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祥的喉嚨,是被自己的劍切斷的。
蒙面人的鉞,在劃過他的僞長生劍之後就已經保持了不動的狀態,那一道流光,伴隨着蒙面人的身影劃出了很遠。
只是那長生劍,便如同折斷的雷電一般,那掉落的劍尖飛射回去,直接劃破了衛祥的喉嚨。
血線是濺出來的,很有一種自然而優美的弧度,這便是左瀾說的殺人的藝術了。
在衛演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左瀾站在那邊依舊抱着手,滿面的笑容,甚至還說出了這樣一番對衛演來說很可怕的話。
這他孃的都是什麼狗屁理論?左瀾這人還要臉嗎?
衆人只看到左瀾在戰鬥結束之後蹲下去,撿起了那已經斷成了兩截的劍尖,一臉痛心的表情,然後手伸出來,將那兩截拼在一起,最後搖頭道:“果然是仿造的。”
話音剛落,他右手手指在那劍刃的某個位置一用力,那堪稱堅硬的劍身竟然在左瀾兩根手指之下完全折斷,衆人只聽得“叮”地一聲脆響,便已經看到本來就斷裂的劍身碎成了幾片,再看左瀾那波瀾不驚的表情,只覺得這人深不可測。
而蒙面人卻看出了左瀾這一手的深淺,他甚至明白左瀾的用意,這算是在敲打自己嗎?
“瀾少好修爲。”
左瀾聽他此話,卻笑了笑,“我總以爲你看得出我這一手的奧妙。”
“是知道妙,卻未想到會如此妙。”那人模棱兩可地應了一聲。
左瀾於是微笑,卻丟了手中的東西,站了起來,拍了拍手,像是要拍掉什麼髒東西一樣,“你是有意算計我來的嗎?”
方纔左瀾那一手,其實並不怎麼高明,他不過是眼睛比較好,看明白了蒙面人是怎麼出手的而已。現在不怎麼適合閒聊,畢竟只是死了一個衛祥,只不過左瀾什麼時候在乎過哪些呢?於是就在衆人仇恨的目光之中與那蒙面人閒聊起來。
天知道周圍看着左瀾侃侃而談的那些土匪和商隊的人,幾乎都是憋着一口血的。於土匪而言,他們根本就是被左瀾誆過來的,都是相信了左瀾說的話,以爲這邊有很好宰的肥羊要來宰,結果巴巴來了,卻發現自己的對手竟然是個魂爵,差點嚇死在當場。
那個時候土匪們都以爲自己要死了,可是橫空出來一個夢迷那人拯救了他們,再看左瀾方纔露的那一手,人家根本就是個藝高人膽大,再傻的人也看出來,左瀾根本是不怕他們打劫的。
再聽聽人家對左瀾的稱呼,瀾少!瀾會的會長過來假裝被他們打劫,這說出去也不知道到底該是榮幸還是羞恥了,土匪做到他們這個境界,真是丟臉極了。
只是放到了蒙面人這裡,倒一切都是正常的了。
他聽了左瀾的話,只是微微俯身,算是行了個禮,“瀾少昔日曾有邀,不知現在是否還作數?”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左瀾淡淡道,“能夠見到你,也算是我此來的意外之喜。”
的的確確是意外之喜,在左瀾的心思裡面,這也許是比他劫到的這批貨物更加重要的了。貨物是可以重新找到的,可是人才不一定,現在的瀾會還不夠強,別的組織都有個魂尊坐鎮,手下人才更是濟濟一堂,只有自己這瀾會,表面上看着還行,似乎有個大靠山,可左瀾知道那並非是長久之計。以後的事情,誰能說的定呢?
那蒙面人沒有想到左瀾說得如此直接,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沉默。
這一下,所有人知道了——現在掌控全局的是左瀾了。
現在什麼消息也發不出去,性命都全部握在強者的手中,土匪和商隊的人都站在那裡,衛祥的屍體還躺在那裡,讓人心頭一陣發冷。
左瀾朝着他們和善一笑,接着道:“一路上能夠碰到你們這麼蠢的土匪,讓我覺得我的智商可能忽然有救了,所以——現在到了你們繼續打劫的時候了。”
他說出來的話,這意思——是允許大家都上去打劫了嗎?
那精瘦的獨眼年輕人看着他,似乎是在考慮這句話的真實性,然而畢竟來的不是他那一撥的土匪,還有兩撥是別人的。那些人沒腦子,直接衝上去就開始搶東西,殺人,頓時就有一片慘叫的聲音。
獨眼是個很理智的人,見到這場面,瞳孔一縮,他知道自己身後的部下已經按捺不住了,畢竟這些事情是如此地刺激人。在財富和殺戮的引誘下,他們什麼事情都能幹出來。
左瀾的目光,終於轉向了那遲遲沒有動手的獨眼那一撥人, 變得似笑非笑起來。獨眼與他對視,緊抿着嘴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朋友,你的人再不上去,整個事情就要反轉了。”
左瀾提醒了一句,畢竟看着那獨眼後面的土匪們已經開始了蠢蠢欲動,前面同行在搶劫,他們在後面乾巴巴看着,這感覺一點也不好。
獨眼也知道,事到如今再下賊船已經不容易了,於是一揮手,大家都上去搶東西了。
暗市商隊那邊的勢力也不弱,死了一個衛祥,還有一個衛演,現在他是剩下這幫人的主心骨,雖然害怕,卻也不敢亂了陣腳,雖然局勢已經無法挽回。
衛祥的死給衆人的打擊太大了,否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幹不過這一幫根本沒有訓練的流匪。
原地就只剩下了左瀾、獨眼、蒙面人三人了。
左瀾看看那蒙面人,卻一指獨眼,“這個人是你朋友嗎?”
蒙面人手上的鉞已經被收起來了,不過左瀾基本已經看清楚這東西的來歷。
魂大6精品魂器排行榜上的東西,即便不是很熟悉,或者因爲年代問題而無法有清晰的認知,但至少會有個印象。
看樣子這蒙面人一點也不簡單。
那獨眼,之前與蒙面人之前有眼神交流,所以左瀾認爲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應該不錯。
不過也僅僅是“應該”。
接下來,那蒙面人解釋道:“只是路上碰到,所以順便一起來了。”
那獨眼也點頭,不過接下來一句話是:“如果不是朋友,瀾少您就準備動手嗎?”
左瀾笑嘻嘻似乎沒有一點心機地說道:“不是朋友也可以成爲朋友的嘛。”
無恥至極。
獨眼忽然有些啞然,成爲朋友?瀾會是什麼勢力,他們這流匪又是什麼實力?說什麼成爲朋友,其實也不過是成爲瀾會的一部分。智商從來不低的獨眼,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左瀾的意思。
獨眼陰森森地笑了一聲,像是條毒蛇,“要跟一羣流匪成爲所謂的朋友,請恕獨眼這人不怎麼懂事,您這怎麼看也不像是要幹正經事。”
左瀾這趟輕輕鬆鬆地來,卻準備滿載而歸。打劫暗市不算什麼本事,可是他忽然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而這想法一旦在他腦海裡面紮根,就再也不能消去了。
左瀾這種人天生就是犯罪的高手,他想做長久生意,一直打劫。
說到底,他們瀾會其實是個窮鬼,現在慢慢有了盈利收入,又要面臨來自多方的擠壓,不再找個別的渠道謀財,根本就是要餓死人的節奏。
“跟着瀾會混,什麼都有人支援,我們瀾會呢,有一個叫做逆十字的自建衛隊,不知道二位有沒有興趣?”
說得這麼直白了,這完全就是想要吸納兩個人進瀾會的節奏。
只是獨眼有顧慮:“瀾少的意思,只是想吸納我們兩個人嗎?”
左瀾聞言,手一指那些還在打劫的流匪們,“他們如果有人能夠活下來,也將繼續跟着你,成爲你在衛隊之中的勢力。”
自始至終,那蒙面人也沒有說過話。
獨眼想了許久,只是他心冷。
左瀾大約是惜才,不想他死了。只是打劫暗市這件事情畢竟還是太大,身份被戳破,一開始就只有將所有人殺掉滅口的辦法,頭頂上還有左瀾佈置的陣法,根本無法與外界交流信息。如果讓暗市的人知道是左瀾動的手,那麼瀾會將要面臨的壓力是無法想象的,畢竟暗市是這麼多年三大黑市之一,其地位是現在的瀾會無法抗衡的。
左瀾做事情,還是得從大局出發,考慮一下瀾會的抗壓力是否能夠承受暗市的報復,說到底還是實力不夠強,只能選擇最低級的殺人滅口或者是收編的方法。
如果是實力到了,就是傳出去左瀾單槍匹馬弄了暗市的一批貨,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麼的。
強者爲尊的世界。
那獨眼也看明白了左瀾的意思,沉吟了許久,而後看向了那蒙面人,“你是故意引我來的嗎?”
蒙面人冷冷淡淡道:“只是與兄臺的話還投機,不忍兄臺埋沒草莽之間。”
對這場面,左瀾覺得有些趣兒,索性抱着手在那裡看着。這獨眼是個魂師的修爲,只是已經是在巔峰狀態,大約跟自己是差不多的,只是不知道戰鬥力到底怎樣。沒有魂器的魂修,其實力都是要大打折扣的。
只是左瀾對這獨眼有惜才之心,還是因爲在衆人失去理智的時候,他還能冷眼旁觀。左瀾缺打手,但也缺智囊,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自己會很忙,因爲魂院大比迫在眉睫!
獨眼思考了很久,卻聽到自己手下的慘叫聲,他回頭一看,戰況慘烈,想也不想就直接投入了戰鬥之中,左瀾這纔看到了這人的手段——
沒有魂器的人,一般只能使用魂術殺人,而這人的魂術,幾乎已經到了一種登峰造極的地步。
土屬性的魂力,一般偏向於守護性質,而這人竟然直接以魂術從地上凝結出土牆來,兩堵牆將人往中間一擠,那場面簡直血腥殘暴到了一種境界——在那兩堵牆散開之後,左瀾只能看到那幾乎已經碾碎了骨頭連着肉的東西落下來……
他眼角抽搐了一下,凝土成牆這個魂術原來也是可以這樣用的嗎?左瀾忽然覺得自己長知識了。
哥們兒,您再剽悍一點就要成爲殺人狂魔了。
雙手凝聚着土黃色的光芒,這獨眼脣邊還是那陰森森的笑容,在拍死了不瞑目的衛演之後,戰鬥終於結束了,獨眼那些手下也死了一些,不過在這種戰鬥裡面,死傷是尋常事,大家都看多了,也就無所謂了。
他們清掃戰場,由手下給獨眼遞上來幾枚儲物戒指,而獨眼在接過來之後看也不看就交給了左瀾。
左瀾伸手接住從半空之中飛射而來的幾枚儲物戒指,笑了一聲:“你們準備白忙活一場嗎?”
“若是早知道是來打劫暗市,就是給我一千萬魂晶我都不來,這玩意兒,有命掙,沒命花。”
早說過獨眼是個冷靜理智的人,他考慮事情還算是比較周全的,暗市的貨出事,也許他們不會聲張,只是這鬼森畢竟還是他們的地盤,在這裡出了事情,暗市如果不調查纔有鬼了。
不僅是戒指裡的這些貨物自己不能染指,就是車上的那些掩人耳目的東西也不能動。
這一批貨,在左瀾的手裡也算是很棘手的,只是左瀾現在有平臺,想要將這些東西賣出去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他一點也不客氣地收下了獨眼給的戒指。
“好了,現在我們需要互相認識一下,順便談談接下來要怎麼走的問題。”
左瀾拍了拍手,心情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