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於三股海盜與楊致之間的關係變化,爲了避免逼得英娘狗急跳牆,楊致回來的次日就將她被誘捕的二百餘名手下盡數放了。他之所以一夜之間能在蓬萊呼風喚雨,那三千府兵功不可沒,日後還要當做嚇唬人的屠刀繼續使用,少不了要去犒賞一番。
楊致是皇帝一手爲夏軍百萬將士樹立的鐵血標杆,對大夏第一猛將的品牌效應當然不能浪費半點。一本正經的花了半日功夫,在駐紮蓬萊城外與把守路口的兵士中間巡視了一圈。豪言壯語是一句也沒有,只帶着一臉招牌式的慵懶笑意與兵士們隨口拉一拉家常,卻讓許多兵士激動得熱淚盈眶。固然是他不喜歡把自己裝扮成天神的性情使然,也是想潤物細無聲的傳達一個鼓勵:神也是人變的,神也有人味。
但實質性的犒賞就近乎摳門了,總共纔拿出了五千兩銀子,與手下幾個夥計當中的任何一人都沒有可比性。對兩個都尉給了幾句公式化的褒獎,每人賞銀五百兩,其餘是讓秦驕陽派人買了價值四千兩的酒肉,直接送至軍中。
毅先生和六喜見楊致對數千人馬的犒賞還不如自己一人賞賜之豐,既頗爲不安又大惑不解,只有張博虎不以爲奇。
朱靈兒甚至當場明確表態,如果楊致銀子不夠用,她那份月俸和賞銀都可以不要。
楊致早已感受到,這位前殺手大嬸對自己生出了曖昧的情意。只想儘快把她這個苗頭扼殺在搖籃之中,故意板起臉冷冷道:“像我這樣的人缺什麼都不會缺銀子,還不用別人教我錢該怎麼花。不願要我的錢,就是不願做我的夥計。我已有言在先,你們若是不願跟我,儘可來去自由。至於你的錢想怎麼花,那是你的事。只要你高興。就是扔進海里去也只能由你。”
朱靈兒見這幾句話說得重了,唯恐楊致誤會自己不願做他手下,也不敢再固執己見。待他離去後。衆人都纏着張博虎問個不休。
張博虎被糾纏不過,才無奈的解釋道:“諸位有所不知,楊兄深諳馭下與統兵之道。馭下必須賞罰分明,有功重賞纔會令人效死以報。那三千府兵是大夏朝廷地兵馬,不是楊兄的僕從。若以馭下之道統兵,天下間誰又有那麼大的家當?有道是兵飽則驕,兵飢則勞,那就必須賞罰有度。若是慣出了無賞不戰地毛病,又如何得了?”
見朱靈兒滿臉失落。想了一想又出言安慰道:“朱姑娘乃是出於一片赤誠,楊兄豈會不知?姑娘大可不必爲此介懷。明日楊兄與沐望相約在蓬萊外海一會,姑娘身手不凡且風采照人,我會勸楊兄攜姑娘同往。”
朱靈兒不禁又羞又喜:“此話當真?張先生,明日你可切莫忘了!”
不料楊致第二天赴約之前,卻是力邀張博虎同往。
張博虎一口拒絕道:“不可。楊兄。所謂人心難測,這沐望於我們而言還是神龍不見首尾,雖兩度示好,但我想必定事出有因。楊兄與他今日之會是何情形尚未可知,萬一若有變故,我留在岸上或許還能如楊兄上次遇險一般設法策應。但明面上防範過嚴也多有不妥。以免徒生誤會。不如讓朱姑娘扮作侍婢隨楊兄前往,,有事多個幫手,無事也可添些風雅,如何?”
楊致搖頭苦笑道:“張兄,你的眼神不會如此差勁吧?如果你是受朱姑娘所託,那你不是在幫她,而是在害她。我躲她還來不及呢!誰去都可以,唯獨她去是萬萬不行。但張兄方纔所言也極爲穩妥老成。既是如此,我便獨自赴約罷了。”
張博虎也不再多說什麼,淡淡一笑去向朱靈兒知會他的意思。
楊致從前無論所遇何事,都是一臉滿不在乎的慵懶笑意,今日卻顯得有些反常。自日落黃昏時候起,就如同一尊石雕一般,雙手負後癡癡望着遠處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天剛入夜,楊致就如期等來了前來接他的江城璧:“侯爺,勞您久等了。我家主人已在蓬萊外海恭候大駕。”
楊致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江先生,請。”
江城璧一愣:“侯爺。您這般隻身前往?難道就不擔
“不錯,就我一個人。”楊致已大步走在了他前頭,說了一句只有他自己能聽懂的話:“擔心倒沒有,有點緊張是真的。”
沐望身份頗爲神秘,在短短數月之內能與縱橫海上多年的英娘和熊展分庭抗力還佔到上風,足以證明他的實力與才幹。但他地排場似乎遠不如英娘與熊展那般招搖,停泊在蓬萊外海三四里處的那艘船毫不起眼,而且前後並無其他船隻簇擁。若非江城璧指引,楊致很難想到這是沐望前來赴約的座船。
還未登船,就隱約聽到有錚錚的琴聲傳來。二人上船後,江城璧將楊致引至正艙,向門口一名錶情木然的守衛微一頷首,恭敬的道:“侯爺,我家主人業已等候多時,請進。”
時近入冬,海上夜色中尤顯寒冷,一踏進船艙卻是暖意融融。船艙不大,陳設佈置極盡精緻典雅。獸爐中燃起了檀香,艙內瀰漫着沁人心脾地淡淡幽香。相形之下,英娘座船上那間富麗豪奢的大艙倒顯得如暴發戶一般的俗不可耐了。
楊致向來人情練達臉皮不薄,這番進門卻只望着高坐在主位撫琴的年輕人怔怔出神。年輕人身材明顯不如楊致高大,樣貌普通,屬於往街上扔個石頭打死十個人裡頭有九個的那種類型,想必就是令英娘與熊展食不甘味夜難安枕的沐望了。
沐望安坐主位,正在悠然自得地撫琴。一旁坐着兩位姿色不俗的歌姬,好奇的打量着楊致,見他神情古怪,忍不住掩嘴輕笑。
沐望竟然也不起身相迎,只遙遙拱手一禮道:“兄臺便是名動天下的楊飛虎了?鄙人沐望,久聞飛虎侯大名,今日能得一見,實乃三生有幸。侯爺,請坐。”
楊致盯着他看了片刻,踱至客位安然落座,又泛起了一臉慣有的慵懶笑意:“沐公子客氣了,你我不如暫且以兄弟相稱吧。沐兄有美人相伴,撫琴迎客,看來還是一位風流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