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的氣氛壓抑,空氣裡都帶着一股腐敗糜爛的味道。紀青靈緊繃着鐵青的臉,緊緊抱着小猴子一動不動。夏雨和紫煙、紫雲亦繃着臉,連大氣都不敢喘。
許是傷藥起了作用,牀上的如風哼了幾聲,居然掙扎着從牀上坐了起來。
瞧見寢殿裡的情形,如風立刻明白了,想要下地,只喚了聲“王妃”便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紀青靈並沒站起身,只是衝紫煙和紫雲使了個眼色,二人便上前將如風重新扶到牀上。
“不要再講究這些虛禮,你若體力不夠便繼續休息,若自我感覺還好,便說說吧,怎麼回事?”
紀青靈很少用這種方式和身邊的人說話,此時如風重傷在身她這般說,可想而知,她已怒到了極點。
夏雨自行上前,往如風嘴裡塞了塊參片,如風便斷斷續續講起來:“屬下發現王妃在茶水間失蹤之後,先去花廳找到紫煙,讓她速去請鳳將軍,紫煙離開後,我又返回茶水間繼續尋找。當時屬下的腦子很亂,沒有什麼想法,就想着憑藉蠻力哪怕挖地三尺也要將王妃和肖慕先生找到。所以,我將茶水間所有的小廝都捉來詢問。”
見王妃沒有吭聲,如風繼續道:“那些人雖然死不承認,但屬下卻發現其中有兩個人頗顯着急。於是屬下賣了個破綻,讓他們合力將我打暈了。果然,見我暈過去,那兩個小廝便主動提出將我關進柴房去。”
“他二人將我拖出去,卻不是往柴房方向行走。我怕暴露,只能閉上眼睛,但我能感覺到他們把我拖進了一個房間。然後像是打開了一扇門將我拖了進去,往下走了一段臺階,找到一間黑屋子把我吊了起來。在將我鞭笞得鮮血淋漓之後,他們就離開了。”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看到那樣殘忍的一幕……”如風突然說不下去,鋼鐵般的漢子此時滿目赤紅,眼眶裡竟涌動着晶瑩的淚花。
“好了,這一段跳過去!”如風看見了什麼紀青靈已然猜出來了,她實在受不了這麼血腥殘忍的片刻。
如風或許不像她的運氣那麼好,也不想風少和肖慕那麼聰明,但他卻用一出苦肉計潛入了地下迷宮。只瞧他身上的傷勢,便知當時的情形多麼兇險,能夠九死一生地回來,可見如風的一腔赤子之心。
深吸兩口氣,紀青靈道:“你只管告訴我如何找到這隻小猴子的就行!”
明白王妃的心思,如風狠狠閉一下眼睛,待恢復心神後,道:“這隻小猴子大概是自己逃出來的,那些人做了那樣的事情,他都躲在黑暗中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可是,就在那些人準備出去的時候,他突然撲了上去,死死扯着一個大漢腰上的麻線荷包……”
“等等!”紀青靈突然打斷他,問道:“你再說一遍,這個小猴子先前和你一樣目睹了那種酷刑都忍住了,卻撲上去搶兇手的一個荷包?麻線荷包?”
如風思維的重點顯然不在麻線荷包上,被紀青靈猛地一問愣怔住,不過,他很快恢復過來道:“沒錯!就是麻線荷包,粉色的,但針腳非常粗糙,就像王妃,您做的。”
如風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顯然有點遲疑,紀青靈聽了卻眼前一亮。
麻線荷包?麻線?粉色的,粗糙的針腳,完全是一個像她這樣菜鳥級的人繡出來的,或者,那隻菜鳥是個瞎子。
紀青靈清清楚楚地記得秦淮酒家的瞎眼啞巴姑娘紡的那種線,那就是麻線,一種非常低劣的,窮人們纔會使用的線。
有什麼在腦海裡呼之欲出,讓紀青靈一分鐘也坐不住。強壓下心頭的激動,紀青靈對紫煙道:“你現在就去一趟將軍府,告訴鳳將軍,我要去秦淮酒家見那個老管事。”
想了想,又道:“你再告訴鳳將軍,我有要事尋找肖慕!”
不到一個時辰,鳳棲便來了,身後果然跟着肖慕。
從鬼影婆婆案發開始,他們三人基本上就成了一個特殊的專案小組,配合頗爲默契。此時紀青靈已然顧不上那許多,將沉睡中的小猴子和重傷的如風託付給夏雨三人照看,便攜了鳳棲和肖慕直奔秦淮酒家,順便在路上將如風的遭遇和猴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他二人。
三人前來,正堵上請辭準備一大早告老還鄉的老管事。
老管事那日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傷尚未養好,頭上還纏着繃帶,但他的記性頗好,再次看見鳳棲明顯地愣了一下,卻沒有認出着女裝的紀青靈。
肖慕乃是謙謙君子,不善於刑訊逼供,鳳棲雖是盛軒王朝第一神斷,對一個身體有傷又老實巴交的人做不出橫行霸道的樣子,所以審訊的事情便交給了紀青靈。
一連問了幾遍,老管事依然老淚縱橫地強調瞎眼啞巴姑娘是被他一年前救下的倒臥兒,沒名沒姓,亦不知道來歷等等。
紀青靈登時大怒,衝上前揪住他的衣領直接給了他一個大嘴巴。
她平素雖貪財卻從不仗勢欺人,猛地做出這般舉動着實把肖慕和鳳棲嚇了一跳。
不待他二人上前勸阻,紀青靈突然道:“說,你爲何將那個可憐的姑娘眼睛弄瞎?”
老管事本就被她一耳光打傻了,再聽她這話,登時急了,滿頭大汗道:“姑娘說笑了,那瞎眼啞巴姑娘原本就又瞎又啞,豈是小老兒……”
“胡說!”打斷他的話,紀青靈一把扯下他腰間的菸袋,露出後媽的嘴臉厲聲道:“若不是你見色起義弄瞎了她的眼睛,她的荷包怎會在你身上?一定是你殺了她!”
鳳棲額上青筋一跳,正待上前,卻被肖慕拉住。
老管事瞪着驚恐的眼睛語無倫次道:“姑,姑娘,您可不能亂說,這個是菸袋,不是荷包,瞎眼啞巴姑娘見我愛抽水煙,便幫我做了這個……”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一個瞎子如何能做女紅?”
“能的能的!”老管事急道:“她雖是個瞎子不擅長女紅,卻可以用針線,只是做出來的活計針腳又粗又大,您看看,我這衣裳還是她縫補的呢!我們酒家的小廝們都很同情她,所以常請她幫忙做些縫縫補補的活計,也給她點碎銀子做貼補……”
“好一張利嘴。所以你見錢眼開,就搶走了她裝銀子的荷包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