可是日思夜想,慢慢覺得的確是自己錯了,沒摸清楚王爺的脾性,就觸了他逆鱗,論誰也會生氣的吧。
門外傳來小碧的腳步聲,細碎間,珠簾輕起,小碧輕快的走了進來,聲音帶着歡愉:“夫人,老爺來了,現正在前廳與王爺喝茶呢,王爺說請夫人過去呢。”
“什麼?爹爹來了?王爺還叫了我過去?”李盈盈精神一振,忙起身撫順自己的衣襖,急着問道:“怎麼樣?頭髮亂麼?要不要換個髮型?”
小碧笑嘻嘻的扶着她,連連搖頭道:“夫人這樣就很好了,咱們快過去吧,別讓王爺等急了。”
李盈盈臉上掛着笑,剛還蒼白的臉龐此時如桃花綻放,臉上歸高興,可心底還是有些不放心,她跑去銅鏡前仔細的捋了捋額前的發,這才踩着碎步,急急往前廳去。
爹爹來的也真是及時,正好給她製造了一個與王爺和好的契機。李盈盈一路上激動的心臟嘭嘭直跳。脣畔眉間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穿過幾道迴廊,一片雪松迎風而立,繞過雪松便是王府的議事前廳,青木赫此時正端坐於上方,眉眼清淡,溫聲淡語的與李盈盈的爹敘着話。他身邊立着兩個添茶水的丫頭,手中各捧一隻碧玉茶壺,時不時的往茶杯中續着茶,杯中茶水水汽氤氳,天氣冷,冷熱交替間水霧嫋嫋而升,隔着這層稀薄的水霧,李盈盈望着青木赫有些許的愣神。
他依舊那麼俊朗無雙。冷毅的眸子如海上繁星,高而筆挺的鼻樑,一張薄脣似有似無的掛着清淡的笑,握着茶杯的手,手指修長,關節分明,是一雙很有力的手,李盈盈讚歎道。她還未如此打量過自己的夫君,此時見着是這般人中龍鳳,着實讓她的小心臟有些難以負荷。
青木赫遠遠就瞥見了她,眸中閃過一絲冷漠,但臉上依舊掛着禮貌的笑,他示意丫鬟在下方添了一處座,並鋪了張狐狸皮墊子,這樣坐着便不會覺冷。李盈盈的爹瞧在眼裡,臉上雖是不動聲色,可心裡卻多了分感激,想來王爺如此細心,女兒的日子必過得不錯。他瞧着許久不見的女兒,內心欣喜,臉上的笑意也多了幾分。
他這次是應王爺之邀而來的,本以爲王爺會與自己談什麼政事,來之前還思量了許多。可從他來了到現在,王爺只是跟他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着,李大人着實不大明白這王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心中不免謹慎了許多。
李盈盈施了禮,款款落座,低眉順眼的聽着青木赫與她爹閒話家常,時而青木赫問話,她也是畢恭畢敬的回着,生怕再次出錯,鬧得他不高興。
青木赫估計也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眸中的笑意終於添了幾分暖意。
其實他也不是討厭她,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做自己該做的事,青木赫也是願意善待她。
見着青木赫心情不錯,李盈盈逐大着膽子,多說了幾句話,廳中氣氛逐漸的活躍了起來。
李大人走後,青木赫破天荒的留了李盈盈一起用晚膳。
晚膳就設在中廳,這是王爺與王妃第一次在廳*用晚膳,若像平時,定是王爺回書房用膳,而王妃回桃花院自己吃。府裡上下都覺得王爺不喜王妃,有些個心善的老媽媽更是爲王爺的子嗣擔心,要長期這麼分居下去,那可還得了?今日王爺破天荒的要與王妃一起用膳,所以王府上下一片喜慶之色。
青木赫倒是隨意,他今日心情好,本欲試探一下李大人,想着將來如何拉攏他。
李大人任禮部侍郎,官雖不大,但此人在朝中人緣極好。將他拉攏了來,對以後的事定有幫助。
通過剛纔的閒聊,他發現其實李大人雖爲人正直,但也不是不可攻破之人,就比如李盈盈,他很疼愛這個女兒。只要以李盈盈做籌碼,李大人勢必會站在自己一方。
李盈盈當然不知青木赫所思所想,她只是覺得王爺終於原諒了她,且看她的笑容也帶了些溫情,這是好的開始,前些時日的陰霾一掃而空。此時她正吩咐小碧去廚房準備鹿茸雞湯,給青木赫做宵夜用。
中廳裡的丫鬟們各個警醒機靈,見王爺似乎對王妃改了態度,各個巴巴的往李盈盈身邊貼,一會兒送暖爐,一會兒點香薰,一會兒添茶,一會兒呈上甜糕,李盈盈看在眼裡,涼在心裡。如此勢利的丫鬟的確讓人不舒服,可臉上依舊掛着慈善的笑。
她們確實是有眼力見,可也再一次證明了,在這個府裡,只有受寵纔有地位的事實。
待你受寵,人才會拿正眼瞧你,可你不受寵時,她們冷落你還真不能怪她們。
李盈盈眸子微亮,她忽然想起許多日前,孃親與她講的那般話:若你不強,別人便會騎到你頭上。那些話深深烙印在她心裡,她是不是該做些什麼了,命運需要攥在自己手裡,而不是寄託在別人那處。
本純澈的眸子夾雜了些許異色。
此時慕夕與林思思已回到府裡。林思思歡歡喜喜的往自己院子去,慕夕站在岔路口上看着她的身影發了一會兒呆。腦中浮現出方纔與青木赫吃飯的情形。
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騙我的啊。慕夕垂頭想着,慢慢往疏星閣走,忽的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從自己院子裡跑了出來。
那不是,林惋惜的貼身丫鬟嗎?
她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