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秋的良苦用心上官雲清如何不懂?蕭逸的鼎力相助他又如何看不到?他夫妻二人已爲他上官雲清做到如此地步,他爲何就不能再爭氣一點點?爲何?
怪不得之秋不愛他會愛上蕭逸,但凡是個正常點的女子,都不會愛上他這般沒用的男人吧?
嗓子裡皆是血腥,眼眶又酸又澀,這一刻,上官雲清想到了放棄。
一擡頭,正對上蕭逸倒垂着的眸子。
上官雲清從來沒有見過蕭逸用這種眼神看他,這是一種信任,一種對兄弟的信任,一種面對生死寧可同歸於盡也絕不獨自苟且偷生的果斷和堅持。
他突然覺得自己太自私,怎能放棄?豈能放棄?
但見雲清擡頭看他,蕭逸微微點頭,眸中精光畢現,薄脣輕啓,無聲道:“兄弟!同生共死!”
上官雲清鼻子一酸,終於沒忍住,兩滴清淚落下來。脣角微揚,退後幾步,咬牙,如同子彈般飛出去,待靠近畢業牆時,上官雲清突然“呀”地大喝一聲,身體已高高躍起,幾乎下一秒,他的一隻腳已在畢業牆上使勁一點,身體便騰空衝了上去。
蕭逸張開的雙手立刻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還不等上官雲清反應過來,上面的人已同時大喝一聲開始往上拉人。
不到十秒鐘,上官雲清便穩穩地站在了高高的畢業牆上。現場頓時陷入一片寂靜,十秒鐘後,才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
上官雲清長臂一伸,突然直剌剌地給了蕭逸一個熊抱,“兄弟,現在我承認,你,蕭逸,是我上官雲清這一生一世的生死之交!”話未說完,上官雲清的聲音已然哽咽。
蕭逸沒有防備,頃刻間便被上官雲清抱了個滿懷。
本來被上官雲清猛地抱住,蕭逸面色有些不好看,他素來不喜有人接觸他的身體,當然,親親孃子抱他,蕭逸是無比喜歡的,甭管是抱哪裡,便是秋兒伸出一隻腳丫子給他,蕭逸也覺得能抱得滿懷生香。至於其他人,便是夜襲,也從不敢沾他一根手指,更別說擁抱,所以蕭逸最不喜寶貝娘子說的擁抱這種表達感情的方式。
今日,爲了給雲清撐門面,爲了讓寶貝娘子開心,他靖王爺已經經受了百人的踩踏,如今再被上官雲清以這種姿勢熊抱住,蕭逸殺人的心都有了。
要知道兩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抱在一起,尤其還是他和雲清這種相貌出類拔萃的人抱在一起,怎麼看都會讓人生出些不太好的想法來,蕭逸可不願意明日京城內外就傳出他有龍陽之好,打算招納上官丞相爲入幕之賓的閒言碎語來。一切莫須有的罪名都會造成傷害,便是他的小妻子智慧超羣心如明鏡,到底,她也是個人,他不願冒險,不能冒險,便是有一絲一毫的空隙,蕭逸也要將之堵掉。
一想到上回在金殿之上自作聰明欲擒故縱的退婚,蕭逸的腸子就能糾結在一起,但凡能帶來一點點令秋兒不愉快的緋聞,他都要將它扼殺在搖籃裡,連yy和想象的空間都不能留給他刁鑽精明的小女人。所以在上官雲清抱住他的同時,蕭逸已擡起手,下意識地揪住了上官雲清的後衣領。
忽聽雲清在耳邊低聲道:“兄弟,現在我承認,你,蕭逸,是我上官雲清這一生一世的生死之交!”
雲清的聲音裡帶着罕見的顫抖和激動,聲音低緩真摯,竟讓蕭逸的心莫名其妙地抽動了一下。
孤潔自傲的神仙先生上官雲清到底有多麼不善於表達感情,這世上除了秋兒,便只有他最清楚。就像當日雲清承諾棄醫從仕追隨於他一樣,但凡雲清說出來,不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刻,這樣的誓言便終生有效。此時此刻,當着百餘名將士的面,當着之秋的面,雲清說出這種話,可見,雲清有多麼認真,多麼慎重,多麼感激。
相比之下,自己是不是有點差勁?
蕭逸可從來沒有將雲清當成兄弟看過,更別提生死之交了。雲清和他即便不是敵人,也不可能是兄弟,他們不能是兄弟,永遠都不能成爲兄弟。所以雲清這份深情厚誼,蕭逸不能接納,就算他皮厚肉糙,也無法裝出坦然接受。
只是,冥冥之中似乎有那麼一根無形的線,不知不覺中就將他和雲清緊緊捆綁在了一起,不用扯不用理,已經自行擰成了一股繩,便是他不想要,也早已擺脫不掉。
蕭逸一雙手臂便僵在半空中,半天都落不下去,卻又同樣沒有力氣去推開雲清。
四周的空氣彷彿瞬間凝結成冰,沒有人說話,連大聲呼吸都不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兩個風華絕代,卻始終爭鋒相對劍拔弩張的男人身上。
蕭逸突然覺得有點冷,瞳孔一縮,目光已下意識地去尋找他的小女人。猛地與秋兒含淚隱忍又帶着點點憂傷的眸子對上,鋼鐵般堅硬殘忍的心頓時便軟下去了一大片。
雲清的這聲兄弟到底有多重他們都懂,雲清已勇敢地邁出了這一步,但他卻始終在原地徘徊。果然秋兒說得沒錯,他的確是個感情冷漠又缺乏愛和安全感的人,無怪乎以前秋兒總叫他面部肌肉僵死男。這一刻,面對神仙般的雲清,蕭逸竟感到有些自慚形穢。
但見自家妖孽夫君動作僵硬滿臉寒霜地被雲清熊抱住,俊逸不凡的臉幾乎扭曲變形,沐之秋便猜到了蕭逸的想法,拭去眼角的淚珠,衝他咧脣一笑:“蕭逸!雲清說的沒有錯,你就是他的生死之交,是他最好的朋友和兄弟。我們大家都是生死之交,都是最最好的朋友和兄弟!”
蕭逸的身子猛地一震,他的小女人,他的小妻子,她,是願意的,她希望他和雲清是兄弟。
猛地閉上眼睛,懂了。
再睜開時,蕭逸長舒一口氣,終於僵硬地輕輕回抱住上官雲清,順勢在雲清瘦弱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
“靖王爺,上官丞相!屬下皆是你們的生死之交,皆是你們的兄弟。屬下願爲靖王爺和上官丞相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歡呼聲和掌聲隨着蕭逸雙臂的落下再次響起,比先前還要熱烈。隊員們衝上前猛地將蕭逸和上官雲清擡起來,如同迎接英雄一般擡下了高臺。
沐之秋的眼淚刷地一下又飈了出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淚點這麼低,別人哭沒哭她實在沒看見,反正冬果在她身邊哭得稀里嘩啦,搞得她差點以爲不哭成冬果這樣,根本就不算被感動。
一百一十五人,翻越十米高的畢業牆,tmd這是多麼艱鉅,多麼不可思議的任務啊!他們完成了,利用他們的耐力和合作精神,他們順利完成了,而沙漏中的細沙明顯不到預定的時間。
這是一羣鋼鐵俠,是沐之秋眼睛裡的超人。有這樣一支軍隊支持,蕭逸何愁不能消滅倭國?何愁不能一統天下?
看着攜手而來,平素都淡然不驚,此時眸中卻涌動着驚濤駭浪的兩個男人,沐之秋心潮難平。同樣的高貴,同樣的清矍,同樣耀眼璀璨,同樣風華絕代,但一個如水般溫柔,一個卻如冰一般冷徹心扉,這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的夫君,一個是她的知己,他們,都是這一生一世要守護在她身邊的人,是她的親人,更是她的朋友。
迎上前,先衝蕭逸點了點頭,繼而跨前一步,伸出雙臂,沐之秋也給了上官雲清一個熊抱。
雖說是熊抱,但她肚子太大,實在無法和上官雲清抱個滿懷,倒像是後衣領處有人提着她,不讓她與雲清擁抱一般。
和方纔蕭逸的反應一樣,上官雲清也沒想到之秋會抱他。儘管他知道之秋提倡用擁抱和握手來表達感情,但自從之秋嫁給蕭逸之後,在這方面,之秋相當自律,幾乎從不讓任何人觸碰她,尤其是男子,之秋在無形中都會流露出一股抗拒。便是他最近給之秋做孕檢聽胎心,之秋都會刻意隔着一層貼身小衣,絕不會讓他直接接觸她的肌膚。
這樣的之秋,今日卻主動擁抱他,可想而知,此時此刻,之秋的內心多麼激動難耐。
“之秋!”不由自主收緊雙臂攬住她,有那麼一瞬間,上官雲清覺得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太好了,太好了,雲清!祝賀你,你好棒,太棒了!”抱住上官雲清的手臂猛地收緊,儘可能地把腦袋往他懷裡扎得再深一點,貼得再緊一點,沐之秋居然抱着上官雲清使勁搖了搖,“雲清,我爲你自豪!”
這種動作有點像小女孩兒在父母懷裡撒嬌,以沐之秋現在的體型來說,實在不適合做這樣撒嬌賣萌的動作。然而,她就是想搖一搖,就是想抱着雲清搖一搖。倘若還能用更熱烈的方式表達此時她內心的感激與欣慰,沐之秋甚至想捧住雲清的臉狠狠親幾口。
或許,今日的拓展訓練在其他人眼睛裡只是一種自我價值的體現和超越,但是,對於雲清卻不是,對於她和蕭逸,同樣不是。
這是一場生與死的考驗,是在考驗雲清的忠誠與忍耐,在考驗面對重重阻力和巨大誘惑時,雲清是否還能擁有當初堅定的意志,是否還會始終如一地堅持。
這同樣是場針對蕭逸的考驗,是在考驗蕭逸是否會信守當初對她的承諾,也在考驗兵權被分散的同時蕭逸的野心是否也在隨之膨脹。成也蕭何敗蕭何,蕭逸在將雲清推上風浪巔峰之時,也在雲清的頭頂懸了一把利劍,只要雲清稍有動搖,只怕這柄劍都會毫不猶疑地朝雲清斬下。
今日這場拓展訓練,雲清不勝,蕭良的空缺無人彌補,蕭逸前進的路途上將會困難重重,雲清勢必會被他作爲一顆廢棋拋棄。雲清勝出,得到的便是人心,軍隊的人心遠大於普通百姓的作用,擁有了兵權,雲清便被真正推到了風口浪尖,一旦他的身世揭曉,他是否依然能有平穩淡定的心態?是否依然願意容忍退讓?蕭逸比任何人都清楚雲清的作用,以蕭逸冷酷殘忍的鐵血手腕,不成功便成仁,倘若雲清大權在握的同時野心擡頭,無疑,這便是雲清斃命之時。
沐之秋知道自己很殘忍,她確實擔心雲清,確實心疼雲清,但是,她的私心依然在向着蕭逸,蕭逸和雲清之間的敵對不僅僅來自於對她的愛戀,他們倆在沒有遇到她之前就註定會成爲一生一世的敵人,有了她的介入,就像突然在一枚失去引信的手榴彈上重新續上了引線和拉環,只要她稍微有一點點鬆動,這顆手榴彈都有可能被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