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北辰寒連拖帶拽的拉到了前面,洛染這纔看清前面發生的事情。
一人手持着展開的畫作,梗着脖子,赤紅着臉對着臺上笑容還僵在臉上的容顏吼道。
剎那間,四下皆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這幅畫上。
有身份的人雖然好奇這畫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卻顧慮着形象,沒有往前擠。可那些記者們卻不管這一套,舉着相機紛紛就朝持畫之人聚攏過來。
快門聲驟然響起,聲浪逼人。容顏和李念的臉在這一聲高過一聲的快門聲中血色褪盡。
過了好一會,容顏纔回過神來,慌忙下臺,快步走到這人跟前,高聲嚴肅的道:“李先生這是什麼意思?我畫廊裡的話都是真品,怎麼會是假畫?你非要指證這是假畫,也至少要說出個所以然來。不然豈不是栽贓誣陷?”
這話說的很有道理,快門聲停止了一會,同時有口快的記者便問道:“李先生是看出這畫哪裡不對了嗎?具體在什麼地方?這是石山先生的近作,李先生很懂石山先生的畫嗎?”
石山先生是頗有名氣的一位畫家。他的山水畫清靈雋雅,是山水畫愛好者追逐的精品。
而現在,在衆目睽睽之下,畫廊剛拍出來的石山先生名畫居然是贗品,這可真是滿城譁然的大新聞。
記者們全身的細胞都活躍了起來,紛紛等着見證‘奇蹟’的一幕。
這位李先生洛染也看着眼熟,好像是某個集團的董事,平時是個風雅之人。此時見他橫眉倒豎,表情憤然,想必也是真氣到了。
“北辰夫人,我敬你也是有身份的人,受了邀請纔來參加你的畫廊開業典禮。卻沒想到滿心歡喜拍來的一副作品,竟然是假的。太讓人失望了。”
容顏就在他面前,可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顯然,在他眼裡,容顏還不夠分量跟他對話。
李念見這人這時候說這樣的話,攪局意味明顯,心裡便有了不快。可她也知道這個時候,她是絕對不能跟人家翻臉的。
所以下臺來到他的身邊,她的臉上還是端出了得體的笑意。
“李先生能來捧我的場,我當然是感激的。可是顏顏說的沒錯。我們對我們畫作很有信心,絕對不會出現贗品這樣的事情。李先生如果一定要說這是假的,那麻煩你指出假在何處?”
“哼。”李先生冷冷一聲,順手舉起畫作,遞到李念眼前,“北辰夫人可看仔細了。這幅畫初看頗有石山先生的韻味。可只要定睛細瞧一下,就能分辨出他的運筆方法跟石山先生有明顯的不同。這還不是最明顯的,最明顯的在這裡……”
他指着落款處,“石山先生的習慣,落款印上刻的是草體石山二個字。而這幅畫居然是楷體。北辰夫人,我就是因爲信任你,相信你不至於賣假貨才連看都沒看就先拍了下來。卻沒想到,你也會玩這種以假亂真的把戲。這種東西到手,這就不是錢的問題了。你簡直在侮辱我的智商。拿這麼拙劣的仿品來賣給我,你這不是侮辱人嗎?”
越說越氣,話音落他就氣咻咻的把這幅剛剛纔用了二百萬買下來的畫狠狠的摜在了地上。
李念見他這幅態度,又聽他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心裡也咯噔了一下。可她自己並不懂畫,更不知道石山先生到底是什麼習慣,所以一時間她也難住了,不知道怎麼解釋只能看向容顏,希望她能有什麼高見。
容顏此刻已經懵了,剛剛李先生在評點這幅畫的時候,她就他身邊細細觀察這幅畫了。
她也沒看過石山先生的作品,所以對那個落款的習慣,她沒辦法辨認。但是有一點她看的出來,那就是這幅畫本身的質量,確實算不上上乘。
這樣一來,這作品十有八九是假貨了。
可是,這假貨怎麼會進到她的畫廊裡來?當初籌建畫廊的時候,她就怕收到假貨,還特地請了專家一一甄辨過這些畫作的。
這要命的贗品,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容顏一個頭二個大,心裡又慌又急,卻又不得不摁下這些焦急,調動所有的腦細胞來應對面前的危局。
心念一閃,她立即彎腰想把這幅畫撿起來收好。假的東西只要不被更多人看到,事情平息過後,她總能想到辦法把這件事圓過去。
可是她這種高明的想法被記者破壞了。記者們也不是傻子,那畫一掉下來,他們就紛紛調整鏡頭對着那畫猛的一頓狂拍。
此時見容顏想收起這話,更有人眼疾手快的搶在她面前拾起了畫。
來參加開業典禮的人中不乏鑑賞名品的行家,其中更還有特地被容顏請來的那位知名畫家。
拾起畫的記者反映迅速,一抓到畫奔那位畫家去了。
“吳老先生,您是國畫名家,聽說還是石山先生的老友,您一定了解他的風格,請您幫忙鑑別一下這畫作的真僞。”
記者恭恭敬敬的將畫遞到了知名老畫家的手中,容顏見狀,腦子裡轟然一聲,未及多想便疾步搶過去一把將畫又衝老畫家手裡奪了過來。
“不用麻煩吳老先生了。這幅畫是真品無疑。可能是李先生買到手了不喜歡想要換一副,那也沒關係,我們畫廊裡多的是名畫,我再給李先生換一副更好的就是了。”
她緊緊攥着畫軸,轉身目光緊張又殷切的看着李先生。
容顏的話裡沒有明說,可配上她的目光,就讓人明白了她的潛臺詞。
這件事你算了,別再較真,我賠你一副更值錢的畫。
這種暗示之下,只要李先生承認他確實是因爲不喜歡這幅畫才扯了那麼幾句,這事就能面前掀過去。
而對李先生來說,能用幾句話換取更值錢的畫作,想必也是願意的。
這是容顏的想法,她也希望李先生能體察她的想法,配合她把這是給圓過去。
可是沒想到這位李先生也是個正直不阿,不被利益左右的人。
他一聽容顏這麼說,又見她投來這樣具有明顯暗示意義的目光,心裡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時就紅了臉。
“容小姐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李某會貪圖你那幾幅名畫?你這也未免太小瞧李某了。別的不說,光石山先生的畫,我家中就收藏了不下五幅,價值千萬以上。今天拍下這幅權當做個慈善,沒想到卻引的你這樣看我,容小姐爲人,真讓人大跌眼鏡。”
犀利的措辭,讓容顏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一時情急,她又想不出更好的話來說,便只能木頭樁子一樣僵在了那裡。
而這時候,記者們也開始了他們凌厲的攻勢。
“容小姐,你爲什麼把畫搶過來不讓吳老先生當場鑑別?”
“容小姐,你是不是事先就知道這畫是假的?因爲要義拍,所以故意用假畫來冒充?”
“容小姐,請你給公衆一個合理的答覆。”
記者們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容顏卻一個都答不上來。
被逼急了,她只能緊緊抱着畫,僵硬着臉色,道:“我絕對不會做以假充真的事。這一點請大家相信我。”
“可這畫明明是假的,你怎麼解釋?難道你開這麼大的畫廊,自己卻連鑑別真僞的能力都沒有嗎?”
“我……”容顏語塞了。關於真假的問題,事到如今,她是承認也不是,不承認更不行。
情急之下,她將焦急的目光轉向了四周。
眼下的情形已經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範圍,她無法應對必須找個人幫她應付過去。
這個人,當然是北辰寒。他的能力,影響力,都足夠。
目光在人羣中捕捉到北辰寒的身影之後,她便抱着畫急急的走向了他。
“寒,幫幫我。”
站在北辰寒面前,她小聲的哀求着。這時候她的表情不是裝可憐了,而是真可憐了。
她畢竟是個女人,還是個年齡和資歷都不太強悍的女人,所以這種局面讓她害怕。更讓她害怕是這種局面會引發的一系列後果,一想到那些隨之而來的可怕事情,她就忍不住渾身發抖。
容顏將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北辰寒身上,她也相信北辰寒不會見死不救的。
就在剛纔,他不是還爲了她訓斥了洛染嗎?
他心裡有她,就一定不會任由她被這些記者逼着走投無路。
這麼想着,她那目光裡流露出的哀求和熱切盼望都更濃了。
北辰寒筆直的站着,沒有躲避記者投過來的鏡頭。而剛剛還在沸騰的場面,此時也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在等着北辰寒表態。看這位龍城最有權勢,最有能力的少主打算怎麼擺平眼前這件事。
“寒,我求你了。”
見北辰寒沒有迅速反應,容顏忍不住又偷偷的求了一聲。
可是,這一次她又失望了。北辰寒還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他只是衝她微微的勾了勾脣,笑了笑。
那淡的幾乎看不見痕跡的笑容,可以做多種解釋。
你說他是安撫也行,是譏諷也行。
而容顏,她當然希望是前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