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憶的電話一直是無法撥通的狀態。
蘇沛白的心緩緩朝着冰寒的深淵墜落下去。
他的眼線告訴他季念重傷今天回來,所以他等不及下班的時間提早過來佳憶的公司樓下。
可似乎還是晚了一點點…
蘇沛白的牙齒輕顫,不死心地又給許文怡打過去。
許文怡自然是明白蘇沛白的心思,她微微嘆氣語調遺憾又低沉:“如你所料,季念過來了。”
“…”
蘇沛白的喉嚨乾澀乾啞得很厲害,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寒冷,他胡亂地將車窗打開,任由着那些冰涼的雨滴落進車裡來:“是季唸的人上樓帶她走的嗎?”
電話那邊的許文怡搖頭,雖然希望這兩人和好如初,但是許文怡從來都不是一個知道善意謊言的人。
“不是,是佳憶着急地,自己下去的。”
蘇沛白的心重重摔下去。
許文怡臉色稍冷,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我覺得,就算她愛你對你有心思,但是沒有恢復記憶的季菡始終是吳佳憶,蘇沛白,你要有耐心。”
她不記得你們之前刻骨銘心的愛,季念是她清醒之後就接觸的人,在佳憶的心中季念就是像親人一樣的存在。
不可能因爲蘇沛白自己林每一的猜想,便轉頭將匕首對準了季念。
吳佳憶是一個人,她有自己的判斷和想法。
這話並沒有得到蘇沛白的回答,許文怡的話剛剛停下,然後就是一連串的忙音。
路邊車上。
蘇沛白雙眼放空地看着車流。
沉寂發呆了許久,他拿出手機來撥通一個電話出去:“幫我聯繫冥夜那邊…”
蘇沛白是全世界的商業巨鱷,雖然因爲自己的刻意低調和迴避,他跟那些所謂的地下幫派組織沒有任何的往來。
不是因爲不能,只是不想。
可是現在那個人已經完全觸及了他的底線,就像之前他對佳憶說的那樣,他會不顧一切地阻斷任何可能。
接近一週的時間,佳憶都沒有再去上班。
跟許文怡發短信請了假,佳憶在醫院留下來照顧季念。
他的槍傷已經穩定一大半,只是身體還是非常虛弱。
但醒來只要看見佳憶,他的心情和精神狀態都是非常好的。
佳憶沒有跟他說自己跟小白親子鑑定的事情,也不清楚季念知道還是不知道。
但是兩人相處終究是有了些變化,季念像是要將他這一生美好的日子都用完一樣,一醒來就拉着佳憶不停地說話。
說他以前在部隊的事,說他創業時候的事,不管是榮耀還是可恥的都說。
佳憶靜靜地聽着,很多時候都是微笑。
雖然心裡有許多許多的事情想要問他,可是面對着這樣虛弱蒼白的季念,佳憶就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來。
再等等吧,季念也真的是太累了。
她這樣告訴自己。
季念睡着的時候黑風就給他煲湯,護工也沒有請,任何事情都是黑風親自上手,給他擦洗換藥跟睡着的他說話。
張一旗跟佳憶兩人在門外看着,張一旗的臉上是滿滿地憐憫:“都是可憐人。”
可憐人…
佳憶突然又想到了自己和蘇沛白的關係處境來。
這段時間她一直沒有開機,偶爾半夜裡開那麼一兩分鐘,蘇沛白的短信和電話提示就進來。
從來是言簡意賅討厭麻煩的蘇沛白,卻是在短信中,無比耐心地,跟佳憶一點一點重複兩人以前的事情。
因爲佳憶失憶的問題還沒有解決,而且她也沒有明確地表達過,她是想要做吳佳憶還是季菡。
所以蘇沛白就用這樣笨拙而原始的方式,用語言和文字跟佳憶複述。
好的,壞的。
有時候佳憶看的心裡酸澀,有時候又是忍俊不禁。
佳憶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變成透明的沒有任何重量的雲,稍稍有溫度的東西一靠近,然後就融化成水。
外面有好多的事情等着她去處理,有好多的人等着她去安撫。
可是她真的…沒有力氣。
吳佳憶和季菡兩個人的事情都堆疊到她一個人的身上,佳憶覺得自己的大腦和心都快無法負荷了…
或許是因爲經常鍛鍊的原因,季唸的恢復非常快,一週之後都可以下牀走動,醫生多活動可以幫助恢復。
季念可開心了,一醒來就拉着佳憶在醫院的花園裡散步。
這是海邊半山腰上最爲高端的私人醫院,技術尖端隱蔽性極佳,病人非富即貴幾乎沒有幾個人。
設計精美的花園中已經不知名的野花開放。
季念走路的動作非常慢,他也沒有很刻意去抓佳憶的手,兩人中間的距離恰好。
鼻尖有她微微的清甜氣息,季念心頭微軟,開口主動打破平靜:“我真的戒菸了。”
“嗯。”佳憶點點頭。
習慣了穿黑色衣服的季念,現在他穿了一身白色的病號服,莫名給人一種柔弱青春的感覺。
因爲住院,他的頭髮已經許久沒有打理,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有淺淺的窩,完全就是人畜無害的美少年。
他停下腳步來,稍稍伸了伸手臂,繼續對佳憶說:“香水也不用了。”
“…”
佳憶語塞,當初她說不喜歡煙味和香水味,明明就是臨時想出來的託詞,沒想到卻被季念當成信條一樣,一五一十地去恪守執行。
大概是生病臉色脣色蒼白,現在的季念看上去尤其的敏感脆弱。
佳憶稍稍一個皺眉抿脣的表情,在他那邊都成了她討厭自己的線索。
像是着急又像是委屈不安,季念稍稍朝着她的方向走近一步,開口有些着急:“真的,不信你聞聞。”
他說着就要拽着佳憶往他的懷中去。
佳憶臉色一僵瞬間躲開。
季唸的表情越發蒼白了,在山上冬季暗綠色的背景中,他眼中的光漸漸黯淡下去。
蒼白的脣抿成一道僵硬的直線:“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跟蘇沛白走的很近。”
雖然身體虛弱,但是季念冷着臉說出的話來,依舊是壓迫氣勢十足的,是指控的語氣,並沒有在問她。
佳憶擰眉看他,雖然知道季念有派人調查監視自己的前科,但是沒想到他在國外生死不明的時候,他還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