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驕陽帶給楊致的兩個消息。造成的後果是非常嚴重而可怕的。因爲自他看過這兩條消息後,就如前世那些剛剛過足癮了的吸毒者一樣,渾然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兩眼綻放着奇異的光芒,一個勁的呵呵傻笑。
最先發現楊致出現不正常的白癡跡象的是張博虎:“楊兄,楊兄!……常人平時極少有機會出海,現下又是即將秋去冬來的時節與天氣,是不是讓諸位說說,對明日出海還有何疑問?”
“呵呵!四弟做了大將軍!我要做爹了!”
朱靈兒一聽說明日就要出海,便侷促不安的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沒心思去留意楊致是什麼表情。躊躇半晌才吶吶問道:“侯爺,明日一定要去麼?我……我有點事脫不開身,能不能向侯爺告個假?”
“呵呵!四弟做了大將軍!我要做爹了!”
到這個時侯衆人才覺得楊致有點不對勁了,秦驕陽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楊兄!醒醒,你醒醒!你怎麼了?”
“呵呵!四弟做了大將軍!我要做爹了!”
秦驕陽登時猛醒過來,連連頓足道:“壞事了,壞事了!我想楊兄是高興過頭了!原說明日就好出海的,這……這可怎生是好?”
衆人不由一齊傻了眼,沒想到奸狡似鬼的楊致居然也會興奮到失心瘋的地步!就在衆人瞠目結舌不知所措的時候,一臉傻笑的楊致已經不見了。
這位大爺在這一整天中無論遇見誰,不管是問他什麼。都是重複着同樣一句話。甚至在吃飯的時候,也是吃着吃着就神經兮兮的蹦出一句:四弟做了大將軍,我要做爹了。
秦驕陽雖然不知道楊致突然如癲似狂的真正病因,卻是知曉其中具體情由的唯一知情者,苦着臉與衆人說了。衆人足足花了半日的功夫來認真探討,衛飛揚做了大將軍與楊致即將初爲人父二者之間到底有無關聯,結論自然是沒有。
張博虎的機謀智計被視爲僅次於楊致,不想也像被傳染了一樣。起初是猶如魂遊天外一般坐在一旁癡癡出神,後來一番感慨又讓人感覺沒頭沒腦:“……身爲大夏第一名將之子,投身軍伍居然只是一個小小校尉?居然要親身上陣廝殺?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居然成了數十萬夏軍踏進金陵的第一人?居然一日之間可以由校尉晉升爲偏將?居然敢斬殺先鋒統帥?居然能彈壓譁變?……夏帝居然憑此就晉封他爲毅勇大將軍?委以統兵十萬鎮守金陵的重任?天下間居然有這樣英明果敢的帝王!大夏除了他楊致,居然又出了這等人物!……老天,你生我張博虎還有何用?”
而朱靈兒似乎關心的另一件事,向秦驕陽怯怯問道:“秦公子,不知這個……侯爺現下年歲幾何?……有幾位夫人?難道以前……還不曾有過孩兒麼?”
“楊兄年方十九。”自認爲禍由己生的秦驕陽正自滿心不安,苦笑着隨口答道:“他現下只有一位沈氏夫人,以後還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若是以前有過孩兒,他又怎麼會像如今這般模樣?”
湊巧的是,秦驕陽與張博虎均未婚配,流離江湖半世的毅先生年僅五十了還是光棍一條,以殺手爲業的六喜此前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當然更無心成家了,是以衆人都不知做爹到底是何滋味。也無從瞭解楊致的感受。好在楊致只是獨自發癡,並未造成其餘任何有殺傷力的威脅。衆人商議半天還是無計可施,明日的出海計劃也不知還能否成行,只得暫且鬱郁散了。
孰不料楊致的瘋癲症狀一夜之間便自行痊癒,唯一留下的後遺症只是心情好得出奇。第二天只有他起得最早,站在秦氏分號大院裡大吼大叫:“起牀啦!出海了!”
早飯時分,衆人小心的一再試探之後,才確認楊致確已恢復正常。但問起昨日爲何那般興奮的時候,他卻只是笑而不答。
其實楊致爲之癡狂的兩樁事,都是他心底不足爲外人道的小秘密:衛飛揚自幼耳濡目染受其父薰陶,在軍事才能方面本就天賦極高。更重要的是,他是楊致在這個世界唯一教授過前世的現代軍事理論與搏擊技藝的人。不僅被楊致視爲“可以毫不猶豫的爲之去死”這個級別的兄弟,也等於是他的學生。
衛飛揚踏進金陵之後的事蹟,足以證明其渾身是膽、智勇無雙,絕不僅僅是靠一身強悍武技就能做到。這個十六歲的天才少年將領,生逢其時遇到了像皇帝那樣敢於用人的伯樂,將來極有可能超越其父成爲新一代大夏第一名將!楊致怎能不爲他由衷高興?
楊致前世是一名孤兒,從軍入伍被選撥爲臥底特工後,實際上一直過的是將腦袋系在褲腰帶上走的日子。如同茫茫人海中的一片浮萍一樣,他總以爲自己只是一個無根的浪子。來到這個世界以後,老爺子楊炎與妻子沈玉讓他漸漸有了一種靠岸的感覺,聽聞將爲人父的喜訊後,又驟然有了漂浮在大海之上踩到了地面的踏實感。自己兩世爲人的生命在這個世界得以有後代延續,怎不令他欣喜若狂?
楊致將初次出海的試航時間暫定五日,這一日天公不作美,天色陰暗海風呼嘯,他仍是意氣風發。
其時的木製帆船技術已較爲前進,秦驕陽提供的這艘船在往來蓬萊的諸多船隻中並不顯眼,裝備十分精良。不僅這個年代最先進的航海設備一應俱全。還請高明匠人在兩側船舷暗裝了可以隨時扣發的聯排勁弩。秦驕陽本來還想弄兩門攻城火炮藏在船上,但這個瘋狂的想法被楊致否決了:不管效果如何,總歸船隻太小,暗藏火炮意義不大。真想在海上跟人幹仗,那就去搶人家武裝到牙齒的大船!
收服了六喜隨同出海,秦氏與白家精選的護衛便用不上了,楊致只留了幾個絕對可靠的船工舵手。爲了儘量減輕載重,一行人假作販茶商人,只裝了一些檔次不高的茶葉。
毅先生的消息遠比張博虎靈通,掌握的海盜情況也遠比他全面。據毅先生介紹,渤海灣北燕海域成了氣候的海盜有三大股:一股是橫行海上數十年的海盜世家,擁有大小船隻七十餘艘,嘍囉不下千人。首領名叫英娘,傳說竟然是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寡婦。第二股船隻與人數較少,卻十分強悍。傳說其首領熊展原是北漢悍將,北漢於夏曆武成十年被大夏滅國後,便率領一衆殘部做了海盜。
第三股擁有船隻不明,人數不明,傳說其首領是名叫沐望的神秘男子。與另外兩股海盜的幾次火拼,據說無一落敗。雖然迅速崛起於海上不久,但已隱然壓了英娘與熊展一頭。嚴格說來這一股算不上海盜,劫掠過往商船時,只取貨物錢財,非到萬不得已極少傷及人命。商家大豪只要事先與之聯絡繳以重金,還可以遣派人手隨船護航。
看來幾股海盜的路數各不相同,也分檔次高低。楊致對第三股海盜頭子沐望的風格極爲欣賞,感覺另外兩股海盜被他消滅或吞併只是早晚的事。
這個沐望無疑是腦筋清楚的聰明人:海上全憑實力說話,想要站穩腳跟發展壯大,在海盜之間火拼時當然不能有半點手軟。劫掠過往商船時留餘一線生機,卻是極爲高明。有道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如果錢也要。人也殺,豈不是逼得人家跟你拼命?若是搶狠了,殺怕了,人家不往這兒過了,到時候你還搶誰去?俗話說留得一寸水,便可存活魚。這才叫源源不斷的生財之道啊!
蓬萊一線山東外海的長島羣島,是從渤海通向黃海的必經之路,猶如點綴在大海之中的一條巨大鎖鏈,也是海盜出沒最爲頻繁、爭鬥最爲激烈的海域。
張博虎繪製的海圖非常精細,楊致與他議定的試航路線,是沿長島羣島繞行一圈。若是與海盜相遇,能不動手儘量不動手,一切由他視具體情形臨機決斷。
六喜在陸上是生龍活虎殺人不眨眼,卻經不起海上風浪顛簸。饒是船上暈船藥物備得充足,也只有楊致稍好,張博虎與六喜嘔了個一塌糊塗。這僅僅是個開始,若是連這一關都過不了,日後還打個屁的海盜?楊致硬起心腸嚴令不得靠岸登島,只能全程在海上歇宿。
幸好在出海的第三日便天氣好轉,而且一路太平無事。到了這天日落時分海圖上標註的小欽島業已清晰可見,行程幾近過半。過了小欽島,繞過南北城隍島海域,便可返航了。
楊致命船工駕船駛近小欽島,尋一處背風的港灣下錨造飯。文四與曾六因身材較爲瘦小,楊致分派二人輪番登上桅杆,專一負責瞭望之事。正在這時,曾六叫道:“侯爺!有兩條船向這邊駛來!”
這幾天在海上每天都會遇上不少船隻,楊致也不以爲意:“用千里鏡好好看看清楚,或許人家只是過路。”
“……兩條船一大一小,是從東北方向來的,船速很快,都是順風滿帆!船頭都是正對着我們這個方向,好像有什麼東西反光……,船上的人有刀!侯爺!不是過路的商船,我們遇上海盜了!”
“哦?”楊致吩咐道:“我正好想會一會他們。你先下來!大夥兒放機靈點,待會兒看我的眼色行事!”
略一思索,又回頭對朱靈兒笑道:“也不知來的是哪一路海盜。能不動手當然是最好。海盜通常都見不得年輕漂亮的女人,你還是暫且進船艙避一避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楊致等於無意中承認朱靈兒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朱靈兒登時大羞,滿臉通紅的進了船艙。
張博虎皺眉道:“楊兄,我們應該馬上就地下錨停船,以逸待勞隨機應變!海盜們行船劈波斬浪如履平地,眼下已近黃昏,若有變故。天黑之後對我們愈發不利!”
大約過了頓飯工夫,兩條船已下帆駛近,一左一右靠上前前來。船上都是清一色穿戴五花八門的健壯漢子,無一不是手握刀劍滿身匪氣,就差沒在臉上寫上海盜兩個字了。
楊致這邊船上的十來號大活人居然被他們直接無視,連問都不問就有十多個漢子毫不客氣的徑自登上船來。
張博虎迎上前去拱手賠笑道:“各位大爺,我們只是靠販些茶葉養家餬口的小商小販,還望各位大爺行個方便。”
不料幾個海盜連看都懶得看他,隨手就將他搡了趔趄,兇巴巴的道:“別擋了大爺的道,滾一邊去!”
楊致冷冷一言不發,衝張博虎微微搖了搖頭之後,又以嚴厲的目光示意外頭的五喜不要輕舉妄動。
粗略看來,兩條船上的海盜共有四五十人左右,還真不是一般的囂張:“今日你們俏寡婦與我們熊老大議事,這都議了一整天了還沒個完,倒累得你我兄弟們等得無聊,出來打秋風耍子!”
“晦氣,晦氣!這真是一幫販茶的小蝦米,船上除了幾十袋破茶葉之外,其餘什麼都沒有!”
“好歹也能值幾個錢吧?蚊子也是肉啊!……咦?這裡頭還藏了個漂亮的小娘們兒!”
只見朱靈兒強忍怒火咬着嘴脣出了船艙,捏着衣角不自覺的站到了楊致身後。
一衆海盜都一窩蜂涌上船頭,不約而同的兩眼瞪得溜圓。一齊以能將女人衣服扒光的目光打量着朱靈兒,頓時一片淫邪的笑聲:“這小娘們長得可真水靈!……弟兄們今晚只怕是有福了!”
接下來就是肆無忌憚的議論分贓了:“我說兄弟,我們熊老大對漂亮娘們的興趣不大,不如我們現下就把東西分一分吧?把這幫小蝦米做了扔進海里餵魚,小娘們和茶葉歸你們,這船我替我們熊老大要了,怎麼樣?”
“你們熊老大也真怪,他就偏偏不好這一口!不會是看上我們夫人了吧?其實要我說啊,他們一個是沒男人的寡婦,一個是沒老婆的光棍,要是湊成一窩豈不正合適?……兄弟,咱們別磨蹭了,就照你說的分了吧!趁着還沒天黑,沒準兒在前頭還能碰上大魚呢!”
楊致與張博虎聽得分明,這兩夥海盜分別是英娘與熊展的手下。二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張博虎最後進行了一次象徵性的嘗試:“各位大爺要錢要貨儘管開口,只要我們拿得出來的定當奉上。懇請各位大爺高擡貴手,放我們一條生路。”
“放你們一條生路?行啊!嘿嘿,連船帶貨都給我留下,哦,還有那小娘們。至於你們嘛,大爺今天就發一回善心,你們自個兒跳下海去撞運氣吧!”
如此窮兇極惡不留餘地,那就是自己找死了!楊致忍不住插話笑道:“這麼說船也要,貨也要,人也要,是不是?看來是沒得商量了?”
“喲呵!明白了就好,你小子真聰明!那你們還等什麼?快給我跳啊!難道還要大爺親自用刀子送你們一程?”
六喜以前乾的是收錢取命的勾當,都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可從未見過有人如此明目張膽的趕盡殺絕。楊致身邊的劉二氣得額上青筋暴起老高,咬牙道:“侯爺,自作孽,不可活!”
“這條船上的人歸我,那兩條船上的人歸你們。”楊致驟然臉色一寒:“速戰速決,一個不留!”
六喜等他這句話早已等得不耐煩了,話音未落就默契的分成兩撥,分頭向兩條船上撲去。無論楊致還是六喜,都稱得上是經驗豐富的殺人機器。三條船上頓時風雲突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屠宰場!
張博虎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登船的漢子業已在楊致令人目不暇接的刀光閃耀中,變成了倒在他身邊的十多具屍體!
不過盞茶功夫之後,海盜們大多稀裡糊塗的做了鬼,三條船上的海盜已沒有一個活人。有上十個海盜反應稍快,心知碰上了一夥來歷不明的煞神,競相跳海逃命,也成了勁弩與暗器的活靶子。
由於事起突然,海盜們毫無防範。加上衆人都是迅猛絕倫、技巧嫺熟的殺人專家,楊致估計這兩夥海盜僥倖逃生的活口最多隻有那麼三五個。
所謂的清點戰果也不用費太多功夫,不過是檢視倒在船上的海盜們有沒有死透。堪堪在天黑之前宣告收工,朱靈兒猶不解恨,咬牙切齒的前來請示道:“侯爺,要不要將那兩條船放火燒了?”
張博虎立馬錶示反對:“不能燒!附近海域還有沒有海盜我們並不知情,若是火光沖天必定會將其餘海盜引來。此戰勝在出其不意速戰速決,如果有配備勁弩與火炮的大船追來,我們絕難應付!楊兄,我們必須趁夜速離此間!”
“張兄說得對,這兩條船不能燒,得留着。——給我留着。”
楊致陰笑道:“沒想到開場鑼鼓竟會這般熱鬧!看來我運氣不錯,三股海盜今天就來了兩股,乾脆就讓剩下那一股暫時在一旁看看熱鬧吧!既然開了張,也就沒什麼好遮掩的了,索性亮明字號再走!”
直接在一具屍體身上剁下一條手臂,幾個縱躍攀上大船桅杆,寫下了五個血淋淋的大字:殺人者楊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