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搖冰冷的眼神讓站在旁邊呆呆的看着二皇子離開的北堂雅忽然覺得後背冒出了一陣冷氣,有些驚恐的緩緩擡頭對上了方搖的眸子。
那雙眸子裡的寒意竟然像是臘月的北風一般,讓北堂雅從心裡的角落生出了一絲涼意,在這個夏日炎炎的時候額角冒出了一絲冷汗,甚至驚駭的想要高聲尖叫,可無奈她的下巴就像是被人禁錮住了似得,無論怎樣努力都發不出一絲聲音。
忽然方搖眸中的寒意一褪,轉眼變成了平日見到的那種柔善,北堂雅這才驚聲尖叫:“呀,你……”
方搖淡漠的勾着嘴角打量了北堂雅幾眼笑着問:“二小姐,奴婢怎麼了?”
北堂雅只覺得方纔那一瞬,自己好像一下子墜入了寒冰地獄一般,那種從心底裡發出的冷,讓她甚至覺得靈魂都脫離了軀體。
結結巴巴的回了一句:“沒……沒什麼!娘娘,娘娘可在宮裡?”
方搖勾着嘴角陰笑了一下,伸手道:“方纔娘娘正是知會奴婢去接二小姐過來坐坐,既然二小姐已經到了,那就請隨奴婢進去吧!”
北堂雅哦了一聲,跟着方搖走進了玉蘭宮。
離泰和殿不遠的桃園裡頭,桃花開得正豔。不知道是哪位能忍巧匠在桃園裡頭引了一泓瀑布,使得這一塊院子的地氣常年保持着五六月份的溫度,而那桃花也在這片院子裡開滿了枝頭,且常年不敗。
鬱淨鍾在泰和殿坐了一會頗覺得無趣,便想着四處走走看看,不知怎的竟發現了這巧奪天工的一處院子,意興闌珊之下忽然詩興大發,折彎了桃樹的一支輕輕嗅了幾下,一股撲面而來的清香讓她頓覺心曠神怡。
不自覺的開口吟道:“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聲音未落,遠處一個低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好詩,是誰在那邊?”
鬱淨鍾心裡一緊張,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滑到驚駭的尖叫了一聲,轉身卻落入了一個男人的懷裡。
那男人長着一副慈祥的面容,一雙劍眉卻是透着無比的威嚴,炯炯有神的眼眸裡芳華流轉,含情脈脈卻又多了幾分滄桑,消瘦的下巴棱角分明儼然一副帝王的派頭。
這男人不用多猜,鬱淨鍾便知道了他的身份,慌忙的掙扎了幾下,扭身衝出了桃林,不巧的是卻被桃枝勾住了衣裳的一角……
東陵楚彎腰撿起了那片破碎的衣角,放在鼻下聞了一聞,眸中帶着些許期待的沉吟出聲:“人面桃花相映紅,你竟也愛桃花麼?”
玉蘭宮裡,北堂曉優雅的坐在殿中手中擺弄着一個海棠步搖,見北堂雅進來,臉上的表情凝了一下轉而勾着嘴角笑了:“雅兒,聽說你今天奉旨進了宮,怎麼沒先到玉蘭宮來坐坐?”
北堂雅有些委屈的徑直走到了北堂曉身邊,扯着她的胳膊撒嬌道:“姑母,雅兒差一點就看不見您了!”
北堂曉微微皺眉,有些不悅的呵斥了一句:“雅兒,這是在宮裡,說話要注意分寸!怎麼回事,你且慢慢說給我聽!”
北堂雅吐了吐舌頭,當即添油加醋的將三公主如何刁難自己的事情告訴了北堂曉,而且還着重說明了三公主是如何看不起北堂家的人,如何聽聞她是北堂家小姐發了脾氣的。
聽得北堂曉面色通紅,一雙纖細的素手也緊緊的抓緊了桌面上的步搖,生生咯出了幾條鮮紅的印子。
“她當真如此說?”北堂曉面色冷峻,聲音裡帶着幾分殺氣。
北堂雅知道她是真的有些生氣了,再也不敢撒謊反而將矛頭全都推向了北堂瑤:“姑母莫生氣,依我看這裡頭定然是有了什麼誤會。
聽三公主那話的意思,好像是前些日子有個北堂家的小姐衝撞了三公主,還害的三公主被皇上責罵了,這才抓着北堂家的人不放的。
我思來想去,怕是隻有瑤表妹了!可惜瑤表妹生了重病進不了宮,不過也多虧如此不然三公主定然會將罪責都怪在北堂府上了!”
北堂曉平日裡見多了陰謀詭計,此刻自然知道北堂瑤和藍素打的是什麼主意,冷哼道:“生病了?生的什麼病?可叫大夫瞧過了?若是外頭的大夫不好,本宮不就去派個太醫過去給她診治診治,她可是皇上面前的紅人!”
北堂雅聽出了這裡頭諷刺的意思,掩着嘴悄悄笑了幾聲說:“姑母別跟那個野丫頭一般見識。她自覺清高做什麼事總是與旁人格格不入,如此不識擡舉就根本不配得到姑母的賞識!”
北堂曉冷哼了一聲,深深的看了北堂雅一眼:“你倒是識擡舉,明知道這次進宮是爲了什麼,爲何還與二皇子扯到了一起?”
北堂雅面色一紅,不敢撒謊直接開口道:“今日多虧了二皇子相救,若非如此……”
北堂曉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行了,這宮裡頭的皇子你還是少招惹爲妙,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北堂雅愣了一下,忽然起身跪在了北堂曉面前,眼淚婆娑的哭訴:“姑母您可得爲雅兒做主啊!
先前在府中的時候,母親就只顧着大姐,不論我怎麼求她她都執意要將大姐配給上官寒,可明明是我先喜歡上官寒的。
論姿色,論才學,論品德我哪一點配不上上官寒?可母親偏心,只顧大姐的死活,根本不管我。
現在大姐不在了,她又弄來了一個上官瑤,一門心思的疼她寵她,連娘娘召喚這麼大的事她都可以幫忙瞞着,您說母親是不是被人矇蔽了心智,中了邪啊!”
北堂曉聽完心裡冷笑了一聲,這藍素的膽子當真是大了!
北堂雅見她的表情,又苦大仇深的說:“姑母,雅兒知道您在宮裡腹背受敵,雅兒既心疼姑母,也理解姑母。
總想着要爲姑母和北堂家出一份力,奈何從前沒有這樣的機會。如今雅兒既然已經得罪了三公主,那就不得不表明自己的心計了,雅兒原以爲娘娘鞍前馬後萬死不辭!”
北堂曉的目光垂了下來,仔仔細細的將北堂雅打量了許久。
若是論氣質,北堂雅自然比不過北堂妖,那種風華絕代傲睨一切的感覺北堂雅身上絕對找不到,更是裝不出來。
可若是論容貌,北堂雅絕對不遜色於宮中的任何一個女子,她天生生的一雙媚眼,那眼睛不說話的時候像是在笑,略微一說話就水汪汪的像含了淚,任何一個男人只要是喜歡女人的絕對會對她動心。
再加上她的身世,和她的脾氣這種事交給北堂雅也不爲過,只是論起心計……北堂曉陷入了沉思,能夠在東陵言的刁難之下順利逃脫,還勾搭上了二皇子可見這個北堂雅並不是個草包。
如此,若是好好的調教一番,說不定她會成爲自己在宮外的一大助力!還是一個十分好用的助力!
“你當真願意爲了我赴湯蹈火?哪怕是嫁入宮中,或是去討好一個你不喜歡的男子也願意麼?”北堂曉勾着嘴角冷笑着問。
北堂雅深知她已經被說動了心,立刻正色道:“姑母,怎麼看我的命運都是掌握在母親的手中了。
可是母親並沒有把我視爲親生女兒,反倒是對那個北堂瑤呵護有加,長此以往我的下場可想而知,不過是嫁給一個商戶,或是讀書的秀才草草了結罷了。
若是如此,爲何我不去搏上一搏,爲自己爭取一個好前程,爲娘娘爭取一個有力的靠山和助力,請娘娘相信雅兒的誠意!”
北堂曉勾着嘴角淡淡的笑了,輕聲道:“好了,你的意思我大概也聽明白了,無非就是在家裡受了委屈跑到我面前來訴訴苦。
既然你有這份心,日後有皇子啊,世子啊還沒娶妻的姑母定會幫你留意。可是眼下你應該如何做,你心裡可有打算?”
北堂雅轉了轉眼珠,俯身磕了個頭:“還請娘娘明示!”
北堂曉轉頭看向了方搖,不聲不語的端起了身邊的一個果盤,拿起了裡面放着的一串水晶葡萄,幽幽開口道:“你看這葡萄都長在一根枝杈上面,誰甜誰酸怎麼分辨呢?唯有嘗過才能明白,可是這麼多粒的葡萄都想讓人嚐嚐酸甜,那就顯得不值錢了。
可若是這葡萄只有一粒,偏偏有人過來搶奪,那這葡萄的價值可就翻了幾倍了,你說是不是?”
北堂雅心裡忽然像打開了一扇窗戶似得,瞬間對北堂曉佩服的五體投地。自己雖然長得美,可身邊總是有北堂妖北堂瑤這樣的賤貨,每每一比自己就被比下去了。
那些男人的眼睛也自然就看不到自己了,可若是讓那些男人知道自己是個搶手的,有人追着捧着也追不到手的,那自己在那人的心裡自然而然的就成爲了一顆得不到的葡萄!
如此一想,北堂雅忽然明白了北堂曉的用意,用力的點了點頭正色沉聲道:“多謝姑母教誨,雅兒已然明白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