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一種常見的藥材,又名金銀花。這種東西也許其他人不認識,但沐之秋哪怕閉着眼睛只聞氣味也能知道它是什麼。
丞相府中誰人不知,二小姐沐之冬素來不喜歡花花草草,唯獨最愛忍冬。爲此,她還專門在自己居住的小院子裡種植了忍冬。那整整一面牆都搭了架子,就是專門供這種半常綠藤本植物能生長得更加茂盛。
可是此時,事實就擺在眼前,這個爹爹居然還在顧念夫妻之情,父女之情,太令她失望了。
“不是,秋兒!”着急下沐忠國站起來拽住沐之秋,脫口道:“不是你說的這樣,晚晴和冬兒雖說是我的妻兒,但是,她們卻不是殺你孃親的元兇,她們最多隻是個幫兇罷了。”
“你還要幫她們說話?”
“不是幫她們說話,我是在幫你孃親。”沐忠國急得額頭上直冒冷汗,“秋兒你想想,冬兒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她也只是一個閨閣中的女子,她怎麼可能會派倭人刺客前去刺殺你?我知道她們母女二人和你孃親的死脫不了干係,但是秋兒你相信爹爹,爹爹沒有騙你,她們幕後還有更強大的勢力,若不是爲了挖出那個幕後黑手,爹爹豈會容忍她們十二年?”
“怎麼不可能?沐之冬有什麼不可能做的?她都能把我從摘星樓上推下來又怎麼不可能派倭人刺客殺我?她和江晚晴本來就都是倭人,當然會和倭人刺客有聯繫?你口口聲聲替她們開脫是捨不得她們,還是根本就不敢接受她們是倭人的事實?”
“啊?秋兒?你是怎麼知道的?”沐忠國驚呼道,看着沐之秋的目光中充滿了恐懼。
“我怎麼知道的?有些事情還需要問嗎?”譏諷地衝沐忠國一笑,她拍了拍自己的頭,道:“看事情不光需要眼睛,還需要腦子。”
“現在!沐丞相,你告訴我,我孃親,褚婷芳,她是不是也是倭人?”
雖說穿越過來滿共就見了沐忠國兩次,但沐之秋卻始終喊他爹爹,那種親情是跟這具身子聯繫在一起的,並不是她想割就能割斷的。可是此刻,她卻喊他沐丞相。
沐忠國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這個滿臉冷冽,渾身肅殺的女兒。這真的是他和婷芳的女兒嗎?真的是他們的秋兒嗎?
“你怎麼會這麼想?怎麼可以這麼侮辱你孃親?”這個女兒,簡直要氣死他,沐忠國此時的臉上也有了憤怒,“誰告訴你你孃親是倭人的?你孃親那樣高貴的身份,豈是彈丸倭國所能染指的?”
聽了沐忠國的指責,沐之秋非但沒惱,心頭還充滿了喜悅和感激。她不是日本人,她的孃親也不是日本人,她和日本人沒關係。這就好,這就好,剩下的,管他是什麼真相,她只要一件件討回來就好,只要她不是小日本就行。
“若是你孃親今日還活着,爹爹我一定要揍你!”沐忠國對着她怒目而視,“你別以爲爹爹老了,做了幾件混賬事,又維護着晚晴和冬兒就分不清黑白。我告訴你,你孃親是褚國當年最年幼的公主。那倭國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給褚國進獻奴隸的低等之國罷了。”
“嗯?”
沐之秋愣住了,這倒是很新鮮的稀罕說法,給褚國進獻奴隸的低等之國?
“爹爹的意思是說,倭國是褚國的附屬國嗎?”
“嗯!”沐忠國點頭,“我靜安王朝是陸地上最強大國家,而褚國是海國霸主。那倭國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盛產櫻花和奴隸的彈丸島國罷了。想當初,晚晴就是倭國獻給褚國小公主的婢子。”
“嗯?”
沐之秋又吃了一驚,江晚晴是倭國獻給孃親的丫鬟?而孃親死後,江晚晴取而代之,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沐忠國像是完全沉浸在了回憶中,絲毫沒有留意到沐之秋的表情,當然,也沒有人會留意縮在陰暗中的夜襲的反應。
“當年褚國小公主褚婷芳是享譽四海內外的美女,人人都以能一睹她的芳容爲幸。就連咱們皇上也多次派使者去褚國提親,想要與褚國聯姻娶回這個絕世美女。可是那時候皇上已經有了皇后,不可能立小公主爲後。小公主是那樣心高氣傲的一個奇女子,怎會願意嫁給人爲妾?即便是做皇上的妾也不行。爹爹我當年正是皇上派去褚國求親的使者,每一次去,小公主大義凜然不卑不亢的模樣便會在我心裡加深幾分,慢慢的,爹爹便愛上了小公主。只是那時候爹爹的身份卑微,哪裡敢奢求小公主會看上我,所以每回去,我雖然把皇上的意思帶到,卻從未給小公主施加過壓力,我希望她幸福,希望她快樂。可是,機緣巧合,有一次小公主出海遊玩,遇上了大海嘯,被困在漩渦裡九死一生。爹爹正巧又去褚國求親,遇到了她的船,那時候只想着一定要救回小公主,根本沒考慮那麼多就開船衝了進去。也是僥倖,竟讓我救出了小公主和她的貼身婢女。之後,小公主便愛上了我,後來又帶着她的婢女嫁給了我。這當中,我們也曾經歷過許多波折,我們也曾頂過無數壓力,所以那時候爹爹與你孃親發誓生要同牀死要同穴。然而你孃親與爹爹成親之後卻始終沒有懷孕,爹爹愛她豈會介意這些?即便沒有孩子,這一世有了她爹爹也心滿意足。但造化弄人,偏偏你孃親她對我感到愧疚,自作主張地在一次我醉酒後讓她的婢女冒充她引誘了我。爹爹酒醒後悔恨交加,打算將婢女趕出府去,你孃親與那個婢女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如同姐妹。她以死相逼,爹爹無奈,只好將那婢女收房爲妾,她就是你繼母江晚晴。只是誰也沒料到,在爹爹剛將江晚晴收房沒幾天,就發現你孃親懷孕了,而且,那時候你都已經三個月了。爹爹本想休了晚晴,但你孃親不同意,結果拖了一個月,居然發現晚晴也懷孕了。你與冬兒相繼出生,都是女兒,卻只相差四個月。爹爹很疼愛你們,你孃親和晚晴也相處得很好。自此以後,爹爹便一直過着一妻一妾的日子。一直到,一直到你孃親去世。”
得!又是個東郭先生的故事,自己招進來一隻中山狼,結果反被中山狼咬死了,這就是孃親的結局,這就是善良的下場。
確實,眼前的爹爹曾經很癡情,現在也很愛孃親,可是,過上一妻一妾的日子後他並沒有反抗,反而坐享齊人之福,所以纔會讓江晚晴的野心暴漲,終於有一天害死了孃親。
雖說是咎由自取,可殺母之仇不能不報,江晚晴、沐之冬,她絕對不會放過她們,一個也不會!
不過冷靜下來,沐之秋倒覺得沐忠國的話也有些道理。那江晚晴和沐之冬的背後的確像是有隻更大的黑手,蕭逸和她不也是這麼懷疑的麼?
單看江晚晴從一個貼身婢女搖身一變,變成了丞相府的當家主母就能看出來這個女人不簡單。
不過再怎麼不簡單,江晚晴也只是個婢女,而孃親卻是一個大國的公主,婢女爲爭寵害死主子的事情在古時候數不勝數,江晚晴在害死孃親的事情上絕對有份,但就憑她那樣的女人,沐之秋還不相信她能是一棵常青樹,始終屹立不倒。
說不定這個女人最早就是倭國派去褚國的細作呢!倘若是那樣,現在,她滲透進靜安王朝興風作浪,背後一定還有更加強大的勢力,而他們也一定有着更大的陰謀。
但還有一件事她想不通,蕭逸告訴她,這麼個確實是靜安王朝的人,但孃親卻查不出究竟是哪裡人,要是孃親褚婷芳是褚國的小公主,還是皇上曾經愛慕之人,怎麼可能查不出孃親的出處?
這麼想着,沐之秋嘴裡就問了出來:“爹爹?孃親既然是褚國小公主,爲何靖王爺卻查不到孃親的真實身份?只說孃親是您一次去倭國帶回來的神秘女子?”
沐忠國的臉上露出憤懣,遲疑了許久才道:“當初,當初皇上命我前往褚國求親被拒,小公主卻愛上我並拋棄身份地位嫁給了我,此等所作所爲爲靜安王朝和褚國所不容,哪裡還有人會承認你孃親的身份?都是爹爹害了你孃親啊!至死,連個名分也給不了她。”
原來是這樣,沐之秋的心口有點堵,這蕭震天也太霸道了,自己有了妻室,孃親不願嫁給他,他便因愛生恨故意隱瞞孃親的身份。想孃親那麼一個心高氣傲養尊處優的人,就這麼無名無分地背井離鄉嫁給了爹爹,她這一生,心裡該是多麼得苦啊?
難怪蕭逸怎麼都查不到孃親的出身,這般人爲的挾私報復,能查出來才叫怪。倒是白白便宜了江晚晴,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纔是當年嫁給爹爹的褚國小公主呢!
不過不管怎麼說,證實了自己不是日本人,沐之秋心中的大石頭一下子就落地了。只是不經意間一轉眸,卻對上了夜襲的目光。雖然夜襲很快就把頭低下了,但沐之秋還是吃了一驚。
這隻倔鳥看她的那是什麼目光,怎麼怪怪的?感覺好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還是經常見的那種,但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來。
正在思索之際,沐忠國卻突然回神,拉住沐之秋的手,說:“秋兒?你可願意與爹爹拋棄前嫌,查出害死你孃親的兇手後,助爹爹手刃仇人?”
沐之秋的目光閃了閃,問:“若是那元兇當真是江晚晴呢?”
“若當真是她,爹爹必要親手將她千刀萬剮了。而且,冬兒也一樣跑不掉。”沐忠國咬着牙說,眼眸中再也沒有了先前的遲疑。
夠狠!沐之秋點頭,“只要爹爹能下得了狠心,秋兒自然會鼎力相助。”
雖說當年孃親去世時,沐之冬也只是個四五歲的孩子,估計那件事兒和她的關係不大,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子會打洞,以沐之秋對人性的瞭解來看,沐之冬現在絕對是個比江晚晴還要陰險歹毒,還要壞的女人。
所以對付壞蛋,用不着心軟,哪怕她頂着自己親人的名義。
沐之秋早就說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再犯我,還他一針;人還犯我,斬草除根。對敵人的寬容,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
她給過沐之冬很多次機會,包括沐之冬將她從摘星樓上推下來,包括上次捉姦的事情,她都不想跟沐之冬計較了。可是沐之冬卻死咬着她不放,不將她置於死地誓不罷休。如果此時自己再不還手,那當真就是肉頭一個了,所以斬草除根的決定也是沐之冬逼着她做的。
只是想到此番她要借用的除草劑,便是自己的爹爹,丞相沐忠國,沐之秋還是有點猶豫。不過,要是父女同心攜手設計的目的都是爲了給孃親報仇,那麼,誰利用誰也就不用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