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看上去很像木偶的人,的的確確就是林兼仁。
姜錯明他們注意着安全,很快走到了他的身邊去,一看眼前的狀況卻爲之倒吸了一口涼氣。
林兼仁的皮膚看上去就像是幹黃的樹幹,極其可怕,可是他兩眼還是睜開的,直直地注視着姜錯明人等人,眼珠子還轉了轉。
左瀾嘴角一抽:“這貨從這麼高的地方上摔下來,竟然還能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蹟啊。”
不,應該說是奇葩,而非奇蹟。
姜錯明看着眼前詭異的情形,竟然很快就明白過來了:“這是自封。”
林兼仁是第九魂院木學院的優秀學員,也是第九魂院上一屆最厲害的人了,其實力在魂師之中絕對算是頂尖,就算是從塔樓上掉下來,也能夠迅速採取措施保護自己,他這是用了一種極其危險的魂術,將物質和自我同化。
他將木屬性的魂術加在自己的身上,讓自己從屬性之中獲取保護的力量,所以就算是從高處落下來,也沒有粉身碎骨。
可是他的命倒是保住了,眼前這個狀態要怎麼解除?
林兼仁整個人都像是被裝在了木頭做的人偶外殼裡,渾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轉轉,可是他光轉轉眼珠別人又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或者說想要說什麼。
“林兼仁學長,你還好嗎?”習雨林缺心眼地問了一句。
左瀾翻白眼,看他那樣子好得起來嗎?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林兼仁在翻了一個白眼之後,卻上下動了動自己的眼珠,那意思大家都明白:點頭。
“這樣還能好得起來,不愧是林兼仁。”林賤人之名絕對不是吹出來的啊。
姜錯明則問道:“你是從塔樓上面下來的嗎?”
林兼仁繼續上下轉眼珠子。
這一下姜錯明知道,必須救林兼仁了。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第九魂院的學員,見死不救本來就不對,更何況林兼仁肯定知道很多塔樓之內的情況,這高高的掛着經幡的塔樓必定不是什麼簡單的地方,連林兼仁都出這種意外,還真是……
難以想象。
“木屬性的話,我可以試試。”左瀾食指點着自己的下頜,還在思考着,他會木屬性的一個魂術,雖然現在只瞭解皮毛,不過來解決林兼仁的問題似乎也夠了,畢竟林兼仁是自我封印,其強度不會過高。
崇遇一愣,也就明白爲什麼了。他看了左瀾一眼,竟然譏諷道:“看樣子林學長要受苦了。”
習雨林在一邊點頭贊同,竟然在這個時候與崇遇達成了一致意見,倒讓姜錯明有些意外。
他看向左瀾,忽然也想見識見識他的手段,便問道:“你準備怎麼辦?”
左瀾賣神秘,不肯說,只是搖頭,蹲下來,環視四周,發現沒有危險之後才伸出手去,右手按在林兼仁那僵硬的手臂上,這感覺果然像是木頭一樣:“他是將過多的木屬性的魂力驟然加在自己的身體上,迫使自己的身體達到能夠承受衝擊的狀態,這種附加是超出身體承受範圍的,因而他現在看起來就像是木偶人。所以,只要將那些過多的木屬性去掉就好。”
他暗自運轉魂力,掌心出現了一枚綠色的樹葉的印記,那邊還僵直着不能動的林兼仁眼神一閃,似乎非常驚訝,不過他什麼也不能說,只能看着。
那綠葉的印記越來越亮,竟然有一種灼燙的感覺,漸漸地從左瀾的掌心跳脫出來,然後再直接鑽進了林兼仁的眉心。
剎那之間,好似冰消雪融,林兼仁的身體上,那些木質的東西轉眼之間恢復正常,再次變成了他正常身體的模樣。
不過……
效果……
那就……太窘迫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再看剜了你們的眼睛!”
……
衆人: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兼仁在那詭異的自封狀態一解除之後竟然是赤身**!□!
四個人彼時正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這個時候這貨一恢復正常,原本穿着的衣服早就被魂力侵蝕,一時之間遮掩不及,鬧得極不好意思。
只見這位俊秀沉穩的學長以閃電一般的速度從地上彈起來,“刷啦”一聲從自己的空間戒指裡抽出一條牀單就裹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赤腳站定。
那個……其實我們很能理解學長你不想成爲暴露狂的心理,可是……爲什麼會是牀單?
姜錯明咳嗽了一聲:“林兼仁學長,你……”
林兼仁一臉青黑,目光從姜錯明的臉上移到左瀾的臉上。然後一挑眉,就想要說話,可惜左瀾的反應比他快。
左瀾道:“你就是那個在食堂裡站在桌上敲空碗唱歌的?”
裹着牀單的林兼仁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大糉子,可笑極了,那被子遮住了他的上半身,可是兩條小腿還露在外面,赤腳踩在地上,別提多苦逼了。林兼仁沒有想到自己知名度這麼高,竟然還得意起來了,哼道:“小學弟你蠻清楚的嘛,是我的粉絲嗎?叫什麼名字啊?”
“左瀾。”他老老實實地報上自己的姓名。
“砰”地一聲,林兼仁兩腳朝天栽倒在地,習雨林在一旁吐出一句話:“看光了……”
可是這聲音有點小,林兼仁沒有聽到,只見他倒地之後一個鯉魚打挺立刻起身,蹦到左瀾的面前,兩眼冒光:“你就是那個傳說中最沒節操、最無下限、一開口毀人三觀、再開口滅人九族、蒸不爛煮不熟炒不爆捶不扁響噹噹的一粒銅豌豆——左瀾導師嗎?!”
……
左瀾腦回路忽然有些轉不過來,他將林兼仁說的那一長串定語梳理完之後,卻纔嘴角抽動,努力了半晌,終於還是沒有將袖間的重鋒給他捅過去。
左瀾微笑:“林賤人學長,你說的那個人,在下不認識。在下是第九魂院大陸史導師左瀾,去掉你前面那一長串修飾語,就是區區了。”
習雨林不給面子地笑了一聲,後面崇遇也跟着“呵呵”,只有姜錯明那臉還能繃住。
林賤人和林兼仁什麼的本來就是諧音啊。
“那個,林兼仁學長,你要不要先換一身衣服?”姜錯明心知自己這一組又要多一個人了,不過,裹着這牀單在秘境探索,實在是……
他好心提醒,林兼仁也反應過來了,他看了看自己這一身,臉色青黑,回頭對左瀾道:“左瀾導師,我是你的粉絲,回頭你給我簽名,我去換一身再來!”
“呼啦啦”一陣風去了,衆人目光追隨林兼仁而去,卻發現那貨竟然跑進了那塔樓之中。
衆人對望,“裡面似乎沒什麼危險。”
“……左瀾你的人氣還真是不低呢。”崇遇忽然想起當初自己也是用左瀾粉絲的理由接近左瀾,不過他那個是假作的,那個林兼仁……也許是左瀾的真粉絲……
不過他這話說得酸溜溜的,左瀾一轉頭就看到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想起那夜在小樹林裡,一時只有搖頭苦笑。
“我們跟進去看看吧?”
“贊成。”習雨林說得很明白,很簡潔。
於是四人還是決定進塔去看看。
擡首,那高高的塔樓,尖尖的塔頂直刺雲霄,左瀾竟然看到那是青鳥的圖樣。
那一瞬間,四人都停住了。
“跟第九魂院的總辦塔是一樣的。”左瀾低低地笑了一聲,這裡面一定埋藏着很大的秘密,他的青鳥塔,第九魂院的總辦塔,此刻這秘境之中的陰森的塔樓。
黑色的經幡隨風舞動,鬼氣森森。
不過比此刻的場景還要嚇人的是姜錯明的表情,他笑一聲,讓人有些背後發寒的錯覺。
“這個感覺,很不錯。就像是在找拼圖一樣。”
拼圖……
這跟拼圖有毛關係啊,姜錯明這是什麼想象力?
說話的時候他們已經踏進了塔樓之中,這塔樓佔地很寬,八角方圓十丈,最下面一層什麼也沒有,空空蕩蕩,只是在周圍的牆壁上有着許許多多剝落的壁面,左瀾走進來的時候目光就從那些已經看不出原型的壁畫上掃過去,大多都是一些看上去沒有意義的文字和符號,不過大概是因爲過於古早,左瀾竟然不怎麼認得出那是什麼字。
研究大陸史的時候,他基本上已經瞭解了有記載的一些文字的信息,可是眼前這些文字卻怎麼也不認識。
唯一能夠認出來的就是那些刻畫着的魂陣。
林兼仁此刻已經換好了衣服,那牀單不見了,大約是被他收進去了。穿上第九魂院木學院院服的林兼仁,看上去竟然也是玉樹臨風,如果不是衆人之前對他猥瑣的行爲已經有了深刻的印象,說不定也會像是那些新入學的小學妹們一樣,被這貨的外表所迷惑。
林兼仁一換上衣服,就感覺整個人都正經了。
畢竟是身處秘境之中,雖然這次代表的勢力不一樣,然而他們五個人名義上都是第九魂院的人。
說起來這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奇景了,這種探險尋寶的活動,第九魂院向來該是屈居末流,現在竟然一口氣冒了五個人出來,要知道一共也就二十七個人。
死了兩個,現在是二十五人,第九魂院的人竟然達到了五分之一,這簡直是破記錄了。
林兼仁看了看旁邊盤旋向上的石階樓梯,語氣忽然之間沉重起來:“既然你們已經進來了,我也就告訴你們,這裡第一層到第十三層都沒有危險,一路上也是什麼也沒有,可以十四層時候會出現一些魂器,品階不等,再往上每一層還會有魂術——當然了,現在是什麼都沒有了。”
“這座塔樓之中不止有我們,五個,還有我之前所在那一組的人。”
左瀾還在一旁看壁畫,離他們有些遠,像是沒有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繼續看着。
那邊則由姜錯明發問了:“說起來,還不知道之前學長是跟誰一組的。”
之前在出發地點的時候,有的小隊伍走得很快,除了僅有的幾個,他們還不知道到底哪些人和哪些人是一隊的。
姜錯明一問,林兼仁那表情就更加陰沉,竟然冷笑了一聲:“你們來的路上不知道有沒有看到死在半道的段琦和齊豫,那就是我們這一組的。”
“也就是說——你們和崇禮一組?”不對啊,姜錯明之前瞭解到的分組不是這樣的。
林兼仁顯然知道姜錯明有疑惑,他解釋道:“對,御座段十段琦,御座言三言望,造型之皇薛冰的代言人、御座薛六的薛重釋,還有一個是御座季九的季深,他們是一組的。我跟魂術公會的三個人一組。在古戰場上遇到了見鬼的事,跟他們撞在一起了。”
“那些白骨都是鬼骨,在煞氣場內待久了,自然形成的,我們被那些東西圍攻,死了段琦和齊豫。接着薛重釋和魂術公會那個死女人章惜商量,兩隊一起走了。”
不對,之前魂術公會的三個人不是自成一派的嗎?林兼仁怎麼混到那堆人裡面去了?
可是這個時候,暫時沒人提出這個疑惑,都等着林兼仁將之後的情況說清楚。
林兼仁臉上閃過一絲嘲諷:“薛重釋不是什麼好東西,即便他在第一魂院是排得上號的,還是薛冰的得意弟子,更是御座薛六最頂尖的,不過人品也就那樣。他袖手旁觀,段琦一死他比誰都高興。不過這人的實力的確不可小覷,你們從那邊過來的時候,看到整片土地都是黑的,那不是天生的,那是薛冰的魂術造成的。他一個人就可以出入這些地方,也不知是爲什麼會拖上我們。”
左瀾在那邊看那些壁畫,可是越看越不明白,索性直接拿玉簡給錄了下來,看懂很難,錄下來就很簡單了。他很快完事兒,走到四人旁邊,一來就聽到這句。
他一愣,然後明白過來,接道:“水可生木,下面又是土,難怪木屬性的魂術在那邊施展有如此恐怖的效果了。”
只不過,能夠將塔樓周圍的一片地全變成是黑色,薛重釋是怎麼做到的?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人是薛冰的弟子,薛冰最開始是水屬性,薛重釋應當也是,那麼他是怎樣用水屬性的魂術弄出那種黑糊糊的燒焦的效果的?
這些都是疑惑,不能問。
林兼仁繼續道:“我們進了塔樓之後,一路上到十四層,別人都在瓜分魂器,誰出手快就是誰的,可是薛重釋沒有看一眼,那個時候魂術公會的另一人,也就是御座言三的言信,就提醒我,說薛重釋不對勁,我們一直到三十三層,整個塔樓的魂器和魂術,越到上面越是高級,到了第三十三層,我們那一組的三個人,立刻遭到了薛重釋那一組人的攻擊,只有我見機快下來了,其他的兩個,死了。”
從林兼仁的話中可以聽出,他對薛重釋抱着無限大的鄙夷。
可以蒐集的信息是林兼仁那一組的人員構成:林兼仁,來自第九魂院;言信,來自魂術公會,同時也是御座言三的人;章惜,來自魂術公會;齊豫,來自魂術公會。章惜是個女的,其他的都是男人。
不過,聽林兼仁的話,齊豫已死拋開不算,餘下的魂術公會的章惜和言信現在是已經沒戲了。
姜錯明問道:“不知道林兼仁學長這裡,有沒有這次來秘境,那些人的具體分組情況。”
林兼仁說完了那些,沉默了一陣,聽他此問,倒是笑了:“別叫我學長了,你們能進來,怕也不比我差多少,在魂大陸,實力強的就是前輩,我們平輩論交便好。至於分組的情況,我正好有,是之前在一起過鬼林的時候薛重釋提到的,我記了一下。”
他拿出一枚玉簡,遞給了姜錯明。
這一下,整個情況就清晰了起來。
姜錯明將後來發生的變化算進去,便把整個名單給了其他的人看。
此次一共進來二十七人,十御座十人,九大魂院九人,五魂皇五人,魂術公會三人。
十御座:崇禮,明玉,言望,江水(女),習雙允,薛酒,姜錯明,梅暗,季深,段琦。
九大魂院:天嘉,林峰,齊靜(女,和齊豫有親緣關係),明恬(女),姜錯影(女),司徒白雪,季白,顏霧,林兼仁。
魂術公會:言信,齊豫,章惜(女)
魂皇:暫時未知(梅子青),崇遇(崇閻),薛重釋(薛冰),習雨林(江山),左瀾(臨滄)。
“爲什麼……無界之皇梅子青的代言人是未知?”習雨林皺起眉頭,看着這總名單愣了一下。
“因爲的的確確不知道,就是第一魂院的那個天嘉,也沒人知道是誰,就是薛重釋也只知道一個名字。”林兼仁解釋道。
“如果把我們這一組人定爲第一組,那麼經過一系列的變化之後的分組名單應該是——”
崇遇往下看去。
第一組:左瀾,習雨林,姜錯明,崇遇,林兼仁
第二組:薛重釋(魂皇薛冰),言望(御座言三),季深(御座季九)
第三組:林峰(第二魂院),季白(第七魂院),顏霧(第八魂院),明玉(御座明二),江水(女,御座江四),習雙允(御座習五)
第四組:齊靜(女,第三魂院),明恬(女,第四魂院),姜錯影(女,第五魂院),司徒白雪(第六魂院),薛酒(御座薛六),梅暗(御座梅八)。
已死:段琦(御座段十),齊豫(魂術公會),章惜(魂術公會),言信(魂術公會)
不知道爲什麼,左瀾竟然笑了一下,“敢情這魂術公會的三個都死了。”
“可是……這份名單有問題。”崇遇看向了林兼仁,“人數不對。”
第一組五個,第二組三個,第三組六個,第四組六個,死了的四個,一共也就二十四人。
“還有三個是——”
“一個不知道是誰的魂皇梅子青的代言人,第一魂院的天嘉,御座崇一的崇禮。”
這名單都是對比出來的。
那麼多的名字左瀾根本沒記住幾個,他有點暈,天生密集恐懼症真的傷不起。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其他組的大半都會死人,最後留下來的沒幾個,我倒是覺得別的組不用太留意,倒是那放單了的三個還加一個薛重釋,其他的都不是威脅。”
這話裡的意思已經是很明確了。
左瀾用了“威脅”這個詞,其實已經暗示了他的目的所在。
如果對秘境之中的東西沒有企圖,是絕對不會將別人視爲威脅的。
未知的梅子青的代言人;不知道底細的第一魂院代言人天嘉;還有向來在第一魂院和御座崇一都很厲害的崇禮,崇遇的嫡系兄長;最後是心機深沉的薛重釋。
衆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林兼仁見他們梳理得差不多了,便說道:“我們上去看看吧。”
“我們在鬼林外面的時候看到你下來了,現在薛重釋他們還在上面嗎?”這是要命的問題,如果薛重釋在上面的話,一切都會變得棘手很多。
“我在外面不知道,不過三十三層已經到頂了,薛重釋還想着天品魂器,現在肯定已經走了。”林兼仁倒是一點也不擔心,當前便走去。
一路往上,每到一層,左瀾都把壁畫錄了下來。
崇遇問他:“你錄這些下來幹什麼?”
左瀾在踏上第三十三層的時候回答道:“看不懂,回去再研究。”
然後他的目光很隨意地往這已經不算是寬闊的十三層上一掃,頓時愣住了。
這上面可不止是兩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