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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瀚心思縝密,但畢竟是難脫書生意氣的文人。禁軍將領選拔的背後,還有一場衆多王公貴戚踊躍參與的龐大賭局。常言道法不責衆,皇帝似乎對這樣齷鹺的賭局見怪不怪,他的默許中或許也有幾分無奈。楊致品味着耿超的“定心丸”,很自然的想起一個幾乎已經忘卻的字眼:假球。
利益永遠是驅動一切交易的動力,王公貴戚們紛紛下以重注,絕不是爲了奉獻愛心。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颳來的,連趙啓一個小屁孩子都知道暗暗往楊致身上使勁,貴爲皇叔的福王難道就不會事先炮製一個對自己有利的結果?不知道在選拔中有沒有機會見識見識這年頭的“黑哨”?
楊致在心底是把自己擺在了旁觀的看客位置上,他本能的預感到耿超真正想要的,絕對不是讓自己平平安安混過去這個結果。
賭博的魅力不僅體現在金錢的輸贏上,更在於結局一切皆有可能的戲劇性。楊致無意和徐文瀚深入探討這個話題,自失的一笑道:“人家浮躁不浮躁關你鳥事?此去驪山有好幾十裡,咱們還是快走吧!小心錯過中午的飯時餓肚子。”
夏曆武成二十五年元月二十四日,人們期盼已久的禁軍將領選拔在禁軍大營校場正式拉開序幕,共有包括楊致在內的、已經過嚴格篩選的一百六十餘名七品校尉以上軍官將佐參與。
選拔分爲兵書戰策、弓馬騎射和個人武技三場,分別按四三三的比例考覈計分,按參選將士綜合得分的多少最後排定名次。前十名優勝者不僅能夠得到極爲實惠的豐厚賞賜,而且通常會被連升數級得到重用。個人武技僅佔總分的三成,可見夏帝非常注重參選將士的綜合素質。對優勝者的獎勵可謂深得升官發財四字真經的精髓,儘管選拔中允許真實死亡,仍有那麼多人趨之若鶩。
從選拔開始的那天起,楊致就總是帶着一臉慵懶的笑意,一身便服兩手空空的進場。如果不是禁軍大營校場戒備森嚴,嚴禁尋常百姓進入觀看,別人乍一看還以爲是個來看熱鬧的閒人。俗話說窮文富武,置辦一套行頭耗資不菲,好在參選者囊中羞澀的似乎不少,楊致還不是顯得那麼另類。
第一場實際上是命題作文。按慣例由夏帝親自命題,參選者根據命題做一篇策論。軍中目不識丁的官兵大有人在,爲了照顧這些人竟然有一條奇特的規矩:允許口述,可申請由軍中行文書吏現場代筆。
大字都不識一個,還做個屁的策論?楊致剛一聽說覺得有點搞笑。但仔細一想,免費提供馬匹、軍刃、鎧甲和允許口述參試實乃極爲人性化的務實之舉。
中國人歷來崇拜英雄與智者,描述此類故事的戲文與評書在民間長盛不衰。一部家喻戶曉的《三國演義》被無數人奉爲兵家聖典,前世諸多開國將領中精通文墨的又有幾人?僅從這兩點就能看出夏帝求才若渴並無虛假,難怪大夏名將輩出!
шωш_ TTKΛN_ c o 楊致是皇帝欽點,“文才”也小有名氣,因而一出場就備受關注。第一場的命題出自《孫子兵法》:兵者,詭道也。
看起來簡簡單單的幾個字,涵蓋的內容多得嚇人。考試時間從辰時開始到戌時結束,長達六個時辰整整十二個小時。楊致抓耳撓腮尋思半晌,僅小半個時辰就在人們詫異的目光中收工大吉。
在長篇大論的晦澀文言文方面,楊致相當於半文盲的水平,也沒想靠策論出彩。得分多少無所謂,不交白卷就行了。他只在考卷上很不要臉寫下了十六個字: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楊致勇交頭卷的“光芒”,很快淹沒在第二天弓馬騎射的考覈中。考覈分馬上馬下兩部分,他僅用三石硬弓射出了沒有脫靶的成績,非常合理的躋身於倒數前十名之列。
第三場也分步戰與馬戰,堪稱最吸引人眼球的壓軸戲,賽程設置遠比前兩場複雜。參選者可以用任何形式的手段擊敗對手,事實上等同於實戰,既殘酷又刺激。但遊戲規則制定者並沒有偏執到鼓勵自殺的地步,允許投降棄權,視同完敗不予計分。
不管怎麼樣,頭兩場算是應付過去了,但第三場卻令楊致頗感頭痛:在護衛商隊的廝殺中,不少大內侍衛和禁軍高手見識過他的身手,要如何表現才能在皇帝那兒說得過去?遭遇耿超的時候是不是乾脆投降算了?
想來想去,前十名是肯定不能進,排名十一到十五之間最爲合適。
棄權投降有時也不失爲一種策略,能參與將領選拔的人通常腦子都不笨,大多數人都明白這一點。耿超在上次選拔中以壓倒性的絕對優勢奪冠,人們對他斬將如殺雞的恐怖戰力記憶猶新,與他遭遇的參選者十個裡面有八個不去觸那個黴頭。
選拔進程比楊致預想的要順利。雖然有時候灰頭土臉敗得狼狽不堪,有時候久經苦戰才獲險勝,有時候痛痛快快的不戰而降……,但每次都以較爲靠後的名次玄乎乎的勉強出線。直到如願打入前二十名時,不僅全身上下皮都沒蹭破一點,還奇蹟般的避免了與耿超提前相遇。而耿超也好像突然轉了性,在前段選拔中每戰必勝,居然沒有一個人死在他手上。這顯然是有意做給那個變態的冰山公主看的,貌似與楊致沒什麼關係。
除了對突厥是被動防禦敗多勝少,大夏曆年來發動的對外戰爭都能收穫極大利益,要麼打下了大片疆土,要麼勒索到鉅額貢賦,因而舉國好戰全民尚武。決出前二十名後,武技比拼便進入了最後決賽階段。每年這個時候夏帝手頭有天大的事都會暫且放下,親率一衆文武重臣與王公貴戚到場觀看,就連宮中妃嬪與皇子公主也悉數到齊。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夏帝駕臨禁軍大營校場的第一件事就是點名召見耿超和楊致。笑呵呵的道:“楊致,你果然沒讓朕失望,輕鬆進入了決賽。你是因驍騎將軍力薦而參選,記得朕曾說過未曾親眼一睹你的悍勇,你可有膽量與耿超一決高下否?”
僅憑“輕鬆”二字,就意味着楊致前段煞費苦心的表演全都是自作聰明白忙活了。當下暗暗氣結:有你他媽這麼說話的嗎?難道我還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我不敢麼?夏帝輕飄飄的隨口一問,等於把棄權投降這條最窩囊的退路堵了個嚴實。
明知夏帝是有心下套,還不得不往裡鑽:“回皇上,小人武技平平,不敢妄言與驍騎將軍一決高下。小人只能勉力請驍騎將軍不吝賜教,但求將軍能手下留情。”
耿超隨即說道:“陛下,微臣有事啓奏。”
他剛一開口,楊致胸前就驟然一片滾燙,心中不由一沉:隱龍示警從無差錯,自己企圖平平安安混過去的想法太過天真,耿超今天卯足了勁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