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不知道父皇那時候心裡會不會煩躁,總之他覺得很不爽,尤其是秋兒現在臉上奸詐的笑容特別讓他不爽,就好像,是他算計了她,被她識破了一樣。?他很想現在就對他的小女人做點什麼,攬在她腰間的手指才一點點遊移開來,便見秋兒的眼眸亮起來。
沐之秋的視線從方纔烹茶賞畫時開始,就時不時地關注起香香公主來。說實話,這真是一場難得的藝術欣賞盛宴。若是因爲她對香香公主的敵視而錯過這場盛宴,着實太可惜了。
此時,茶藝表演已經告一段落,煮好的茶分別由丫鬟宮女端給衆人享用,卻有另外的宮女抱上來大捧鮮花,擺放在香香公主面前。
衆人尚未回過神來,香香公主已右手持剪,左手拿花忙碌起來,那雙柔夷像是擁有着無限的魔法,衆人只覺眼前色彩繽紛,彩蝶翩飛,一瞬間便是百花齊放。
不過幾分鐘,一個清麗脫塵的花籃已呈現在衆人眼前,令人稱絕的是這花籃的整體形狀竟像是一隻振翅欲飛的雄鷹,在吐蕊留香的同時,憑空帶給人一股沖天豪氣。便是見多識廣的沐之秋,都覺得眼前一亮,心情也跟着愉悅起來。
香香公主纔將花籃插好,她身邊的貼身丫鬟已捧起花籃獻到了蕭逸的面前。
這般借花獻佛便是最直白的示愛了,金殿之上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嬌妻在懷的靖王爺。
蕭逸卻連看都不看那花籃一眼,細心地將剝好的菱角喂到沐之秋嘴邊,妖孽般的俊臉上依然冷清,眼眸中卻柔情似水。
那丫鬟跪在地上高舉着花籃半響都沒引起靖王爺的注意,尷尬不已,憋了半天才壯着膽子喚了聲“靖王爺!”
蕭逸的目光這才淡淡地轉過來,看見花籃眼睛一亮。就在所有的人都以爲他要伸手將花籃接下的時候,他卻突然從那花籃中抽出一支盛開的百合,擡手就插在了沐之秋的鬢邊。
欣賞了十幾秒,蕭逸才展顏道:“寶貝兒!你今日貌比花嬌,爲夫本想以花傳情,但怎麼看,都覺得這百合花不及你萬分之一,還是棄之不要了吧?”
聽似詢問,修長的手指已飛快將沐之秋鬢邊的百合取了下來,像丟垃圾一般隨手又丟回了花籃裡,就好像那支嬌豔欲滴的百合花是一坨令人厭惡的臭狗屎。
那精美絕倫的花籃便徹底被毀了外形,瞬間坍塌成亂糟糟的一堆。蕭逸卻仍關注着懷裡的小人兒,還順勢俯首在沐之秋的鬢邊吻了吻。
原本鴉雀無聲的金殿上登時響起一片抽氣聲,寶貝兒?堂堂靖王爺居然在衆人面前稱呼自己的王妃寶貝兒?這般只有在鴛鴦帳內共赴時才說得出口的暱稱,靖王爺怎麼就能當衆說得臉不紅心不跳?這靖王爺的臉皮究竟有多厚,才能修煉到這般境界?且靖王爺還當衆親吻自己的王妃?這般尖銳高調的示愛方式,那弱不禁風的香香公主可受得了?
沐之秋也沒想到蕭逸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還沒回過神,蕭逸已在她鬢邊落下一吻。
若是在自家府裡,這般肉麻她也許只是笑笑就算了,但眼下在金殿之上,衆目睽睽,饒是她臉皮再厚,也被蕭逸鬧了個大紅臉。一時間,優雅修長的頸項低垂,竟連看都不敢看蕭逸。
那香香公主的俏臉登時扭曲起來。堂堂靖王爺,豈能說出這般放蕩不羈的話語,做出這般有失體統的舉止?定是沐之秋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在蕭逸懷裡做了什麼手腳,單看此時她那一臉的狐媚像,這不是狐狸精的勾魂術又是什麼?身爲靖王妃,居然是這樣一個不要臉的下賤女人!
當下,想都沒想,脫口便罵道:“如此下……”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蕭逸的一句話徹底堵了回去。
蕭逸昨日離開沐之秋一整天,本來就備受相思之苦,如今好不容易美人在懷,哪裡受得了沐之秋這般撒嬌賣萌?沐之秋才紅了臉,他便覺心中一蕩,不由自主便緊緊地抱住了她,動情的話已不經大腦脫口而出:“秋兒!我愛你!”
蕭逸的話一出口,金殿之上人人石化。
蕭楠筷子上剛夾起來的一個鴿子蛋骨碌碌地滾到地上,他卻猶不自知,只張大嘴巴瞪着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瞧着三哥。
臥槽!三哥,居然是這麼牛逼的一個人,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他簡直是,簡直是太崇拜三哥了。
沐之秋的冷汗差點流下來,好吧!她承認,她現在把蕭逸改造得很好,可這廝今晚的表現是不是過頭了?
那個,這種肉麻的話,平時蕭逸都不怎麼愛說,怎地今晚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就一句接着一句往外蹦?而且一句比一句火?火到她都有點害怕,蕭逸這廝不會腦子一熱,抱住她就旁若無人地一通狂親調戲吧?
這很容易叫人誤解好不好?瞭解的人知道蕭逸是因爲太愛她,不瞭解的人,還以爲是她剛剛給蕭逸吃了什麼迷幻藥呢!
面對蕭震天的威壓沐之秋越戰越勇,面對香香公主的咄咄逼人沐之秋跟看戲一樣淡定,但面對蕭逸似火的熱情,她一下子就變得暈暈乎乎起來。當下,不知道是該回應蕭逸好,還是該當做沒聽見好,一雙手臂竟僵硬地垂在身邊,乾巴巴地瞪着目光迷離的蕭逸。
香香公主如花似玉的臉早已變得慘白,大顆的淚珠在眼眶中滾來滾去,卻死死咬着嘴脣昂起腦袋不讓眼淚掉下來。金殿之上的氣氛不止是緊張,還透着說不出來的詭異,就好像這場鴻門宴成了靖王爺夫妻的婚宴,在座賓客都成了擺設。
褚國特使“咳咳”輕咳兩聲,道:“事不過三,香香公主已表演了四項,還請靖王妃賜教!”
沐之秋眨眨眼睛,她要是香香公主,一準會賞給這特使一個大嘴巴,人家兩口子把肉麻話都說到金殿上來了,這廝怎地還這麼沒眼屎地忽悠着他家公主往上衝?這又不是敢死隊隊員,誰衝到最前面誰就最英雄?
不過特使話雖是挑釁,卻給沐之秋解了圍。蕭逸鬆開她一些,眉頭已不悅地皺起,一雙桃花眼卻仍灼灼地盯着她,“讓秋兒受累了!今晚回去沐浴之後,爲夫好好給你鬆骨按摩,解解乏!”
一口氣沒倒上來,沐之秋差點被口水嗆到。蕭逸這廝能不能閉上他的嘴巴?所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她今日算見識了,蕭逸簡直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估計今夜之後,自己妒婦、悍婦、蕩婦之類的名聲就會傳遍靜安王朝的大街小巷。
好不容易掙脫開蕭逸的懷抱,不過一轉眼,沐之秋已恢復了之前的從容淡定,衝蕭楠點頭示意,蕭楠便興奮地大喊:“筆墨伺候!”
雪白的宣紙鋪好,沐之秋起身離座。腳步尚未邁出,蕭逸已隨着她站起來,不待她開口詢問,他衝她微微點頭:“爲夫陪着你!”冷冰的目光一掃,香香公主和褚國特使便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沐之秋也不阻止,大大方方地被蕭逸攬着來到案前,想都不想,提筆揮毫,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已洋洋灑灑地寫了滿滿幾大張。
那特使早在沐之秋離座時也已站起了身,沐之秋才放下手中毛筆,他已經疾步上前,目光便落在了宣紙之上。
衆人只見特使的臉上越來越驚訝,看完之後像是不太相信,又擡頭看了看靖王妃,這才重新垂眸去看,最後,臉上的驚訝完全變成了凝重。
蕭楠哪裡受得了這個,本來被褚國特使搶了先他心裡便不樂意,此時早已忍耐不住,上前直接奪過岸上的宣紙,張嘴便念起來。
“琴:知音一曲百年經,蕩盡紅塵留世名。落雁平沙歌士志,魚樵山水問心寧。輕彈旋律三分醉,揉斷琴絃幾處醒?縱是真情千萬縷,子期不在有誰聽?”
“棋:無聲無息起硝煙,黑白參差顛。凝目搜囊巧謀略,全神貫注暗周旋。山窮水盡無舟舸,路轉峰迴別樣天。方寸之間人世夢,三思落子亦欣然。”
“書:無芳無草也飄香,石硯研飛墨染塘。筆走龍蛇盤九曲,鸞翔鳳翥舞三江。廬山峻嶺隱深處,人面桃花映滿牆。鐵畫銀鉤書萬古,春秋雅事一毫藏。”
“畫:山川素紙裝,曉風殘月入華章。一毫漫卷千秋韻,七彩融開幾度芳。山路鬆聲和澗響,雪溪閣畔畫船徉。誰人留得春常在,唯有丹青花永香。”
“詩:推敲平仄著新篇,酷愛詩魂已近癲。朝賦別離悲又怨,暮吟相聚笑還憐。春花秋雨盡成韻,曉月寒霜皆入聯。偶得佳詞忘所以,唐風一攬不知年。”
“酒:淡淡馨香微透光,杏花村外送芬芳。別君執手情無限,會友斟杯醉亦狂。常伴騷人對月飲,又隨墨客繞詩徉。天涯萬里情歸路,唯我金樽最愛鄉。”
“花:枯枝葉底待欣陽,終是情開暗透芳。紅頰含羞窺蝶舞,朱脣輕啓唱蜂忙。邀來春色滿園秀,擷取清風一地香。流落塵埃無怨悔,新生由此看興昌。”
“茶:枯枝葉底待欣陽,終是情開暗透芳。日月精華葉底藏,靜心洗浴不張揚。悄融四海千河色,暗潤千年四季香。窗外閒風隨冷暖,壺中清友自芬芳。”
唸完,愣了許久,蕭楠才怔怔地看向沐之秋。
這八首詩是三嫂寫的嗎?三嫂,原來是會作詩的,非但會作詩,簡直就是詩仙詩聖。難怪太醫張英一說起三嫂就說文曲星下凡。以後,若要有人再敢說三嫂是個不會吟詩作對的粗人,他會第一個撕爛那人的嘴巴。
金殿之上不乏瞭解沐之秋的人,便是沐忠國,也從未想過自己的女兒會有這般才華,這樣的秋兒,站在那裡,就像是一顆閃閃發光的夜明珠,即便用紗帳遮蓋,也難掩她周身的光華。
自古詩詞歌賦不分家,具備如此才情的靖王妃,再也沒有人懷疑,她纔是靜安王朝當之無愧的第一才女。
蕭良面色坦然,看着沐之秋的目光中沒有一絲意外。早在“死亡村”時,他便見識過之秋的才華,他完全相信吟詩作對難不倒之秋。只是,這般優美的佳句,便是他,也忍不住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