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名暗衛,沒有一名倖免,每一個都死得和青影一樣慘烈,蕭逸的臉色如同千年寒冰,暴怒的眼睛卻因怒到了極致已看不出絲毫情緒。他還有最後一絲希望,夜襲。蕭逸相信,只要夜襲沒死,秋兒就一定不會有事,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夜襲。
以夜襲的精明穩妥,他一定會沿途留下痕跡。蕭逸一路追蹤,一路尋找夜襲留下的痕跡,果然每隔十幾米,便會在一棵大樹上找到夜襲刻下的暗衛標誌。
只是,找到最後一個記號的時候,沒看見秋兒和上官雲清,卻看見倒在血泊中的夜襲。幸運的是夜襲還沒有死,冬果給他服下固本丹,蕭逸給他輸入了真氣後,夜襲竟吊着一口氣醒轉過來,幾乎已經形同死灰的眸子在看清楚蕭逸後倐地一下亮了。
“王爺!王妃和上官先生,他們,他們……”話還沒有說完便噴出一口鮮血,鋼鐵般的漢子灑下兩滴熱淚再度昏厥過去,只是昏過去之前,一隻手卻穩穩地指向前方密林。
“好兄弟!”蕭逸長嘆一聲,命人背起重傷的夜襲便循着他指引的方向繼續追下去。
夜襲雖然沒有把話說完,但是,他卻給蕭逸透露出了兩條信息,第一,秋兒和上官雲清在一起,只要上官雲清還活着,他定會用性命來保護秋兒。第二,他們是往密林深處而去了。儘管林子裡危險重重,但也存在着極大的變數,正因爲有了不爲人所控制的危險,所以,上官雲清和秋兒要面臨的危險那些倭人刺客也能遇得到。相對而言,這般卻是減輕了上官雲清和秋兒的壓力。
有了方向無疑就多出更多的希望,至少,在夜襲追到這裡之前,上官雲清和秋兒還活着,既然夜襲都還沒死,那麼,是不是秋兒也沒死?
便是有了這渺茫的希望,蕭逸就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渾身充滿了力量,追下去,找到他們,即便將整個“死亡谷”夷爲平地,他也要找到她。
在茂密的原始叢林裡尋找兩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蕭逸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可是,隨着夜晚的降臨,他的心越來越涼。他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發現,實際上,虎賁軍發現了很多線索。誰都知道“死亡谷”裡有很多聞所未聞的毒蟲野獸,但衆所周知,毒蟲野獸吃人不會連衣裳和武器都吃進去,一晚上,虎賁軍不知道找到了多少倭人的衣物和彎刀,卻沒有見到一具屍體,便是殘肢斷臂和骨頭也沒有找到一根。這說明了什麼?哪怕是從未經歷過生死的阿綠也能猜出大概。
一日一夜,將近十二個時辰,他們還會有希望活下來嗎?腦海裡的最後一絲清明幾近喪失,腳下一滑,蕭逸只覺身子像是失去了重心和平衡,竟有產生出一股隱入地底的錯覺。
衆人只覺走在最前面的靖王爺身子一矮,竟像以前見過的倭人刺客一般往地底下縮進去。這動作無比詭異,讓人第一感覺就是地遁,只是,王爺何時練過這等歪門邪功?
還沒等看清楚,但見靖王爺一個鶴衝九天,竟又從地底下衝了出來,待重新站定之時,目光落在地上,才發現先前王爺身子縮入地面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個大洞。
蕭逸也被眼前的情況嚇了一跳,只是他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但一雙眼眸卻亮得耀眼,似是瞬間便充滿了活力。
他先前滿腦子都是上官雲清和秋兒慘死的畫面,想到秋兒臨死前,陪在她身邊的人竟是上官雲清,到最後,竟是上官雲清與她攜手共赴黃泉,他連最後見她一眼,陪着她一同赴死的機會都沒有,心中頓感無比淒涼,竟產生出一股厭世情緒,所以踩在被樹枝和浮葉掩飾的洞口上時並未有一絲防備。但蕭逸武功高強,對危險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敏銳,便是頭腦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做出了本能的反應,只一眨眼,便讓下墜的身體騰空離開了險境。
誰也沒想到找了一天一夜會在地面上出現一個大洞,所有的人都緊張地看着蕭逸,答案呼之欲出。那些樹枝和浮葉顯然是人爲製造的假象,在這個落葉遍地的密林裡,誰也不會注意到這種假象,即便是最有經驗的獵人,也不一定能發現這個陷阱。這般煞費苦心掩飾洞口,只有一個目的,便是這個洞裡藏着人。倭人刺客顯然沒有這麼好的心腸,費了老鼻子勁來追殺王妃還會這般掩飾,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這洞內藏的人是王妃。
即將揭開的謎底並沒有讓蕭逸喪失理智,反而,他此時更加冷靜,心頭有個顧慮需要證實,那就是若真的是秋兒和上官雲清藏在這洞裡面,這洞口又是何人佈置的?
蕭逸的思維轉得極快,如果昨日秋兒和上官雲清無意中發現了這個藏身之所,最大的可能便是上官雲清將秋兒藏在了洞裡,自己掩好洞口後,將倭人刺客引開了。這是唯一能解釋得通的答案,也就是說,如果秋兒還活着的話,他不但如常所願,倭人刺客還幫他解決掉了上官雲清這個情敵。這應該是蕭逸日思夜想的結果,秋兒生,上官雲清死,他不知道已經在心裡渴望了多少遍這種結局,可是,當真正面對的時候,蕭逸才知道,他和上官雲清之間遠非情敵那麼簡單,似乎還有着一層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而且,若是用這種法子贏了上官雲清,那便是勝之不武,連他自己都覺得不甘心。
心臟猛地一縮,轉身看了一眼衆人,沉聲道:“本王下去看看,爾等都在上面待命!”
夜襲已經醒過來了,看着眼眸透血的王爺,似乎想說點什麼。但王爺的脾氣他最瞭解,但凡王爺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當然,除了王妃。此時別說王爺心中焦慮不堪,便是他也有跳下去一覽究竟的衝動。可是,這“死亡谷”中處處危險,這般冒冒失失跳進洞裡去,萬一裡面有着什麼厲害的毒蟲,那不是送上門去找死麼?夜襲還沒想明白,王爺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了那個洞口裡。
蕭逸原本做好了墜崖的準備,可是隻一瞬,他的腳便觸到了地面,只是這地面甚是光滑,踩在上面還發出輕微的喀拉聲,突如其來的危險氣息讓他在一觸即發時身形一晃,便避開了腳下裂開的冰面,人已貼着洞壁穩穩地站在了地面上。
在他面前出現的是一條寬寬的地下河流,冰涼刺骨,他方纔落下來時所踩的位置是一個冰洞,只結着一層薄如蟬翼的冰層,便是被他無心落下時踩碎,若不是他反應迅速,此時,人應該站在冰水裡了吧?
銳利的目光掃視一圈,蕭逸微微有些失望,這裡並沒有人,沒有秋兒,也沒有上官雲清,甚至連之前想到的毒蟲猛獸也沒有一個,除了他落下來時踩碎的冰面,也看不出有人來過的痕跡,許是以前有人發現了這個洞口,便將它掩上了,是他想得太多了。
正要出去,心頭猛地一亮,目光倐地一下又落在了裂開的冰面上。那冰面上漂浮着薄薄的冰塊,因爲氣溫低還沒有徹底化掉,仔細瞧,卻能看出裂開處的冰層並不規整,參差不齊的斷裂處竟有厚有薄。
心神一動,只聽撲通一聲輕響,蕭逸整個人便落入了冰河之中,淺淺的河水將他整個吞沒,不過數秒,他又從水裡浮出來,攤開手掌,掌心中竟是一枚七彩水晶。
看清楚這東西,蕭逸的心都快要從嘴裡蹦出來了,秋兒,真的是秋兒。如果秋兒和上官雲清曾經落入這條地下冰河,他們會不會被水流沖走?他是不是該將虎賁軍和暗衛們都叫下來,沿着這條地下冰河往前找?
思量間,忽然聽見冬果在洞外大喊道:“王爺!快上來!”
冬果的聲音急促焦躁,透着壓抑不住的驚恐。蕭逸眉頭微皺,飛身衝出洞口。
**地站在洞外地面上,衆人都被蕭逸嚇了一跳。蕭逸卻掠過衆人驚詫的目光,看向冬果問道:“發現了什麼?”面色不變,聲音裡卻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冬果正站在五米開外的一棵大樹邊,嘴脣哆嗦着,指了指腳下道:“這裡,這……”
蕭逸疾步走過去,目光立刻停留在地上的數十根糾纏在一起的黑髮上。蹲下身,將這些黑髮一根根拾起,握在手中細細察看,只一瞬間,狹長的鳳眼一眯,眸中竟透出幾分狠戾與陰冷來。
衆人都站在洞口處等王爺上來,冬果心中擔憂王妃的安全,心慌難以自制,便想走幾步調整一下呼吸。可是,虎賁軍和暗衛都訓練有素,便是將他們都丟進油鍋裡去,也不會有一人動彈一兩下,她若是在他們面前表露出這般焦躁的情緒,必會引起得人心不穩,那樣,對王爺會造成更大的打擊。
此時需要衆志成城,大夥兒的心都是揪着的,她不能在這麼關鍵的時候瓦解大家心頭的那一點點希望,萬一王妃真的,她都不敢想象王爺會怎麼樣。便是抱着這樣的心態,冬果才走得稍遠一些,暗衛出身的她一定得走幾步來排解心頭的恐懼和不安,否則,她會被活活憋死。
冬果萬萬沒想到會在樹下看見王妃的頭髮,也多虧着她心神不寧,纔會低着頭走來走去,否則,誰會注意到腐葉遍地的樹下散落的這數十根頭髮呢?
她整日給王妃梳頭,最是瞭解王妃的髮質,這些頭髮中,絕對有一些是王妃的,不會有錯,可是,還有一些,顯然太過於粗壯,不像王妃的那般又黑又亮還柔軟溜滑,倒像是男人頭上的。只一想,冬果便想到是上官先生的。
頭髮?上官先生和王妃的頭髮?靜安王朝雖然未受儒家思想約束太多,但卻沒有開化到男女不分的地步。身體髮膚受之於父母,尤其是女子,除非出家爲尼,否則絕不能落髮。女子的頭髮,自出生時起便會被蓄起,若夫君早亡,纔會剪髮收斂入棺,以表生死相隨之意。現如今王妃的頭髮和上官先生的混合糾纏在一起,其含義不言而喻。
冬果的腦袋轟隆一聲炸響開來,想都沒想,已呼出聲。
她這一喊不打緊,不止是蕭逸,虎賁軍和暗衛們也迅速奔至樹下,才瞧清楚王爺的模樣,便是紛紛一愣。
靖王爺蕭逸是個面冷心熱之人,在遇到丞相府大小姐以前,這世上除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之外,從沒有任何人或者事能夠打動他的心,但他身邊的人都知道,靖王爺不認真則已,一旦認真起來,便是死人,王爺也能叫他活過來。若是王爺看上哪個女子,即便這女子已有夫家,只怕王爺也會將她夫家殺死,將她佔爲己有,更何況是眼下這種情形,任誰都看得出來王爺手裡緊握着那些頭髮並非來自同一個人,那便是?
怎麼辦?一時間,所以的人都提着一口氣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