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瀾已經大概地知道裂瞳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在他極其冷酷的話語之後,再沒有人敢多說一句話,只是姜錯影打量左瀾的眼神又變得奇怪了。
其實在御座姜七,姜錯影和姜錯明的關係還不錯,她有的時候在族內交流的時候跟姜錯明交流,偶爾會聽到左瀾的消息,據說這是一個很會搞怪,往往很讓人輕鬆的傢伙,可是眼下見着,卻覺得無論是眼角還是眉梢,都只有冷冰冰的淡漠。
這個左瀾,真的是姜錯明偶爾會提到的左瀾?
姜錯影的疑問註定是沒有人能夠解答了。
現在所有人最關注的是裂瞳天。
崇禮跟左瀾同時眼見着趙道子去送死,卻沒有任何的反應,一是他樂見其成,左瀾那邊的勢力越弱,他就越開心,他註定是要跟左瀾合作的,可是他這個人喜歡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覺,不希望一切脫出掌控,如果左瀾的勢力太大,他們之間的合作很可能變成以左瀾爲主導,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和左瀾平等合作,崇禮也覺得不舒服;二是他本來就對趙道子起了殺心,也有意找個人去探路,既然左瀾不反對,他自然是更加高興。
只是在看到趙道子死後,又聽到左瀾說了那樣的一句話,他忽然覺得左瀾並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麼好對付。
左瀾太冷酷了,這讓他內心忌憚不已。
當下,崇禮壓下了自己翻騰的心緒,緩緩道:“這個就是裂瞳天了,我想大約是因爲這些湖泊吧?每一個湖泊都像是一隻眼瞳,可是方纔趙道子過去的時候,整個湖泊裡翻出了那黑影,又縮了回去,看上去就像是湖泊全部裂開了一樣,所以稱之爲裂瞳。現在要緊的問題是,我們完全不知道那黑影到底是什麼,怎麼才能夠過去?”
左瀾摸了摸自己的儲物戒指,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但是自己不能夠過早地暴露底牌,要是讓崇禮去試探,這個人肯定是要藏頭露尾,而且還不一定願意,如今看來,也就一個解決辦法。
“你我兩隊人,不如一次派一個人去探探,剩下的人在這邊看着。不知崇禮閣下以爲如何?”
“閣下”這個算是敬稱了,只可惜他說出來其實沒有多少尊敬的意思,他是第九魂院的首席,是目前剩下的七人之中頭銜最高的,第一魂院的首席是天嘉,崇禮只是次席。
崇禮只從左瀾的口氣之中聽出了諷刺,不過他沒介意,除去利益之外,剩下的一切都是虛妄。
“我這邊有四人,你那邊卻只有三人,不知道要怎樣安排順序?”
一句話,崇禮不想吃虧。
不過左瀾早知道他會這麼說,解決方案早就預備下來了:“我想這個湖泊,不需要試探太多次,你那邊出三個人,我這邊也三個,也就是說你那隊人可以有一個休息,在一旁看着,不過前提是——我跟你都必須出去試探。”
崇禮狹眼微眯,輕聲笑道:“左瀾你這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左瀾一聽到算盤兩個字,手中金光一閃,一把金算盤就在他手中出現,他隨便地搖了搖,那聲音真是清清脆脆、響響亮亮,左瀾道:“巧了,原來閣下知道我是出了名的金算盤啊,不過這次的合作對你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仔細算算,不管怎麼說,你那邊還是留了一個人的。”
只可惜,這反而不是什麼好事。
左瀾這是在給崇禮出難題,他眯着眼睛,也笑起來,一張臉白白淨淨,像是最上好的瓷器,有薄薄的霧氣撩過來,讓他的眼神變得高深莫測,像是周圍的深霧一樣。
看不破的迷障。
崇禮早就不敢小覷左瀾,如今左瀾給他下了個絆子,等着他去跳,他也沒辦法。
畢竟在最終的結果上,是他自己受益。左瀾的確是給崇禮這一隊留下了一個名額,可是他們這隊的情況與左瀾那邊不同,崇禮這邊都是御座家族的人,算是有組織有背景,跟左瀾那邊的草根子不一樣。這邊的人心思都活絡着,也不是那麼好控制,現在這個不用出去以身犯險的名額出來了,肯定是誰都想要。
就是崇禮自己,也是不想去試探那麼危險的地方的,不過他早就知道左瀾不可能放過自己,因而也必須去試探,所以這個名額只能留給別人。
可是這個時候,留給誰就成爲了問題。
一時之間,左瀾這邊是輕鬆了,他悠閒地揮了揮手,示意他這邊的人走到一邊,隨手佈下一個隔音陣法,回頭看了一眼崇禮那邊,意味不明地笑笑,就說道:“現在我們來安排一下探陣的順序。”
左瀾這隊已經只剩下八喜和段玉蕭了,他們兩人在之前見識了左瀾的冷血之後,已經完全顛覆了之前在魂皇殿見面的時候對左瀾那種溫和容易相處的認知,左瀾在他們的眼中已經成爲不折不扣的魔鬼,再說他們是技不如人,只能聽從左瀾的安排。
左瀾說道:“一會兒我會跟崇禮,先決定到底是哪邊的人上去,所以我們有兩個方案。”
“其一,如果是崇禮那邊的人先上,我們這邊第一個上去的就是八喜,接着是段玉蕭,最後是我。”
“其二,如果是我們這邊的人先上,那麼第一個上去的人是我,接着是段玉蕭,最後一個是八喜。”
左瀾的安排很奇怪,娃娃臉八喜的臉雖然是娃娃臉,但是心智卻很成熟,段玉蕭嬉皮笑臉,卻也不是毫無心機,他們對第一個安排還能夠理解,左瀾最後去很正常,畢竟他的實力是最高的,可是第二個安排就不對了——左瀾第一個上,這不是暴露自己的實力嗎?
左瀾知道他們的疑問,也不解釋,只是笑了一笑,“沒有異議的話,我們就這樣吧。”
八喜皺着眉,“不,我有疑問,你的第二個方案……”
“第一個去試探的人,有危險,可是也有機遇。”
第一個去試探的人有很大的危險,自己這邊已經只有三個人,如果剩下的八喜和段玉蕭出什麼問題,對比起崇禮那邊的實力,自己必定示弱。雖然短期來看,左瀾自己的實力得以保存,可是從長遠來看,得不償失。
後面的幾重天,到底要怎樣才能解決,誰也不知道。
左瀾這一句話說得太高深,八喜和段玉蕭都不懂,可是兩個人都從這句話中知道左瀾這個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於是也不反對了。
現在左瀾開始講解一會兒如果去試探應該怎麼做了,“剛纔趙道子踏到第四十九步步,距離湖泊還有十丈的時候受到了攻擊,我們把十丈外劃爲安全距離,不過剛纔那湖泊開啓攻擊的時候是在趙道子踏到安全距離以內之後兩息,也就是說,這個攻擊的啓動需要一定的時間,可是我們不確定這個時間是多少——因爲也許在趙道子踏出第四十五步步的時候,湖泊就已經感應到,並且開始發動攻擊,所以我們在安全距離之外還要設定一個預設距離。”
左瀾提到的這些問題都是八喜和段玉蕭之前沒有想到的,經左瀾這一提,才覺得背心冒冷汗。
不過左瀾沒心思停下來關心他們在想什麼,接着道:“草地邊緣到那個出事的湖泊,距離是二十三丈,距離湖泊十丈以內,是絕對危險距離,在這個湖泊周圍還有湖泊,不過趙道子沒有受到這些湖泊。我剛纔目測了一下,除了攻擊趙道子的湖泊之外,距離趙道子最近的湖泊是在十三丈的位置,也就是說,十三丈是絕對安全距離。”
“你們在走出去之後,前面的十丈理論上來說都是安全的。”
左瀾最後下了這個結論,不過他也補充道:“也不排除一個可能——會攻擊人的只有這一個湖泊。不過裂瞳天裂瞳天,如果只有一個湖泊有危險,大約就不會被稱爲裂瞳天了。”
他們這邊討論完,崇禮那邊也差不多了。
左瀾、崇禮二人從兩邊往中間走,最後面對面站着。
“你們商量好了?”左瀾眼含戲謔。
崇禮自然是知道左瀾那眼神的意思,大多是幸災樂禍的,不過這邊協調的情況很好——其實這些御座家族的子弟們本來都是很高傲的,不過左瀾剛剛對趙道子的冷血徹底地讓他們這邊的人有了危機感,一怕崇禮也像左瀾一樣冷血,二是怕自己這邊內訌讓左瀾那邊得利,所以在崇禮說出讓姜錯影單出來的時候,竟然沒有人反對,很快就把順序敲定下來了。
“我們這邊,御座姜七的姜錯影不參與我們的試探行動。”
左瀾看了他們那邊的人一眼,御座崇一的崇禮,御座明二的明益遠,御座言三的言權,御座姜七的姜錯影,還真是精英雲集,讓人有些不爽啊。
“現在是你們先上,還是我們先上?”
左瀾單刀直入。
崇禮也沒有想回避,直接拿出一隻轉盤來,“轉到誰就是誰。”
一個圓盤,上面有一根滑動的指針,在圓盤保持平衡的狀態下,隨便一拂,就能夠讓它轉動,最後指針停在哪裡就該誰先,不過這個東西有弊端,那就是在高手的手中,能控制拂動指針的力道,精確地控制它停在哪裡。
所以後來的人們爲了加大作弊的難度,將圓盤按照度數呈中心輻射狀塗上了黑白兩種不一樣的顏色,密密麻麻看上去像是斑馬紋一般,不過比那還要密集,這樣作弊的話,需要的精度就達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
既然是崇禮端着圓盤,左瀾就直接伸出手去,看向崇禮,崇禮一點頭,兩個人的實力其實相差不遠,打起來也是很難分出勝負的,所以也不怕誰作弊。
他的手指輕輕一撥,那指針就開始轉動,黑的代表持盤人,白的代表撥針人。
最後指針停在了白色的格子上。
崇禮一笑:“你手氣不錯。”
左瀾也笑:“我也覺得。”
後面的兩隊人只覺得背後寒氣森森,尼瑪的這兩人全是皮笑肉不笑!這是要鬧哪樣啊!
運氣極好的左瀾,運氣極好的左瀾那一隊。
八喜和段玉蕭的表情頓時變得特別精彩,堪稱是風雲變幻,捉摸不定。
御座家族那邊還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可是看着左瀾那邊剩下的兩個隊員,就覺得事情很詭異。
等到左瀾說他們這一組自己先上的時候,就是崇禮那表情都有片刻的呆滯,可是崇禮想的跟別人不一樣,他盯了左瀾很久,還是沒有從左瀾的臉上發現什麼破綻,最終只能說道:“那麼,祝你好運。”
其實左瀾的壓力也很大,趙道子的一堆屍骨還在他面前呢,之前是蔣怡,剛纔是趙道子,下一個難道是左瀾自己嗎?
不過表面上,左瀾還是很放鬆地,他隨手向着地上勾了勾手指,就以這樣堪稱狂放不羈的手勢將魂陣喚出來。
他這隨意的舉動簡直刷新了後面的人的三觀,尼瑪的這得是什麼人才能夠對自己的魂陣抱有這樣隨隨便便的態度啊?
不用說——左瀾自己對這種事情是完全沒感覺的,他扭了扭自己的手腕,現在他的身上有很多魂器,不過大部分還躺在他的玉青八極空間之中接受滋養,他現在應該使用哪一種魂器呢?
焚天錐,捆仙索,桃花刺,長生劍,雪花扇,重鋒——通通沒用。
他往前踏出一步,若隱若現的魂陣隨着他的腳步慢慢地移動着,光華一隱一現。
能夠用的魂器……
左瀾忽然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內心,手指指腹壓在魂印上,大白從地上冒出來,跳到左瀾的肩頭上,他將要面對的,是一場硬仗。
一邊往前走,修長有力的手指往魂陣上浮出來的一顆白棋一指,那白棋從地面上升起來,一看那樣子竟然已經是有鼻子有眼,大白就眨着眼睛看着那顆白棋,然後咧着嘴,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那顆剛剛冒出來的白棋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不過還顯得很呆滯,整個看上去很像是叉燒蛋——這是左瀾的第一想法。
這顆白棋,應該是除了大白之外,最具有靈性的了,不過完全不能夠和大白相比,其餘還有幾顆白棋但是隻養出了外形,還不會動作,大概還需要一段時間。
這顆白棋,被左瀾命名爲“青鳥”,因爲它對應的魂器叫做——青鳥塔。
左瀾一步一步往前走着,青鳥就浮在他的身前,左瀾的心底無限平靜。
一步,兩步,三步……逐漸到了第十三丈。
一腳踏出,左瀾正前方的那一片湖泊還是那麼平靜,輕紗似的霧氣慢慢地從水面上劃過,像是漂亮的紗衣。
再次踏出一步。
水面開始蕩起微波,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出來,左瀾面無表情。
後面的崇禮手掌擡起來,像是要在那一瞬間做什麼,然而讓人想不到的是,就在左瀾再次踏出一步之後,整個湖面再次裂開!
速度變快了!
崇禮一伸手,喝道:“退後!”
八喜和段玉蕭對望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前面的左瀾,墨綠色的影子一下就被突然撲出來的黑影蓋住,像是被墨色染沒了一樣。
在六人的目光之中,鋪天蓋地的都是黑影,突然之間,一道青光從黑影之中爆射而出,像是要衝破重重的迷障——
洞穿。
然而只有那麼一瞬間。
崇禮還在估計黑影的力量似乎比之前增強了不少的時候,那青光就已經在一瞬間驚天動地的閃爍之後消失了影蹤。
還是濃重的,鋪天蓋地的陰影,只是像是受傷了一般瘋狂地收縮了回去。
一瞬間,天朗氣清,只是短短的三息時間,改天換地。
只是六人再次看向那湖泊前面的時候,空無一人,只有趙道子之前的一堆骨頭。
左瀾呢?
崇禮表情逐漸陰鬱下來,咬住自己的嘴脣,幾點血珠滲出來,卻又被他伸出來的舌頭慢慢地舔去,“青鳥塔麼……算是我失算了……”
早聽說天淵之皇臨滄已經從左家那邊收回了青鳥塔,沒有想到這青鳥塔再次落在了左瀾的手中……
臨滄,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作者有話要說:忽然寫出感覺爆了字數……給跪oj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