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是白玉蘭的貼身侍女,被衙役帶着進了大堂,怯生生的跪在堂下。她兩眼帶着紅絲,估計是還在傷心主子遇害的事。冷泉澹看是個弱小女子,也不便嚇她,和聲問道:
“你跟死者白玉蘭什麼關係?”
小紅聞言提到白玉蘭,眼睛一紅又留下淚來道:“回老爺,小姐到了天香閣婢子便跟在身邊服侍小姐,小姐待婢子情同姐妹。
“白姑娘可曾說過已有意中人?”
小紅搖搖頭道:“婢子沒有聽小姐說過!”
“那她有沒有說過要嫁給黃宗羲?!”
“沒有!”小紅繼續搖頭。
“那你們小姐平時對黃宗羲如何?兩人關係是否親密?”
“是否親密,婢子也說不上來。不過小姐很喜歡跟黃大人討論朝政上的事情,黃大人也經常不請自來,小姐常常爲此推去其它的約會!”
“嗯!那黃宗羲認識你家小姐後,可曾在天香閣留宿過夜?”
“除了小姐被害的那一晚,其他時候,黃大人都早早回去了!”
冷泉澹想了想又問道:“白玉蘭被害的那天,黃宗羲是幾時到的?”
“大約是未時!”
“白姑娘如何招呼他的?!”
“因爲之前黃大人去了揚州,有一個多月沒有來,我家小姐見到很高興,親自端菜倒酒招呼黃大人!婢子放好菜就下去了!”
“嗯,有酒?!”
“是的,是二十年釀的女兒紅。”
方國安補充道:“大人,這是小的買回來招呼貴賓的!”
冷泉澹點了點頭,接着問道:“那黃宗羲未時到,酉時才走,隔了數個時辰,難道你們就沒去查看?”
小紅回道:“之前的一陣,婢子還聽到了他們的談笑聲,後來小姐還唱了首曲子。之後”
“之後怎樣?”
小紅有些害羞道:“那時候房內有些動靜,像是在歡好,所以婢子們都走了!”
堂內又是一片小聲的議論,冷泉澹置疑道:“你方纔說你家小姐跟黃宗羲關係並非特別好,怎麼他突然成了你家小姐的入幕之賓也不奇怪?!”
小紅細聲道:“回大人,天香閣是青樓,這種事情都是常有的。再說,黃大人是御史大人,連方執事都不敢得罪,婢子怎麼敢去打攪!”
“那你是幾時發現你家小姐遇害的?”
“也沒多久,因爲我家小姐還是清倌人,黃大人走後,婢子恐小姐有什麼事情喚我,所以纔去房中。”
“好!”冷泉澹抖了下案臺上的狀紙,道:“小紅,你先下去吧,有什麼事情本官再喚你!”
冷泉澹思慮了一會,轉而問黃宗羲道:“你說你與白姑娘情投意合,私定終身可有什麼證據?”
“這個”黃宗羲見知府一直糾纏於這個問題,就知道事情越弄越說不清。事實上,黃宗羲也是有苦難言。雖然他們也一起吟詩作對互表情意,但都是連丫頭都避開來說的。黃宗羲倒是寫了不少情詩送給白玉蘭,可送給白玉蘭東西的王孫公子還少嘛?!
冷泉澹見他支吾也管,頓了下繼續問黃宗羲道:“那天你可曾喝酒?”
黃宗羲回道:“下官喝了!”
“本官查看過現場,酒盅已經無酒,那女兒紅可是你們喝完的?”
“是!”
冷泉澹掃了眼聽審的各位大人後道:“案情審理至此,本官有了個初步的判斷,供各位大人蔘考!”
“冷大人請說!”聽審的官員都沒有意見,從審案來看,冷知府一直能切住要點來問,審案過程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
“黃宗羲雖然口口聲聲說他跟白玉蘭私定了終身,但是據本官瞭解,白玉蘭生前有好友數人,即使你去揚州巡鹽的時候,白玉蘭也同人往來,並無日夜爲你相思。你在九月二十一日未時回來見到白玉蘭,白玉蘭因爲有一個多月沒有看到你很是高興,所以擺下就席招呼你。你們兩人喝得很盡興,把整壺酒都喝完了。女兒紅是烈酒,何況二十年釀的,所以當時你們都已經喝醉。黃宗羲你趁着醉醺醺對白玉蘭起了色心強行求歡,白玉蘭不肯,你便用強,在現場白玉蘭當時穿的衣服已經破爛,顯然非白玉蘭自願。爲了防止她呼救,你強行把枕頭悶住白玉蘭的頭部。誰知你當時已然喝醉,又**醺天,錯手之下已經將白玉蘭悶殺。當你的家僕黃安來找你的時候,你從醉中醒來才發現白玉蘭已死,所以驚惶失措下要了馬匹逃離南京城。本官說得對否?”
“白姑娘是窒息而死的?”這個時候黃宗羲才知道白玉蘭怎樣被人殺的。
“是被你用枕頭悶殺的!”
“不是這樣的!”黃宗羲見冷知府判斷自己是殺人兇手,頓時大聲反駁:“白姑娘是我最愛的女子,我爲什麼要殺她?”
冷泉澹冷然道:“說得好,你爲什麼要強行求歡呢?!本官派人查問得知,你雖然跟方國安說要替白玉蘭贖身,但是白玉蘭身價兩萬兩,你根本就支付不起,而這個時候朱公爺家的三少爺也想幫白玉蘭贖身。你是很迷戀白玉蘭,但白玉蘭心中可不見得中意你。所以你趁着酒醉的機會想將生米煮成熟飯,逼迫白姑娘嫁給你,你殺她不過是錯手而已!”
“根本就不是這樣,我跟方國安談過,他說九千兩便可替白玉蘭贖身,我都已經在籌錢了,怎麼會對白姑娘無禮!”
“九千兩?方國安,可有此事?”
方國安連忙回道:“回知府大人,這沒有的事。我家玉蘭已經是兩屆花魁,身價早就值萬金以上。當時黃大人找我商議爲白姑娘贖身,我就說白姑娘身價兩萬白銀。黃大人說他是巡鹽御史,九千兩已經是給他們天香閣面子,他要九千兩贖人,小人沒有答應!”
“什麼!”黃宗羲見方國安捏造事實,頓時氣憤填膺道:“大人,他胡說啊!方國安,你明明跟我說因爲白姑娘跟我情投意合,所以折價九千兩讓我贖身,你怎麼可以顛倒黑白!”
方國安也不懼黃宗羲兇狠的目光,道:“知府大人明鑑,我們開門作生意的,自然是能多賺就多賺點。巡鹽御史雖然是手握漕鹽大權,但南京城內的高官們多得是。小人哪有放着兩萬兩不賣,偏要賣九千兩的道理。”
“你無恥小人!”黃宗羲眼中都要噴出火來了。
“肅靜!”冷泉澹一拍案臺。
“現在都是本官的推理,但天香閣一衆人證都指證你是殺人兇手。黃宗羲你可有什麼證據證明你的清白!”
“我大人,方國安說的是假話,他誣陷下官!”天香閣的人作假供,黃宗羲根本就無話可說。
“誣陷你?”冷泉澹皺眉道:“他爲什麼要誣陷你?你們有仇?”
“沒有。”
“那就是了,方國安與你無怨無仇的,爲什麼要誣陷你!爲了證明本官的推斷,本官再讓人檢查一下黃宗羲。來人啊,帶黃宗羲下去驗身!”
“是!”
衙差將黃宗羲帶到偏堂去驗身,過了一會,仵作前來稟報道:“回大人,已經給黃宗羲驗身完畢!”
“可曾檢查到什麼異常?”
“回大人,在黃宗羲的胳臂,後背等處有劃傷的傷痕。”
“傷痕?是何物所傷?何時所傷?”
“回大人,根據傷口的形狀以及癒合的情況來看,應該是被指甲所傷,受傷的時間應該是在數天以前!”
“究竟是多少天,你仔細的告訴在座的各位大人!”
“回大人,是**天左右!”
冷泉澹笑道:“**天,那就是在九月二十一日左右,嗯,這也剛好附和了本官的判斷。本官已經說了,黃宗羲強行跟白玉蘭媾和,結果遭到白玉蘭的反抗,是以纔會在身上留下傷痕。黃宗羲,你可還有話說?”
“這個”事實上黃宗羲也沒有弄清楚自己身上的傷痕是怎麼來的,這幾天他匆匆忙忙趕去揚州,到了揚州洗澡的時候才發現。黃宗羲雖然記得白玉蘭破瓜那天抓得他很緊,可他根本就沒感覺到痛。
冷泉澹追問道:“黃宗羲,你若沒有殺白玉蘭,那你這些傷口怎麼來的?”
“下官也不知道!”黃宗羲不知道如何回答。
聽到這裡,所有的觀審跟旁聽的人員都有了定見。外邊的百姓更加想不到他們平日稱頌的黃大人居然是個殺人犯,紅顏禍水這句話看來不假啊,好好一個爲百姓辦事的官員就給禍害了。百姓們議論紛紛,觀審的官員們也是有了判斷,錢象坤是哼了一聲便沒說話,錢兼益跟沈縝,陳於廷等人更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彷佛是爲黃宗羲不值。陳文一雖然不知道事情的經過,但是他感覺這個案件裡透着古怪,但古怪在哪他又一時想不到。
坐在正堂冷泉澹看了看天色後,將驚木堂一拍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就審到這裡,如今案情已經逐漸明瞭,明日再作最後一次會審。先將黃宗羲押入大牢,一切現場證物封存,其它人等不得妄動。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