査比興跑了?!
一聽到小福子的話,我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了這句話來,但轉念一想,之前杜炎就特地來跟我說過,這個人太鬧騰了,每天飛檐走壁的亂竄,甚至還跑到六部的衙門裡去混過,是不是抓他的時候,他根本還在外面鬼混?
我急忙問道:“他是拒捕跑了,還是根本就沒找到他?”
“根本就沒找見他。但皇上好像最看重的就是他,控制的其他的人都沒問過,只問他。還限令御林軍三天之內將他找回來。”
找回來……
這個三個字讓我的心微微一動——小福子算是玉公公調教出來的,說話做事也跟他一樣,非常的謹慎,對於皇帝說過的話,他們不會,也不敢添油加醋的,他說“找回來”,必然就是裴元灝的原話。
不是,捉拿歸案。
這讓我的心終於定了一點。
這時,小福子看着我,試探的說道:“小姐,這個人——”
我也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是什麼意思,苦笑道:“我若知道他在哪裡,我也希望他能快一點被找到。只是,若他發現我的府邸被封鎖,必然會成爲驚弓之鳥,只怕要找他,也難了。”
還有就是,這個人的行爲處事跟我平常接觸的人都不大一樣,我也摸不清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或者說,這一次他進京,除了給我帶那本《神效集》之外,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什麼目的,我完全一無所知。
只希望,他的目的,不要跟我現在的處境相違背,就好了。
聽見我那樣說,小福子也輕嘆了口氣,然後安慰我道:“不過小姐也請放心。皇上對這件事雖然看重,卻並沒有要責罰小姐的意思,還私下一直囑咐我和玉公公,一定要着人好好服侍這邊,萬不可讓小姐和公主殿下受委屈。”
我淡淡的笑了笑:“那就讓你們費心了。對了,福公公,我府裡的人和事,也煩勞你多照看一些。”
他點點頭。
“萬一,”我的聲音有些猶豫,但還是說道:“打聽到他們要受委屈,你多幫襯一點。”
一聽這話,小福子的臉色都沉了一下,也沒說話,只對着我點了一下頭,就轉身走了。
我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外面,然後守在門口的兩個侍衛客客氣氣的將門關上了。
一回頭,就看見妙言坐在桌邊,素素和吳嬤嬤站在一旁,三個人都一個表情的看着我,我走了過去,妙言的手裡還捧着半碗湯,一動不動的:“娘,是不是——”
她的話沒說完,我就輕輕的撫摸着她的頭髮:“妙言不要多問,快吃,不然涼了。”
“……”
她沉默了一下,竟真的不多問,就這麼低頭吃了起來。
可是,我分明看到她的目光閃爍着,像是有許許多多的情緒在這一瞬間閃過。
一旁的素素和吳嬤嬤也沒有說話,只是到了晚上,他們服侍了素素去內室睡下了,然後才跑到我身邊來,素素一開口就問道:“大小姐,到底怎麼樣啊?”
我擡頭看了他們一眼:“啊?”
“皇帝,會不會對我們動手啊?”
“我倒覺得皇上未必全信,”吳嬤嬤在一旁說道:“要真信的話,就這一封信,早就給我們定個謀逆之罪了。怕只怕,南宮大人,還有貴妃娘娘,如果他們再跟皇上說什麼,難保這件事不會惡化下去啊。”
“那現在這是——”
“現在,關鍵還真的就在姑娘府上那一位。”吳嬤嬤擡頭看着我:“那位學生,他如今還在京城嗎?怎麼都找不到他呢?”
我淡淡道:“他當然還在京城,但到底在哪裡,就沒人知道了。”
而且,我也不知道,萬一真的讓他跟裴元灝見面,事情會發展到什麼地步。只是眼下看來,找到他,的確是重中之重。
査比興,他到底去了哪裡呢?
就在這時,我的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耳邊迴響起了那天在宮門時,杜炎沒好氣的跟我說的那句話——
“他說,他找出家裡那個‘鬼’了。”
當時我的全身心都放在妙言的病的,即使聽到這個消息,但無法出宮,也沒有再多問一句,況且査比興也沒有跟杜炎說太多,問他他也不知道,所以這件事就被我這麼忽略了過去。
但現在看來,事情好像沒這麼簡單。
査比興雖然行爲怪誕,但他從來不信口開河,他既然能讓杜炎帶話說抓到“鬼”了,應該真的有了結果,纔會說那句話。
難道,他現在是跟那個“鬼”在一起?
可是,劉府的“鬼”——一想到這裡,我的眉頭都擰了起來,一下子覺得腦子都混亂不堪了,難不成還真的有個什麼鬼?難不成,就是當初被燒死在青梅別院的裴元琛的魂魄嗎?
這樣一想,我自己也笑自己。
怎麼可能?
一旁的素素和吳嬤嬤看着我臉上的表情變化萬千,兩個人也呆了,素素急忙說道:“大小姐,到底你有什麼主意,告訴我們纔好。我都要急死了。”
看着他們兩急切的模樣,我便安撫道:“沒事的,你們不用急。這件事,長久也就在三天之內,一定會有一個結果的。”
“三天?爲什麼?”
“剛剛小福子不是說了嗎,皇帝已經限令御林軍三天之內抓到那個學生。抓到他,自然這件事就能真相大白。”
“那,要是抓不到呢?”
“抓不到?”我淡淡的一笑:“可能,反倒會更有趣吧。”
他們一聽我這話,頓時瞪圓了眼睛,而我已經懶懶的,靠在牀頭閉上了眼。
三天,三天……
裴元灝限令三天之內抓到査比興,我也明白,因爲還有三天,就是他準備的親耕之禮,他肯定不想破壞那個重要的儀式;至於査比興——他畢竟還是西山書院的學生,對我這個顏家大小姐,他不會真的不管不問。劉府被封,就算他現在是漏網之魚,也一定知道是我在宮裡出了事,御林軍又在滿京城的找他,以他的聰明不會不知道,他若不出現,我只怕會陷入一個僵局裡。
現在,就看他,如何應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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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晚,很快就過去了。
第二天,一切如常,除了不能隨意外出走動之外,倒是和之前沒什麼區別,只是妙言比之前更安靜了些,一整天的時間都窩在我的懷裡,聽着我指着書本教她念書。
她天分很好,甚至比我小時候都更好,我小時候唸書是一目十行,但多少還要花一點精力;而她,雖然我教她的時候,她都木訥得很,但回頭一考,卻發現她什麼都記住了,而且觸類旁通舉一反三,倒是一個一點都不累人的學生。
甚至,比以前,她還沒患病的時候,都要更聰明一些。
難不成,護國法師給她招兩次魂,倒把她的關竅打通了?
心裡這樣一想,我不由的心情有些黯然。
之前,在送她去接受第二次招魂之法的時候,我也照着那護國法師的手法,在她脖子上那道靈符的背面寫了回信,約那法師找機會相見,等到她回來,拆開一看,卻見上面並沒有再有什麼回信了。
不知道是那法師根本沒看到,還是看到了,也不回覆我。
只是,不管是哪種可能,現在都沒用了,如今被裴元灝光在這屋子裡,外面的守衛比之前還森嚴許多,那個護國法師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辦法逃開這麼多人的眼線,來這裡跟我相見了吧。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這時,窩在我懷裡的妙言擡起頭來看着我:“娘,你怎麼了?”
“啊,我沒什麼。”
“那爲什麼嘆氣啊?你是不是餓了?”
忍不住在心裡笑了笑,如果,人生最大的煩惱就是飢渴睏倦,那該多好?不過,我也不想告訴她太多,只笑着說道:“是有點餓了,怎麼今天福公公還不送吃的過來?”
“就是,把我們都餓壞了。”
她說着,慢慢從我懷裡爬起來:“我去看看。”
我正要叫她別亂跑,這丫頭卻已經躥到門口了,剛把門打開,就看見外面一個人也被嚇了一跳的,急忙衝她行禮:“公主殿下。”
一看,卻是小福子,又帶着御膳房的人來了。
我立刻從臥榻上站了起來,而妙言已經撅着嘴對他道:“福公公,你爲什麼現在纔來,我和我娘都要被餓死了!”
小福子一聽,急忙說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不該死,不該死,”妙言說:“你帶來的東西好吃,就不該死。”
小福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急忙揮手讓身後那些御膳房的人把東西送進來,擺開一看,倒是真的能“免他一死”,都是些色香味俱全的佳餚,妙言高興的歡呼了一聲,便過來拉着我的手。
我笑道:“你先去,娘還有些話要問福公公呢。”
“……”
妙言擡頭看了我一眼。
有的時候,我覺得我們這些大人說的話未必都能瞞住她,尤其是在她這樣睜大眼睛看着我的時候,我更有這種感覺,只是,她任我們騙她,我們便真的以爲自己騙住了她。
她點點頭,便自己走回到桌邊,乖乖的從素素的手裡接過碗筷來。
我這才轉身走到門口,小福子輕輕的衝我點了一下頭。
我說道:“外面——”
福公公也回頭看了一眼。
今天一整天,雖然沒出門,卻完全能聽見外面嘈雜的聲音,不是景仁宮裡,是別處,但那聲音已經傳到這裡來了,好幾次妙言都在問我,而我答不出來,也不知道怎麼答。
後宮裡安靜了這麼久,的確應該是有些動靜了,但這動靜,未免有些奇怪。
小福子看了我一眼,輕輕的說道:“小姐,有的事不知道,反倒還要好些。”
“……”
我一愣,也下意識的感覺到,這件事大概真的不太對。
急忙說道:“是不是我府裡出什麼事了?”
“沒有。這一點,小姐還是可以放心的。”
“那,是那個學生被找到了?”
“也還沒有。皇上今天對御林軍的人發了火,只是,時限還沒到,所以也沒懲處他們。”
“那外面怎麼回事?”
小福子看了我一眼,大概也知道我是不問出個子醜寅卯來不肯罷休的,只能嘆了口氣,輕輕的說道:“是玉華宮那邊。”
“玉華宮?”我的腦子裡立刻一閃:“貴妃娘娘的病——”
“是,爲了她的病,才鬧得這麼大。”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從我這裡找到的書裡,可沒寫要弄這麼大的動靜吧?”
小福子也有些難堪似得,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說道:“照着那方子煎了藥,也給貴妃娘娘灌下去了,聽說之前她渾身冷得跟一塊冰似得,倒是喝了藥之後,才慢慢了有了些熱氣,總算是從閻王殿前撿回了一條命。”
“哦……”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又問道:“那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藥喝下去,人是有了活氣兒了,但人還一直混沌着沒醒。南宮大人都要急昏過去了,後來,還是皇上想起一個法子——對了,還說,這是小姐說的法子。”
我的心裡咯噔一聲。
“難道是——”
“對,就是找當初給貴妃娘娘治病的人進宮,再給她看診一次。”
“……!”
我像是被人重重的在腦後擊了一下,頓時覺得心跳都加快了,一顆心在胸口擂鼓一般的跳着,全身的血液都快速的奔流了起來。
真的,那個人真的來了!
護國法師!
我怎麼也想不到,我當時只是試探的一句話,現在居然真的湊效,裴元灝竟然真的將他又請進了宮裡!
小福子看着我的臉色劇變,也給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扶着我的胳膊:“小姐,小姐怎麼了?”
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僵在那裡。
因爲,一回過神來,我就看清了現在的處境。
雖然,護國法師進宮了,但我現在卻是被關在這裡,根本連出門一步的機會都沒有。
我甚至知道,他就在哪裡,就在和我數牆之隔的地方。
可是,我卻見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