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安卡賓到國內,需要整整十八個小時。
週一生等人來時早有經歷,最快的中轉方式是走迪拜停留六小時,好一些的可以直飛南非的約翰內斯堡,至少是一次性到了非洲,最讓人無法忍受的就是飛一趟歐洲法國,才折返回來從北非進入非洲大陸,二十個小時。
但是就如張茉莉火速殺來一樣,他從羅爾達國際機場回到港城,只用了僅僅十三個小時。
中途並未有過停留,灣流G650的油箱足夠一次性完成這樣漫長的旅途,而飛行速度更要比民航飛機快出不少,號稱最豪華的私人飛機,絕不是浪得虛名。
下了飛機,已是晚上十點。
張茉莉深吸一口氣,有些如釋重負,也有些心神焦慮,像是應了那句‘才下了眉頭卻上了心頭’。
她需要給陸香一個解釋,合理的解釋。
明明說好帶賀叢霜回來,卻只有她一人。
張茉莉瞭解陸香的性格,有着些頂級商人的暴戾,因爲她要管理涉及到十幾萬人飯碗的龐大跨國企業,而且還是幕後操盤手,陸家一直隱藏,做着水下的人。
否則上了富豪榜,賀叢霜這樣的國內頂級流量,不可能不被人扒出家庭背景。
其實,張茉莉心裡有一個不錯的解釋方案。
可是。
她自己也有些拿捏不準事情的靠譜性。
所以,也就造成了眼下的難堪局面,因爲她與陸香是不同的,她更優柔寡斷,像一個慈祥的媽媽,而陸香就是嚴父,她最終還是沒能躲過賀叢霜的求饒。
“哎,這丫頭,難爲死我了。”
出了機場,車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茉莉女士,我們去哪兒?”
張茉莉道:“先不去淺水灣了,去一趟我的公寓吧。”
別看張茉莉住得只是公寓,但港城的房價位居世界第一,同樣是富豪區,一間四百平米的複式躍層,足可眺望半個港島,可想而知其價格的昂貴。
來到地下停車場,張茉莉下車前道:“在這兒等我。”
司機沒有熄火,安靜等待。
不出十分鐘,她下來了,沒有洗漱,臉上掛着疲憊與長途旅行後妝容的垮掉,但她手上的行李變成了一個木盒,古樸深邃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淺水灣。
張茉莉在陸宅門前下車。
深吸一口氣,才緩步走進陸宅。
進入大廳。
傭人說老太爺已經睡了,她問:“那陸總呢?”
“陸總也纔剛回來,好像去浴室泡澡了。”
張茉莉點點頭,徑直去了陸香的房間,傭人知道這位在陸家的地位,哪怕是老太爺的房間,也暢通無阻所以沒有阻攔。
來到房間。
浴室裡放着音樂,讓張茉莉鬆了口氣……
這算是給了她準備的時間。
約莫半個小時後。
浴室內的音樂聲熄滅,拖鞋的踩踏隱隱傳來,而張茉莉已經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陸香出來了。
見到張茉莉,登時一愣,本是想關切一句‘長途勞累’,但往周遭一看,臉色就明顯低沉下來,但她也不說話,只等着張茉莉自己開口。
張茉莉心裡無奈,卻也得硬着頭皮說。
她笑着指了指面前的茶几:“你這麼早泡澡,應該是忙完了,一起喝點?”
一瓶酒,就想打發她陸香?
陸香是不屑地。
可在看到桌上的酒瓶,與木盒時,她又呆了一下,即便憤懣,可話音稍是婉轉了一些:“1945的木桐,你上次拍走的那瓶?”
“是啊,可不便宜,同品級同批次的早就被收藏家包圓了,近十年唯一的出售記錄就是這瓶了,花了我六十萬米金,我一度認爲那些人是故意不賣,聯合起來炒高價格。”
陸香被酒所迷惑,因爲的確是好酒。
木桐是五大酒莊之一,1945也是它的輝煌巔峰,曾一度超過拉菲、拉圖酒莊,評分達到最高值一百,那一年也是二戰勝利,頗具紀念價值。
而最主要的……
張茉莉拍下的酒是最高品級的典藏款,當做收藏品可以,卻很少人喝,也因爲數量稀少,價格隨之水漲船高。
陸香也是想要的,但她最後讓了一手,也曾問張茉莉,什麼時候開瓶。
張茉莉說:“等我出嫁那天,分你一杯。”
陸香知道有可能不會又那一天,所以可見她對這酒的喜歡。
“所以,這是賠禮?”
張茉莉心虛,但也只能承認:“這麼說不好聽吧?”
“呵,你自己喝吧,然後……三個月別出現在我面前。”陸香還是生氣了,因爲賠禮昂貴,越說明張茉莉心虛,可她既然知道後果,爲什麼還要這麼做?
這就是故意而爲之了,什麼解釋都說不通。
“你別急,聽我說。”
“我不聽。”
“哎呀,聽我說。”
“我說了,我不聽!”
聽起來,好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似的拌嘴,但事實上,場面一度冷漠。
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就像陸香懂張茉莉一樣,她打什麼主意太清楚不過,張茉莉也懂陸香,知道她眼下的態度肯定是說不通了……
因此,即便心裡也拿不了準兒,只能用了殺手鐗——
“聽我說完,我立馬走,三個月不見。”
這叫殺手鐗?
是的。
起碼陸香能把話說完,只要能說完,事情說不定就有轉機。
因爲她瞭解陸香,乾耗着只會讓兩人的情緒更加糟糕……
陸香凝視過來,靜默了片刻,點了頭:“說吧,說完拿着你的酒走人。”
這話說得可謂是嗆人,絲毫不留情嗎……
張茉莉也委屈啊,自己這個乾媽當的,真的裡外不是人,在非洲有賀叢霜擺臭臉,回來還得伺候她母親,真的想大罵一句法克。
“叢霜說,聖誕前後回來,回來就不走了!”
“嗯。”陸香絲毫不覺得意外,因爲拖延戰術是她女兒的本命技能,她早就領略過太多次了,所以……
“再見,慢走不送!”
張茉莉也是氣住了,竟然真的起身就走。
唯獨那酒,她沒拿……
只等到張茉莉走到門口時,冷不丁又開了口:“我估摸着,聖誕,你女兒,能帶回個男朋友!”
“不是跟你開玩笑,人我見了,秦中人,醫生,年紀比他小……”
“你肯定不信是吧?”
“我也不信!”
“但這就是事實,就跟賀炳添不把你第一才女‘陸女神’放在眼裡,張口閉口‘老陸’‘老陸’的喊一樣……”
“在你女兒眼裡,那男孩就是賀炳添,能肆無忌憚‘老賀’‘老賀’的叫。”
“即便你更願意說叢霜像他爹,但在擇偶標準上,你倆一個鬼樣子,我是無法理解的。”
說完。
張茉莉走了。
心裡,那叫一個爽啊。
你女兒給我擺臭臉,你給我擺臭臉,老孃受夠了!
可是。
就在她行至走廊……
‘噠噠噠’的腳步聲跟了出來,伴隨着喘氣聲帶起一句不情願的委婉:“茉莉,你,你站住!”
張茉莉笑了,心裡樂開了花,但她始終知道那個度,明白什麼是見好就收。
回身。
“酒錢賠給我,我就跟你說經過……”
“不賠錢,我說一個字,我就不叫張茉莉。”
陸香有些癡呆……
此景此景,兩個中年老女人似乎瞬間回到了大學校園裡,面對閨蜜所關注的男人八卦,儼然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
陸香認輸了,但絕不是輸給張茉莉。
她輸給了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