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那根刺和逆鱗被觸動,佳憶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冷。
她的手背到背後去:“你都知道了。”
季念濃密的睫毛上下眨了兩次,算是默認的姿態。
心底的情緒翻滾,佳憶脣角的冷笑明顯,看着季念帶了諷刺意味地反問:“那麼,你也應該清楚,我已經知道了自己是季菡的事情?”
季念依舊是那樣的表情和動作,又是默認的姿態。
佳憶突然就怒了,覺得自己這一週多隱忍體諒根本就是一個笑話,季念就算是生病虛弱,他也牢牢地將自己的底牌和命門掌握在手心裡。
從頭到尾就她這一個,優柔寡斷又假好心的大傻瓜。
“所以呢?”
嘴角的冷笑漸漸沾染到眼底去,佳憶雙手抱胸看着季念,冷冷出口這樣幾個字。
季念不說話。
佳憶的情緒越發激動,甚至有些崩潰敗壞的樣子,她精緻纖長的手指舉起來,指着季唸的鼻尖:“所以,季念你究竟是想要我怎麼樣?”
“讓我當你的娃娃?你的傀儡?你的木偶?”
佳憶瞬間想起之前,怪不得吳家的爸爸媽媽總是想要將自己跟季念湊到一起去,原來那些所謂的親情身世,都是季念一手操控掌握的。
就自己是一個白癡!
佳憶越想越難過,再想到季念跟季菡的關係,她甚至覺得有點噁心。
她的眼睛通紅,微微偏着頭看着不說話的季念冷笑:“你說啊,你怎麼不說了,吳佳憶不就是你的傀儡嗎?你希望我怎麼做,我什麼都不知道不清楚,我都會相信都會聽的啊!”
突然起了一陣風。
剛纔還陽光明媚的花園頓時就變得陰沉沉起來。
園中沒有一個人,佳憶和季念兩人面對面站着。
季念低着頭,臉上的表情是受傷還有挫敗。
佳憶臉上滿是怒氣,她不再顧及季念什麼傷不傷,開口講所有的疑惑和痛恨狠狠向他砸過去。
靜默半晌。
季唸的身體又頹然幾分,他有些艱難地開口:“其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子…”
“那是什麼樣子?你說?”
佳憶冷笑,語氣中的憤怒嘲諷一點沒有減少。
蒼白的脣抖索幾下,季念終究是沒有再出口。
突然就有雨下起來。
雨滴混合着眼角的淚流下來,佳憶轉身頭也不回地往醫院大門走。
季念非常難得地沒有阻止也沒有挽留。
佳憶走開幾步又停下,像是最後給自己和季唸的一個機會,或者說是心底爲自己最後的一絲掙扎:“我再問你最後一句…”
雨水將季唸的病號服打溼,他身體搖晃地往佳憶那邊動了一下。
佳憶微微閉眼,背對着季唸的方向開口:“當初…你爲什麼要給我整容,給我吃藥和催眠,重新篡改我的記憶?”
“因爲…”
季唸的聲音沙啞蒼白到了極致,開口緩慢卻是無比篤定地回答:“我想要你忘掉以前,忘掉以前的生活,完完全全屬於我一個人。”
轟…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天上有一道響亮的雷聲傳來。
佳憶捂住脣拔腿就跑。
原來是這樣,原來就是這樣,是她太天真還想着爲他辯解,還因爲他跟蘇沛白鬧彆扭。
其實哪有什麼事實和誤會,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季念一個人自導自演,因爲他那自私而扭曲的愛!
跑出幾步就感受到身後的人暈倒的動靜,然後是黑風的尖叫和醫生們的騷動。
佳憶來不及回頭多看一眼,快速朝着大門跑。
大門外有到山下的接駁電車,佳憶渾身溼透地上去,眼淚不停給蘇沛白打電話。
只響了半聲就被接起來,蘇沛白的聲音簡直驚喜激動得快要飛到天上去:“寶貝,你在哪?”
不叫她吳佳憶,也叫她季菡,蘇沛白那一個稱呼都已經足夠讓佳憶的情緒瞬間崩塌。
她抱着手機大聲地哭出聲來:“蘇沛白,對不起,是我做錯了…”
聽見佳憶哭,蘇沛白的語氣頓時變得緊張又擔心,完全像是兩人這些天的隔閡不存在一樣。
也不問她是什麼事情,只是輕言細語地哄她安慰她。
佳憶吸吸鼻子,跟蘇沛白說了山下的地址,然後下了接駁車在山下的車站等他過來。
這裡算是郊外,小城車站古老而且人流量不多。
佳憶在候車廳等蘇沛白的時候,隨意拿起一本雜誌來翻開。
目光突然被雜誌封面上的一張照片吸引過去…
非常面熟,就像是許文怡公司的那個LOGO原圖一樣。
那天邱亞說的話又迴響在耳邊:“是一個很出名的畫家爲一個漂亮女人的畫像。”
她雖然沒有說明白,那個畫家是誰,那個漂亮女人是誰。
現在再看見這張封面照片,佳憶的心莫名地又被拽起來…
胡亂地翻進去,果然,這期兩年前古老雜誌的專訪,正是季菡。
專訪內容佳憶看不進去,明星的專訪不都是用冠冕堂皇的話將自己包裝起來,真是沒有任何可以相信之處。
但是專訪末尾,卻是用很大篇幅的內容,特意介紹了此次專訪季菡的攝影師。
西蒙先生…
那個名字後面有無數個名譽,無數經典和成就大家的形容描述詞。
佳憶的手指在雜誌裡那幾個自上輕輕摸索,不痛不癢,這完全是一個非常陌生的人。
不管是之前季念給她的記憶,還是之後蘇爺爺,蘇沛白或者林每一給她講述的,似乎都沒有這個人。
鬼使神差地,佳憶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在搜索欄輸入西蒙先生,然後搜索。
滿篇滿篇的經典和榮譽,但都是一年多以前的,這個人之後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網絡和新聞上沒有半點關於他的消息。
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太詭異,佳憶想起之前季菡從山崖上消失的時間也是一年多以前。
雖然理智告訴她這兩件事情不會有關係,但是佳憶的心跳卻是非常快。
有些東西在心底若隱若現,有些線索抽繭剝絲地在她面前展露出來,佳憶就是覺得,這個西蒙先生跟季菡的關係不會那麼簡單。
無意識地將手機往下拉,到了搜索結果第9頁之後,佳憶總算在一個非常不出名的小網站上,看見了季菡和西蒙先生的名字被放到了一起。
不知道是被刻意處理還是隱瞞過,這個小網站的形容和描寫非常隱晦而且混亂。
全篇看下來,佳憶被這篇野生小號發的帖子看的頭暈。
什麼一期一會個人展覽,什麼大屏幕表白,什麼三角戀,兩年小城同居,還有異父異母的哥哥這樣…
如果不是佳憶對季菡那些複雜的過往太篤定,她都要以爲這個帖子是網站生成的亂碼。
要是別人佳憶真的會覺得是亂碼, 但是這樣的事情放在季菡身上…或許就不是了。
佳憶突然就覺得過去的時候還有許多許多的漏洞,很多事情甚至比自己現在知道的,還要殘酷和殘忍得多。
就在她心亂如麻頭疼欲裂的時候,車站外面突然快速開過來一輛暗金色頂級轎車。
來不及多想,佳憶拽緊了手裡的雜誌跑出去。
外面的雨已經停下來,家一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地上的積水出去。
褲子和衣服後背被濺起一點點泥土印,蘇沛白從駕駛座開門出來,臉上是比雨後陽光都要輕柔的笑。
伸手將佳憶一把摟緊,蘇沛白笑:“突然想明白了?見到我這麼激動?”
在蘇沛白的懷中重重地吸一口氣,他身上熟悉好聞的冷香讓佳憶的心思稍稍安寧一些。
撐開他的胸膛,佳憶雙眼定定看着蘇沛白:“西蒙先生是誰?”
蘇沛白臉上的表情有非常明顯的僵硬。
他的嘴角顫抖兩下,然後開口,聲音表情平靜:“誰跟你說的這個名字?”
蘇沛白明顯是不願意提這個話題,他的手指輕柔扶在佳憶的臉頰邊上,朝着四處望幾眼就要摟着她上車。
佳憶不肯,將雜誌突然遞過去,眼神堅定再問了一句:“告訴我,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