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杵着柺棍一步一步朝她走來的喬震,喬以恩緩緩地站起身朝前走出兩步。
雖然沒有聽到喬震方纔跟喬以心說過什麼話,但光看他緊繃的面色,就知道來者不善。
果然,喬震走到她面前,二話不說就用力地將柺棍杵到地上。
柺棍與地面相撞發出沉重的撞擊聲,就像是喬震在朝她發出重重的警告一樣。
喬以恩微微皺了皺眉,動了動脣喚道:“爺爺……”
“閉嘴!不要叫我!”喬震再次顛了顛柺棍,發出重重的撞擊聲。
“……”
喬以恩委屈地垂下頭,咬着脣,雙手交叉在身前,緊緊地絞在一起。
喬震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的臉,深沉的眸光微微跳動着,看着這樣的喬以恩,就彷彿像看見昔日的喬以心一樣。
可是,她終於不是喬以心,不是他的親孫女兒。
“你都不聽我的話,還敢叫我一聲爺爺?”他的聲音低沉緩慢,卻帶着一股自然而然的霸氣。
隨便一句話就可以看出,他年輕的時候,也曾經叱吒風雲過。
喬以恩微微擡起頭,再看向他時,已然收起眼中那絲委屈。
“爺爺叫我做什麼是應該的,可您也不能強人所難吧?”
在他心裡,她雖然不是他的親孫女兒,可就算是一個陌生人,他也不能隨意左右別人的思想吧?
爲什麼他說什麼,她就得聽什麼呢?
聽到喬以恩反駁的話,喬震那張老臉微微變色,盯着她冷冷地說道:“當年若不是喬家將你收養,你現在的日子能過得這麼好?這些年,雖然我不喜歡見到你,可吃穿用度哪一樣少過你的?”
說着猛地咳嗽了兩聲,又繼續道:“現在翅膀硬了是吧?我說的話你都敢不聽?還是說答應我的事只是應付我而已?嗯?”
喬以恩皺了皺眉,目光閃爍了一下,隨後淡定下來,盯着他說:“爺爺,我很感謝您這些年對我的照顧。可是,有些話聽得我自是會聽,有些話聽不得叫我如何能聽?況且,我從來沒有答應您任何事,又怎麼可能是應付您呢?”
她知道,喬震現在提的是當初讓喬北鳴到醫院找她,讓她離開帝都也不要回S市,最好從今以後都不要出現在白季寒面前的那件事。
當初因爲夜可人的突然闖入,她只是含糊其詞地答應喬北鳴會考慮,並沒有答應說一定答應他的要求。
所以,現在面對喬震的指責,她倒是底氣十足。
喬震見她這樣,一口鬱氣上來,又是猛地咳嗽了幾聲。
那聲音像是咳不斷氣一樣,一陣接一陣。
喬以恩有些心軟,她是不是不該這麼對喬震說話?
畢竟,他是長輩。
剛想上前替他順順氣,聽到喬震咳嗽聲的喬北鳴和喬以心已經趕了過來,一左一右扶着喬震一邊喚着他:“爺爺,您別激動。”一邊輕輕地或撫後背,或安撫胸前,替他順氣。
喬以恩見狀,頓時覺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喬震有自己疼入骨髓的親孫女兒,又有一個看似孝順無比的養孫,怎麼可能會稀罕她的關心。
“喬以恩,你還要不要臉,今天本來是高興的日子,你答應爺爺不出現就別出現啊!現在偏偏出現還將爺爺氣出病來,你開心了!”喬以心指着她的臉,怒氣衝衝地說。
喬震順過氣來,目光兇狠地盯着她,眼裡盡是厭惡。
喬北鳴雖然什麼也沒說,卻也是面無表情地盯着她在看,那眼神分明也很反感她的到來。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根本就沒有會稀罕她的好心。
喬以恩捏了捏拳,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轉過目光緊緊地盯着喬北鳴,涼聲道:“大哥,爺爺好像誤會什麼了,我記得我什麼都沒有答應你。”
她的聲音很冷,卻字字清晰。
喬北鳴沒有狡辯,只是微微縮了縮目光,盯着她的眼神變得十分深邃,好似想要看穿她今天出現在這裡到底有什麼目的一樣。
見他這樣,喬震大概猜出應該真如喬以恩所說,她根本就沒有答應他的要求。
可即便是這樣,他的怒氣也絲毫沒有消散的跡象。
“喬以恩,我說了,不要再叫我爺爺!”他死死地盯着喬以恩,怒氣衝衝地說,“就當當初我們喬家沒有收養過你!從今以後,你再也不要叫我爺爺,你跟我們喬家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
突然聽他這麼說,喬以恩僵住了。
從今後,再也不要叫他爺爺,跟他們喬家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您確定嗎?”她嘴角微微扯開一抹笑,“您確定要爲了喬以心而跟我斷絕關係是嗎?”
雖然她面上帶着笑,整個人看起來再正常不過,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裡有多難受,就連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着。
“確定!”喬震幾乎沒有思考就沉聲說,“心兒纔是我的孫女兒,你只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從今以後,你不要再稱是喬家人了!”
“爺爺……”
喬北鳴和喬以心同時看向喬震,面露震驚。喬北鳴是真的震驚,可喬以心卻是假裝震驚。
其實,她內心裡早已笑開了花,不知道有多歡喜爺爺將喬以恩逐出喬家。
從今以後,不止是白季寒的身邊只有她喬以心的位置,就連喬家也只有她喬以心一個。
她從來都是獨一無二,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現在,喬以恩總該知道了吧!她喬以恩永遠都鬥不過她。
想到這些,她嘴角就不自覺地滑過一抹笑意。
那抹笑意,剛好被恍惚擡頭的喬以恩捕捉到。
她咬了咬牙,轉頭看向喬震,動了動脣,卻沒有發出聲音。
過了幾秒,她還是輕輕地啓動脣瓣,啞聲開口道:“爺爺,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您。如您所願,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這麼叫您,也從此不以喬家人自居。我希望……您不要後悔這個決定。”
一字一名,她說得非常艱難。
想起這麼多年雖名爲喬家大小姐,卻從不愛喬震待見,每次見到她不是責罵就是羞辱,從不肯給她半分好臉色。
唯一一次跟他親近,還是被病中的喬震當成是喬以心的影子,跟她說了那麼多貼心的話。
也唯有那次,她真心感覺到,他是拿她當親人在看。
加之喬北鳴這個小狐狸在,總是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她,時不時地說些做些威她的話和事,她很早就想離開喬家了。
可如今,真正地要離開喬家了,卻感覺是那麼地心酸。
眼角有些澀澀的,她極不想承認那是想要流淚的徵兆。
“哈哈!”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喬震大笑一聲,十分不屑地掃了她一眼,“你以爲你是誰,我會後悔?哼!”
那一眼就像是看了路邊一條流浪狗一樣,不屑、厭惡,極其明顯。
“……”
喬以恩不想承認,可她真的很受傷。
她抿着脣,定定地盯着喬震看了幾秒。
這是一個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的老人,她不需要跟他計較,只希望當他知道一切真相的時候,不要後悔。
周圍不停地有些小聲議論着,喬以恩雖然覺得屈辱,卻強自忍着緩緩地轉身,朝座位上走去。
算了,他們不稀罕她,她還有雙胞胎,只要還有他們在,她就該高興。
可是,她才轉身,便被一把尖銳的聲音叫住。
“喬以恩,你要落慌而逃了是嗎?”像是看穿她在想什麼似的,喬以心放開喬震的手臂,朝前走了兩步,直接站到她面前,盯着她譏諷一笑,“你想走就自己走好了,雙胞胎留下。”
“憑什麼?”喬以恩霍地轉身,冷冷地問。
喬以心勾脣一笑,淡淡道:“笑話!憑什麼你難道還不知道?你不會不知道雙胞胎其實是我跟季寒的孩子吧?哼!”
她的語氣輕視極了,微昂着頭,眼高於頂,好像傲視一切的女王一樣。
可這樣的喬以心,看在喬以恩眼底,就好像一隻跳樑小醜一樣。
“……”
她冷冷地盯着喬以心,並沒有立刻開口說話,而是帶着一絲洞悉一切的目光就那麼冷冷地盯着她,彷彿在用沉默反對她的話一樣。
被她盯得有些發毛,喬以心緩緩地低頭,一眼就望入喬以恩的雙眼裡。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這樣的喬以恩,喬以心突然有些恐慌。
就好像自己有什麼把柄落在她手上一樣。
可只要一想今天是自己跟白季寒的訂婚典禮,那個男人明知道他們在爲難喬以恩,卻根本就不理會,她就很快變得淡定下來。
“爺爺。”她轉身撲到喬震懷中,故作委屈地哭訴道,“她想帶走雙胞胎,那是我跟季寒的孩子,她竟然……嗚嗚嗚……”
她的聲音本就輕輕柔柔的,此時一撒起嬌起更是令人心疼不已。
“心兒乖,不哭,今天是你大喜之日,千萬別爲了不相干的人哭,那樣不值得。”喬震就邊輕輕地拍着她的肩頭,一邊柔聲安慰道,“教給爺爺,爺爺一定讓你滿意。”
說着,輕輕地推開她的身體,替她擦了擦根本就沒有眼淚的眼角,朝她和藹地笑了笑。然後轉身朝喬以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