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賀蓮生的事,那個時候他對賀蓮生,及賀家抄家的處置,的確讓我感到不寒而慄,當再與他見面的時候,也無法忘記那種恐懼,卻沒想到,他還記得。
我淡淡一笑:“殿下言重了,青嬰不過是個奴婢而已。”
聽了我的這句話,他倒像是有些愕然的看着我,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也不知怎麼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他開口。
“青嬰,我可沒把你當奴婢。”
“……”
我一時竟愣住了。
就算是自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也感覺到,在內藏閣的這兩年來,他對我多多少少有些照顧的,可是——沒把我當奴婢?
我不知作何回答,只傻傻的看着他。
他見我這樣傻傻的看着他,一時間也沉默了下來,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兩個人沉默不語的對視了好一會兒,他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無奈的笑意,道:“青嬰,我是認真的。”
我的心更亂的,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以前,聽了瑜兒的話,知道在我入獄的時候,他多方奔走,甚至去求皇后,我也知道他對我是不錯,可我以爲,那就是在內藏閣相處兩年的一點情分,我心裡也是很大膽的將他當成了一個以文會來的朋友,卻怎麼也沒想到,他會——
看着我後退這一步,他的表情一僵,眼裡露出了受傷的表情。
我一看到他這樣的表情,也有些躊躇,下意識的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卻發現,怎麼說都不對,他苦笑了一下,道:“算了,我走了。”
說完,他穿上了狐裘大衣,轉身出了門,我只能跟在他身後,小心的道:“恭送殿下。”
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看着我,道:“這兒離承乾殿很近,如果有什麼事就立刻過來找我。”
“奴婢知道了。”
他看了我一眼,像是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我站在門口看着他頎長的身影走進雪地裡,好像融入雪中的精靈一般,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紅牆之間。
落雪如飛絮,輕飄飄的落在我的臉上,我才發現,自己的臉已經紅得發燙。
我從來,從來沒有想過,裴元修會對我說這樣的話。
他的身邊,明明有那麼美的南宮離珠爲妻,爲什麼會,又怎麼會看見我,可我心裡更加不安的是,他雖然沒有把我看成奴婢,我送的那兩冊書,卻是另一個意思。
皇權的爭鬥,向來瞬息萬變,朝中大臣都不會一條道走到黑,尤其裴元灝說了那些話之後,我更明白了,對我而言,皇莊的外面還有一座上陽宮,他們兩個人之間勝負未明,動向不清,盲目的向任何一方示好,都可能一失足成千古恨;而不示好,有可能錯失良機。
在揚州的時候,我就打定了那樣的主意,所以買了那套書,藏在萬寶齋的糕點裡送給他。
只希望,如果將來他真的榮登大寶,能看在這套書的份上,給我一個大赦,那我就求仁得仁了。
如果,將來他真的榮登大寶……
那裴元灝呢?他會如何?
這一刻,我突然感到指尖一陣刺痛,轉頭一看,是門上的一根木刺扎進了皮膚裡,一滴殷紅的血珠立刻涌了出來,我看着那白皙裡的一點紅,一陣戰慄。
如果是裴元灝贏了呢?
在揚州的那段日子,聽了黃天霸的話,我也覺得,也許他登基之後,南方的局勢會有一些改變,可是,如果他真的贏了,他會如何待我?
他,會放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