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秋從來不願意用皇后來逼迫蕭良,之秋說,一個人的承受力是有限度的,超出了他的限度,這個人會崩潰,他會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所以之秋雖然說過要對蕭良痛下猛藥的話,卻從未想過利用皇后,因爲皇后不是良藥,而是一劑致命的毒藥,且此毒無解。
上官雲清不得不承認,在對於蕭良的事情上,他有私心。他原本是個治病救人的醫者,擁有一顆菩薩般的心腸,從未想過害人,也從未害過人。可是,現在他要落井下石,趁之秋和蕭逸不在對蕭良落井下石。
只要一想起來那日在凌霞殿的葡萄樹下看見的情形上官雲清就覺得毛骨悚然,他不敢讓自己冒險,倘若一時的不忍之心會害死之秋,讓蝴蝶效應變成無法彌補的悲劇,上官雲清寧可落井下石。
事實上,上官雲清不是沒給蕭良機會,一半對一半,倘若蕭良自己抓不住,那他只能對蕭良趕盡殺絕。
“沒錯!你們這是在害八弟,亦是在救他!”一咬牙,蕭壽道:“老三的女人,果然夠狠,老三的謀士,果然夠毒!”
殿門突然發出兩聲輕響,上官雲清眸光一凜,道:“來了!”
話音才落,便有人應聲而入,但見身形纖細,儼然是個女子。
“上官先生!”來人衝上官雲清行禮一拜。
蕭壽愣了愣,纔想起來此女是沐之秋身邊的貼身侍女冬果,“冬果?你怎地會來這裡?”
“自然是奉上官先生之命!”
“啊?”
不等蕭壽再問,上官雲清已開口道:“怎麼樣?”
“如先生所料,皇后根本沒有硬闖八皇子府,而是與八皇子的貼身侍衛相見密謀。那侍衛倒似對八皇子忠心耿耿,只是,卻是個和阿綠一般只知愚忠卻不識好歹之人。”許是提到阿綠觸及傷痛,冬果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皺,“我不敢跟得太近,因此不知他跟八皇子說了什麼。不過,他前後三次叩見八皇子,除了第一次外,其他兩次都是受皇后指使,而八皇子在他後兩次叩見之時,情緒都非常激動,不但痛打了他,還,還……”
停下來,冬果下意識地看了看蕭壽。
上官雲清坦然道:“但講無妨!”
“諾!”冬果頜首,“那侍衛引發八皇子大怒,被八皇子打出殿外後,八皇子的一名侍妾入了安良殿……”
“等等!”打斷冬果,蕭壽插嘴問道:“八弟的侍妾入了安良殿?怎麼可能?據我所知,八弟已經很久都不近女色了,清心寡慾到跟大婚前的老三差不多。他的那些側妃、侍妾如同被打入冷宮,別說是安良殿,便是各自居住的寢殿都不能踏出半步。那個侍妾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擅自闖入安良殿?她不想活了嗎?”
“二皇子英明!”冬果讚道:“我當時以爲以八皇子溫良柔順的性子,最多怒斥那侍妾一頓便罷了。豈料,她竟是被八皇子丟出來的,只怕已經不成了。且八皇子放出狠話,再有人敢擅闖安良殿,殺無赦!當時我還嚇了一跳,心道八皇子豈不是走火入魔了嗎?這哪裡是八皇子?分明就是我家王爺麼!”
許是覺得自己的話說的不太對,冬果又改口道:“奴婢就是覺得當時的八皇子好可怕,像個魔鬼!”
上官雲清沉思不語,蕭壽又問:“你可知那侍妾叫什麼名字?”
“叫秋娘!”
“秋娘?之秋?”蕭壽譏笑道:“看來此番皇后李代桃僵之計失敗了,雲清這劑猛藥果然有效,皇后這也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偷雞不成蝕把米吧?”
上官雲清突然道:“只怕是我太急於求成,這劑猛藥下得太狠了!”
“怎麼說?”蕭壽頗感驚詫。
上官雲清卻苦笑不語,只將目光投向窗外已見白的夜空。
之秋,對不起,這回,卻是雲清害了你啊!只怕不久的將來,你和蕭逸就會面對一場殘酷的血雨腥風。
“如此!”猛地一閉眼睛,再睜開時,上官雲清的眼眸清澈,目光堅定,“雲清便捨命陪君子,槍林彈雨都陪着你便是!”
褚天凌的骨髓移植手術很成功,沒有出現任何排斥反應。
經過初期的不適,假愈期褚天凌恢復得很好,極期並未出現發熱、貧血和出血等症狀,到恢復期之初,身體機能便與常人無異,甚至能處理一些簡單的朝政了。
沐之秋每天都來太子宮內探視褚天凌,對於褚天凌來說,這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沐之秋懷孕已近五個月,肚子超乎尋常的大,每日行動不便,褚天凌便建議在太子宮內專設一個小殿,供沐之秋居住。
沐之秋並不反對,懷孕之後她變得愈發懶惰,孕吐反應不大,但卻總覺睡不夠,住在太子宮內她可以有更多的時間睡覺。
既然沐之秋要搬去太子宮,蕭逸豈有不尾隨之理?蕭逸雖不喜褚天凌,但卻心疼自家娘子,生怕秋兒來回奔波累着,居然同意了。
十月初一,沐之秋攜兩名侍衛正式入住太子宮。每日蕭逸去軍營後,沐之秋便在香香公主和老頑童的陪伴下,與褚天凌攜手遊園,日子過得無比愜意。
和平時一樣,這日蕭逸檢閱完褚國水師後歸心似箭,恰逢蕭楠從馮虎將軍營中前來,兄弟二人便一同回到太子宮尋覓自己的意中人。
正值秋高氣爽的時節,褚國皇宮內雖無百花盛開的美景,卻處處掛着累累的果實,秋意盎然生機勃勃。
雖已到了秋天,但正午的陽光依舊毒辣。香香公主便讓宮女太監們在太子宮門前的花架下鋪了塊大大的地毯,上面再鋪上錦被、坐墊,儼然有了些度假村的閒逸舒適,倒成了絕妙的避暑納涼之地。
今日沐之秋穿了身鵝黃色的紗裙,因着身孕的緣故,沒有用束胸腰帶,只在腰身的位置巧妙地收緊,襯托出微微發福卻依然玲瓏有致的曲線。她又棄了廣袖不用,用銀絲線在收攏的窄袖口上繡了幾朵素雅的小花。齊肩的長髮隨意在腦後盤了個髮髻,用一根鵝黃色的絲帶固定。周身沒有絲毫裝飾,卻嬌嫩得如同一朵盛開的水仙花,連一旁陪伴她的香香公主瞧着,都有些醉了。
香香公主平素喜歡穿顏色豔麗的衣裳,但近日許是和沐之秋在一起的時間太久,受了她的影響,今日穿着一身素白的長裙,坐在沐之秋身邊清雅如蘭,二人倒成了太子宮裡最亮麗的一道風景。
沐之秋手裡捏着一隻虎頭鞋,正笨手笨腳地往上綴珠子。
虎頭鞋自然是香香公主縫製的,香香公主的刺繡女紅乃是褚國一絕,一雙虎頭鞋做得惟妙惟肖,香香公主又找來了十幾顆拇指大小的夜明珠準備綴在鞋頭上當小老虎的眼睛。沐之秋覺得好玩,便搶過來自己動手綴。
二十一世紀的女人能開車能賺錢,甚至會打人會開槍,但會做針線活的實在不多。在穿越過來之前,沐之秋別說做虎頭鞋了,連鈕釦她都沒有縫過一顆。好在在“死亡村”的時候她沒少做隔離衣,儘管針腳大些,倒也結實耐用。
可結實耐用的針腳用來配香香公主繡工精美的虎頭鞋她自己都看不過去,所以每一針她都縫得異常仔細。便是這樣,只綴兩顆珠子,也有好幾次險些紮在自己的手指上,搞得她香汗淋漓。
香香公主替她着急,便不時地在一旁指點。
姐妹倆這裡湊着頭討論針線活,老頑童便坐在距離花架不足五米的涼亭內替褚天凌診脈。
褚天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沐之秋,他見過很多種秋兒,尤其是冷靜、邪魅、靈動又聰慧的,似乎在秋兒那個小腦瓜裡滿滿的都是他想不到的鬼主意,那樣的秋兒讓他又愛又恨哭笑不得。
可是眼下,秋兒近在咫尺,就坐在他的面前,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渾身上下散發着溫暖祥和的母愛,恬淡得如同小時候孃親煲的一碗湯,清新得如同晨起的第一縷空氣,彷彿一伸手就能夠到她,閉上眼就能嗅到他,那麼近那麼真實,將他的視線牢牢吸引住,連同褚天凌的大腦和思維都吸引過來,融進了這份舒適的溫馨裡。
老頑童看看坐在地毯上專心致志的寶貝徒弟,再看看一臉癡迷兩眼放光的褚天凌,在心裡不住嘿嘿冷笑,逸兒那個兔崽子,總是嫌棄他這個師父,現在有其他不錯的小子對秋兒虎視眈眈,他就不阻止,急死逸兒那個臭小子去!
蕭逸和蕭楠一走進太子宮便看見了這樣的情景,花架下夢幻般的女子頭並着頭低聲交談,涼亭內一老一少兩個同樣儀表堂堂俊朗不凡的男子一個表情專注癡迷,另一個狡黠詭譎不懷好意。
不過淡淡一掃,蕭逸便察覺到褚天凌在看什麼了,心頭頓時一堵。他就知道住進太子宮是極其不明智的,偏偏秋兒偷懶,如今他日日奔走在軍營中,倒是便宜了褚天凌。
“太子殿下在看什麼?”聲到人已至,蕭逸滿面寒霜。
褚天凌正看得出神,猛地被蕭逸打斷,掃了他一眼,勾脣輕笑:“在看妹妹!”
說得好!老頑童在心裡暗贊。褚天凌這小子真不錯,說得當真好。看妹妹!兩個天仙般的女子都是他妹妹,一個親妹妹一個表妹,不管是在看哪一個,都說得過去。他這般大大方方地說出來,蕭逸不會被他氣死吧?
蕭逸面色不愉,正要再問,卻見沐之秋和香香公主已擡頭望過來。
看見他,沐之秋眉眼一彎,笑了:“你回來了?”
心頭頓覺亮堂起來,多少憂愁和不快都煙消雲散。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輕輕攬住她問:“秋兒在做什麼?”
“虎頭鞋啊?”得意地將虎頭鞋舉起來給蕭逸看,沐之秋笑得眼睛眯眯的,“看,漂亮吧?香香做的,鬍子和珠子是我綴上去的!”
“嗯,就鬍子和珠子最漂亮!”
“咳咳!”香香公主輕咳兩聲,趕緊站起身走到蕭楠身邊,二人相視一笑,滿臉促狹。
沐之秋有點臉紅,這世上怕再也沒有人有蕭逸這樣的厚臉皮了,整個虎頭鞋就差鬍子和珠子,鬍子其實就是幾根線,珠子綴不綴都一樣漂亮。可蕭逸卻大言不慚地說只有鬍子和珠子最漂亮,他是在說鞋還是在說人呀?
有了蕭逸和蕭楠的加入,褚天凌和老頑童就成了多餘的。蕭逸這廝固來霸道,他一回來,太子宮的主人也得乖乖迴避。不過一轉眼,諾大的前院就只剩下蕭逸夫妻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