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磨一陣子沐之秋便困了,蕭逸將她抱回寢殿休息,往前廳去與蕭楠、褚天凌等人議事。待商談完,已到了掌燈時分,返回寢殿,值夜宮女道靖王妃尚未醒。
以前也不是沒遇到過這種事,蕭逸心疼她,自然不會讓沐之秋獨守空房地等他。可是今夜有點特殊,便是不等他,是不是也應該給他留個門啊?秋兒怎地讓人將內室的門從裡面反扣上了?
不過是一扇門,還攔不住他蕭逸,纔想着要不要破窗而入,老頑童卻不知道打哪兒冒了出來。
一看見老頑童蕭逸就覺得沒好事,果然,老頑童賊賊一笑,悄聲道:“逸兒?秋兒讓爲師等你回來帶你去睡覺!”
“無需你帶,本王就睡在這裡!”
“這怎麼行?”奸詐地衝蕭逸咧咧嘴,老頑童道:“秋兒說了,你早起要去水師大營閱兵,晚間還要與褚天凌商議國事,不必這般麻煩了!”
麻煩?秋兒會說他是麻煩?
皺皺眉,纔要張嘴,老頑童像是已猜透了他的心思,嘿嘿笑道:“逸兒不必擔心,爲師已將你的被褥抱去褚天凌的書房,你且在那裡將就幾晚,秋兒這裡有爲師和宮女們照料着就可以了。”說罷,不等蕭逸回話,老頑童已閃身不見了。
蕭逸一口氣頓時堵在了胸口,秋兒住的小殿隔壁就有書房,雖說簡陋了些,但也有一張平時供人休息的竹榻,便是要將就,只管在那裡講究就好,爲什麼要去褚天凌的書房講究?褚天凌的書房在太子宮的另一頭,距離秋兒的小殿比褚天凌的寢殿還要遠,老頑童這分明就是打擊報復。想要發作,又怕吵醒秋兒,蕭逸只好憋着一口氣往褚天凌的書房晃去。
沐之秋一覺睡醒在屋內左等右等不見蕭逸回來,心中略有不悅。她近來懶惰嗜睡,卻比以前要黏蕭逸,晚上蕭逸不在身邊會覺得睡不踏實。
纔要起身,老頑童已推門進來:“秋兒醒了?爲師給你熬了些安胎清粥,你先吃些,一會兒爲師給你按摩你再睡吧?”
“師父?蕭逸和表哥還沒有談完麼?”最近被老頑童照顧得久了,沐之秋也沒感覺有什麼不便,只當他是自己婆婆媽媽的老爹,倒也不加以避諱。
“爲師去催了他兩回了,但逸兒說讓爲師先照看你,他晚一點再來。”老頑童睜着眼睛說瞎話。
“唔!”接過安胎清粥喝了兩口,沐之秋下牀:“我去看看吧!表哥身子還未大好,不宜談得太久,蕭逸連日奔波,也應早些歇着纔對。”
老頑童硬着頭皮道:“秋兒莫要來回奔波,雖距離不遠,但天都黑透了,萬一磕着摔着爲師如何向逸兒交代?還是爲師再去催催吧!”
出了內室老頑童兀自憤懣難平:“臭小子夜夜霸佔着秋兒,爲師不過想親自伺候秋兒一夜都不成,果真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等了許久也不見老頑童回來,沐之秋急了,正巧窗外劃過兩道閃電,沒多時竟下起雨來。更加心慌,索性不等老頑童了,自己下牀穿好衣裳,找了把雨傘撐着便往前廳行去。
蕭逸才晃到花池邊,天空中便劃過兩道閃電,不多時,竟下起雨來。
往四周看看,除了幾棵樹木沒有能遮雨的地方。正要過去,突然想起秋兒曾說過不能躲在樹下躲雨的話,腳下一停,目光已下意識地輕輕掃向地面,猛地觸及到地面的雨水,倏地停下了。
秋日的雨水並不涼,來得卻很猛,不多時,地面上已積起了一窪窪小水坑。小水坑聚積多了就會往大水坑靠攏,便有雨水不斷流淌,乍一眼看去,竟像是百川入海。
吸引蕭逸目光的並非這些流淌着的雨水,而是雨水中漂浮的一根樹枝。
許是這場雨來得太突然,致使許多動物都來不及尋找地方躲雨,所以樹枝上趴着許多小螞蟻,爲防止被雨水沖刷走的危險,螞蟻們聰明地趴成一條線,專門避開風向,將身子緊縮成球牢牢扒在樹枝上。而且,所有的螞蟻都伸出兩隻觸角頂着同一張大樹葉,這樣,樹葉就成了它們天然的遮雨傘,下面的小螞蟻們居然堪堪避過了被風雨侵虐的危機。
蕭逸看得有趣,索性蹲下來仔細看。
雨水越下越猛,這根樹枝便如同大海上漂浮的筷子,不停地在雨水中打轉,卻始終沒有翻,更沒有沉下去。
蕭逸不由地想起了上回和秋兒、老頑童一起海上逃生的經歷。脣角一彎,低聲道:“小小螞蟻也知這般逃生,你們原也和秋兒一樣聰明麼?”
才說完便伸出手想將樹枝撈上來,手指才伸到一半,突然一陣疾風,樹枝在水面上打了個旋居然翻了。很快樹枝又轉了回來,但上面趴着的小螞蟻一隻都沒有了。
蕭逸心頭莫名一驚,卻見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水面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個小黑圖,仔細去瞧,正是那些落水的小螞蟻們,它們將自己的身子徹底舒展開來,待一個個浮出水面後,便迅速地爬回樹枝上,沒多久,樹枝上又重新聚滿了小螞蟻。
唯一不同的是,那片爲螞蟻們遮雨的樹葉被風吹走了,卻露出另一個東西來。
先前蕭逸以爲那片類似於遮雨傘的樹葉乃是螞蟻們爲自己尋找的掩體,此時看見這個東西,才知道自己竟不瞭解螞蟻這種小小的昆蟲。
原來,被小螞蟻們用觸角舉起來的不是樹葉,而是一隻肥胖的毛毛蟲。
很顯然,這隻毛毛蟲是小螞蟻們的口糧,或者說是它們的戰利品,所以,螞蟻們利用自己強大的識別能力,倔強地想在風雨狂襲的夜晚將這隻毛毛蟲運回家裡去。
心頭一動,蕭逸的眸中頓時升起一道精光。是啊!他怎地沒有想到這個辦法?倘若靜安王朝的水師也能如這些小螞蟻一般即便是戰船沉了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水逃生,重新回到母艦上,那他蕭逸手中是不是就握着一隻打不死的水師?
如何做到的?小螞蟻們是如何做到的?
蕭逸的目力很好,便是電閃雷鳴他也能夠看清楚小螞蟻們的動作,甚至連螞蟻的觸鬚都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實在看不清楚小螞蟻們是如何在水裡逃生的,在落入水中的那一瞬間,螞蟻們都做了什麼?螞蟻能夠浮出水面,那麼人呢?人是否也能像螞蟻那樣想潛水就潛水,想浮上水面就浮上水面,而且還能保護好自己的戰利品?
這般想着,隨手拾起地上的一根枯樹枝便將螞蟻們奮力託舉着的毛毛蟲挑進水裡去了。
螞蟻們好不容易重新爬上樹枝列好隊形,尚未完全擺脫困境,託舉的毛毛蟲便被巨大的外力拋進雨水中去了。
螞蟻們的陣容立時就亂了,很顯然,暴雨中,它們無法分辨方向,亦不知道毛毛蟲跑去了哪裡。
蕭逸悻悻然地站起身,蟲子就是蟲子,便是能激發靈感,也只是秋兒嘴裡的低能昆蟲。不過,他想到了另一種方法,一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奇特妄想。
沐之秋舉着雨傘一腳高一腳低地往前廳去,才走出沒多遠就遇到了匆匆行來的褚天凌和老頑童。一看見她,褚天凌和老頑童同時吃了一驚。
褚天凌迅速脫下身上的大麾披在了她的身上:“秋兒?這麼晚了,那麼大的雨,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蕭逸沒有回來我不放心!”往褚天凌身後看看,沐之秋問:“蕭逸呢?”
“蕭逸早就回去了!”看看老頑童,再看看沐之秋,褚天凌遲疑一下還是說:“本想着怕打攪你,他準備睡到我的書房去,可是……”
“他不在你的書房?”心頭一驚,沐之秋脫口道。
老頑童一個頭兩個大,他不過就想過過當老爹的癮伺候一下親閨女,也算是提前演練一下,讓自己適應伺候月婆子的生活。怎奈蕭逸這兔崽子太不會來事,不過就一晚上,混小子就耍性子離家出走,如此狂風暴雨的,這可不是要人的命嗎?
但見老頑童一言不發的心虛模樣,沐之秋便猜了個大概。
“蕭逸不是個喜歡耍性子鬧脾氣的人,他沒有去書房定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咱們多調些人找找吧!”
才說完便聽身後有人輕喚:“秋兒?”
三人同時回頭,不是蕭逸還有誰。
便是落湯雞,這世上怕也再沒有人能落湯得如同蕭逸這般肆意瀟灑了,這廝哪裡有半點被雨淋了的狼狽相,悠然自得神情淡定,若不是看見她面上皆是驚訝,別人還以爲他在大暴雨中散步呢!她的夫君,怎麼淋個雨都這麼強悍?
見到他,老頑童的一口氣頓時鬆了下來,纔鬆下來不足三秒怒火又騰地竄了上來。
“兔崽子!大晚上你不乖乖在書房睡覺,在這裡閒逛什麼?你可是想嚇死我們?”
冷冷地看了老頑童一眼,扯掉他揪住自己衣領的手,蕭逸跨前兩步一把將沐之秋打橫抱起:“師父說秋兒煩我,要將爲夫掃地出門,連被褥都給我扔到褚天凌的書房去了。爲夫心中憋屈睡不着,只好散步解悶!”
“你……”老頑童語塞。
噢!他就知道,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逸兒更混蛋的壞小孩了,他不過是想過過當一晚上老爹的癮,這小混蛋卻顛倒黑白鬍說八道。
“秋兒?爲師沒有……”
“當然沒有,連被褥都沒給我準備,師父是打算凍死我呢?”
老頑童:“……”
好吧!沐之秋承認,老頑童算計蕭逸不應該,但蕭逸這廝的報復心也忒重了。哪兒有他說的這麼嚴重啊?秋高氣爽的,褚國又位於大海中央,便是暴雨都帶着海風的暖意。且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們不過說了這幾句話,雨都快停了。這般天氣,若也能將蕭逸凍死,那褚國人都該裹着棉被出門了。
褚天凌舉着傘哭笑不得,虧得今晚做錯事的是老頑童,若是他,估計下場真會慘不忍睹。
蕭逸看看天,將目光重新投回沐之秋臉上:“秋兒可睡夠了?”
“睡夠了!”
“那爲夫抱你去沐浴更衣,稍後我們去前廳議事可好?”
待倆人走出一大截,褚天凌才反應過來:“門主?蕭逸剛纔說什麼?”
“唔!臭小子說回去洗澡換衣服!”
“我說得是後一句。”褚天凌的眉心跳了兩下。
難怪蕭逸總想抽這死老頭,可不是個欠抽的主兒麼?若不是因爲他那世上沒人比得過的武功和醫術,褚天凌真的想抽死他。
“我這個人不八卦!”老頑童白他一眼,大搖大擺地離開。只留下氣得臉皮子發青的褚天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