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們之前的推測一樣,裂瞳天,每一個湖泊都是一隻眼瞳,所謂的‘裂’,也就是裡面的飛氓出現,將被襲擊者的靈與肉分離的情況。不過根據趙道子和言權的死狀來看,其實是骨肉分離。”
左瀾被崇禮的這個用詞雷了一下,可是回頭一想,他雖然沒有見過言權是怎麼死了,可是之前趙道子的事情卻是親眼目睹,正好是那樣的狀況。
骨頭留在原地,肉沒了。
這種飛氓組成的羣體,有一種空間轉移的能力,左瀾之前就是利用青鳥塔,中和了飛氓的這種能力,然後才能到八巧空間之中。
可是趙道子和言權都沒有辦法抵抗這種能力,所以他們死了。
“從地圖上看,裂瞳天是這一圈。”
崇禮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光幕上的一個圈子,手指繞了一圈,然後問左瀾:“你看出什麼了嗎?”
“比起外面的一層,這裡面的越來越接近於眼睛的那種菱形,而且比起我們剛剛進來的時候的豎着的橢圓,天淵的形狀……”
左瀾忽然覺得毛骨悚然,因爲每一重天都有每一重天的寬度,都是呈環形的,這樣一圈圈地環繞下去的結果就是,最中間的那一層很像是人的眼珠,整個天淵——越來越相似一隻眼睛。
崇禮顯然看出了左瀾心中的想法,他心下也發寒,雖然他來這裡是揣着大部分的明白的,可是畢竟以前並沒有真正地來過天淵,也不知道天淵會呈現出這樣詭異的形態,在進來的時候,崇閻並沒有給他說過這些事情,就連梅子青都沒有提及。那麼,現下天淵這種詭異的情況,到底是一種常態,還是連魂皇們都從來沒有見過的嗎?
在腦子裡轉着這樣的想法的時候,崇禮忽然想到了左瀾消失之前的那一陣青光。
還是那個奇怪的魂皇臨滄——明明是對天淵最瞭解的人,卻也是最難拉攏的人。
鬼知道現在的魂皇殿到底是什麼狀況呢。
崇禮扯着脣角一笑,接着左瀾的話道:“越來越像是——活人的眼睛。”
他特意加了一個修飾限定詞——活人的。
這是很危險的一個詞。
因爲活着的,就是能夠活動的。
左瀾知道崇禮的意思,卻惡意笑道:“原來你也懷疑它跟人一樣,會眨眼睛嗎?”
左瀾的話讓其餘旁聽的衆人覺得自己寒毛都豎起來了。
眨眼睛,天淵如果這麼一眨眼——
天,那會是什麼情況?
天淵之壁就是天淵這隻眼的眼皮,如果那樣磕在了一起的話,就意味着天淵之壁會收攏!
那麼他們這些還在天淵之中甚至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出去的人的下場……
大約跟最開始被吞進去的蔣怡差不多吧?
所有人的危機感都起來了,也有人萌生了退意,只是已經太遲了。
就像是梅子青在魂皇殿說的一樣,他們沒有後悔的機會。
從現在開始只能往前走。
左瀾忽然不想再談這些事情,他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你們能夠過來,也很厲害了。”
“運氣而已。不過下面的這一重天,叫做萬陣天。”崇禮的眉毛擰在了一起,卻似笑非笑地看着左瀾,“我總覺得,這一重天是你的天下。”
左瀾假作驚訝地一挑眉,心中卻更加忌憚,從進入天淵開始,左瀾對崇禮的忌憚就在一點一點地加深,他忽然意識到了崇禮這樣做的用意——如果之後發生什麼事情,左瀾肯定是不敢輕視崇禮,凡是防着他的話,做事勢必縮手縮腳,更何況他越忌憚崇禮,就越說明崇禮此人的不凡,在必要的時候與崇禮合作,似乎從內心的角度上來看,這樣也是完全可行的。
崇禮完全可以不顯山不露水,可是這個時候崇禮卻故意在自己的面前露出一些若有若無的鋒芒,這份心思還真是難得了。
左瀾道:“萬陣天,顧名思義的話,應該是跟陣法有關,左瀾雖然研究陣法,可是於此一途卻是瞭解不多,不算精通。倒是方纔崇公子帶着人從危機四伏的裂瞳天出來,才折損了一個人,實在是讓在下佩服不已,聽說有一種陣法,能夠聯合許多人的力量成爲一個人的。叫做‘歸元陣’。我總以爲,崇公子纔是陣法大家。“
很明顯,左瀾這是完全地想要推去關於自己陣法的事情,他笑了一聲,看到自己對面的崇禮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目光看着他。
崇禮道:“既然這樣……”
“地圖變了!”
後面的姜錯影忽然打斷了崇禮的話,她手指一指,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光幕上,之間在他們所處這個位置的前方,那一個圈竟然亮了起來,然後出現了驚人的變化——
“這是……蜘蛛網嗎?”崇禮的聲音帶了幾分艱澀,他忽然意識到,這跟自己預想之中的完全不一樣。
也許,事情已經脫出魂皇們的掌控了。
只見眼前光幕上的地圖忽然之間從中心延伸出了許許多多的線條,就像是蜘蛛網一樣覆蓋了整個天淵,那些黑色的線條,那些熟悉的形態,讓別人想起了蜘蛛網,讓左瀾想起了秘境。
秘境之中的甬道也是這樣安排佈置的,在地下,那些通道的形狀就像是蜘蛛網一樣,交錯盤桓,讓人很難辨別清楚。
在旁人看來,將天淵和秘境聯繫起來是一點也不正常的,可是大抵是因爲左瀾目前去過的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這兩個,所以在出現了幾乎相同形態的東西的時候,左瀾就會特別敏感地將這些東西從記憶裡提取出來。
他發現了,可是不會告訴崇禮。
崇禮沒有去過秘境,根本不會知道還有這一茬兒,而且就算他是去過的,也不見得就能知道通道的形狀,因爲就算是當時去了的崇遇也不知道到底裡面是什麼狀況,左瀾是唯一一個從天坑進去的人。
“蜘蛛網,我們就是自投羅網嗎?”
左瀾一笑,然後站起來,“大約休息地差不多了,該進入萬陣天了。”
他們都知道,自己所剩的時間不多了,一共就只有六天,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天,還剩下四天的時間,看上去還很充裕,五重天已經走過了兩重,可是傻子都知道越到後面越困難,四天時間能不能成功誰都不知道。就像是他們因爲採用了左瀾的作弊方法,從石中天過來的時候頂多花去了半天時間,可是通過裂瞳天就花費了整整一天半,誰知道剩下的三重天到底要花費多久呢?
現在左瀾建議出發,雖然幾乎沒人願意再去犯險,可是他們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
之前左瀾和崇禮討論的關於“天淵眨眼”的話題實在是挑戰着人們的心理底線。
“萬陣天,陣法的世界。”崇禮在左瀾走到那蜘蛛網的邊緣的時候這樣說了一句。
左瀾回頭看他,“整個天淵就是一個大陣,我們早就在陣中了。”
可是他沒有再多解釋。
萬陣天,對別人來說是處處奪命的險地,可是對左瀾來說卻是提升實力的好地方。
左瀾自己的學習,向來是理論上的多,實踐的少。
魂皇們不會讓他們死得這麼早的,他們讓這些人來這裡必定有自己的目的,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去送死,如果連他左瀾都難以在這樣的地方存活,別人又怎麼可能完成點燈的任務?
說起來,點燈這個任務什麼的,也許跟第四重天燼盞天有關?
點燈,燼盞天。
不過,那也得要先過萬陣天才可以。
萬陣天,陣法的世界。
左瀾竟然直接放心大膽地踏了進去,背後的人都用特別詭異的眼光看着左瀾,就像是看着一個傻子。他怎麼能夠那麼缺心眼地踏了進去?難道不怕跟趙道子一樣直接被玩兒死了嗎?
不過崇禮沒有這個疑慮,他只是跟着左瀾踏進了萬陣天。
左瀾隨意一低頭,就看到腳下有各種各樣的線條,相比起在石中天的時候看到的刻在岩石上的那些,這裡的更加密集。
“我很好奇,從萬陣天出來的時候,你會不會成爲魂爵。”崇禮這樣對左瀾說。
左瀾卻搖頭:“不到魂爵的境界,卻能夠秒殺魂爵——”
他看向崇禮,“我在想,如果自己不死在這裡,出了萬陣天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殺你。”
崇禮背手:“拭目以待。”
左瀾哼了一聲不說話了,可是後面的人卻聽得汗顏,左瀾會不會太狂了一些?
他手指一點自己的眉心,銀灰色的魂印浮現出來,他卻再次打了一個手訣,再點眉心,這一下,他一雙瞳孔竟然浮現出淡淡的銀色,看上去很是詭異古怪。
他這一手讓崇禮側目,崇禮也如法炮製,其實只是簡單的讓魂力充斥在自己的眼瞳之中的方法,因爲各自魂力屬性的不同,能夠看到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對五行屬性的人來說,他們把五行屬性的魂力灌注到眼中,就能夠看到同屬性的東西,而器靈屬性則不同,器屬性的人用一雙眼來判別魂器的等級和品質,或者是在鍛造魂器的時候甄選材料;靈屬性卻是用途最廣泛的,能夠看到前面的六種屬性的所有效果,只要練成了靈曈,就這樣簡簡單單地一看,隨心所欲,想要看到什麼就能夠看到什麼。
可是靈曈是白色的,而左瀾的眼瞳則是銀色的。
早就聽說左瀾是全屬性,如今看來所言非虛。
此刻,在左瀾的眼中,眼前的世界,太過瑰麗,以至於讓他有一種眩暈的感覺。
腳下原本沒有色彩的花紋此刻也有了各種各樣的色彩,泛動着魂力的氣息。
左瀾忽然扭頭對崇禮道:“帶了多少魂晶?”
崇禮嘴角一抽,“你什麼意思?”
“現在所有人都在陣法之中,陣法需要魂力來支撐,雖然我不知道現在這個鬼地方到底是什麼能量供應原理,可是我破解陣法肯定是以陣對陣,我左瀾的實力不夠,只能用魂晶佈陣。”
所以,我的魂晶不夠了,你能提供嗎?
不求風騷驚天下,但願無恥動世人!
描述左瀾,這是多麼好的一句話啊。
崇禮差點生出一種給左瀾跪下來的心。
他最終還是從自己的儲物戒指之中取出了上百地品高階的魂晶,放入左瀾的手中,然後便看到左瀾的眼神變得鄙夷起來。
左瀾沒有說什麼,只是用眼神表達自己對崇禮這種吝嗇鬼的鄙夷而已。
接着他向着其餘衆人看去,伸手,他們乖乖地交上自己的一部分魂晶。
雖然看上去他們並非只要左瀾才能夠解陣離開,可是這個時候有個懂陣法的人來幫忙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於是左瀾收足了錢,手一揮,“你們站在我背後,注意着我的腳下,我解開一個陣法的時候會告訴你們的。”
“這裡是連環陣,我們之前看到的那個蜘蛛網一樣的黑線現在就隱沒在我們的腳下,只要我們順着這一條黑線走,就是最快捷的路徑。不過這第三重天既然叫做萬陣天,就不可能那麼簡單,在我們踏進這個陣法的那一刻開始,連環的陣法就已經啓動了。”
崇禮接着左瀾的話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你的意思是,這些陣法是……”
“連鎖的。”左瀾扭頭,對崇禮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在你踏進來的時候就已經觸動了一個陣法,可是在你破解了這個陣法的時候,就會按照你的行進方向讓你觸動另外的陣法,像是連珠炮一樣,是強制性的,不會有完結——除非我們能夠走出萬陣天。”
“第一陣,只是一個困陣,不讓我們繼續往前走。”
左瀾對八喜道:“八喜,以魂力攻坎位;段玉蕭走震位。崇禮你,站在那裡別動。”
左瀾說話的時候語速很快,八喜和段玉蕭乃至於崇禮都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左瀾知道他們不理解,這個時候也不想多解釋,只是說:“我一個人顧不到那麼多,還要看着前面陣法的變化,在以後破陣的過程中我會充當核心的人物,崇禮你的人暫時給我管,可以嗎?”
崇禮雙手一攤:“在這裡,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