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黃家是遷徙來大理的北人,但是作爲商人,地位並不高,段淳一作爲擁有實權的軍官,是南人,所以黃家也就按照南人婚嫁的習俗進行了佈置。但作爲商戶畢竟財大氣粗,結婚的前一天在南人風俗裡被稱爲正喜日,黃家請了大理城裡所有知名的藝人到段淳一的宅子裡燃篝火,吹拉彈唱,擺下了三十多桌酒餚宴,所謂酒餚宴就是佈置下蜜餞,酒水,茶的流水宴席,凡是路過之人皆可入坐,暢飲一杯爲新人祝福,如此大的動靜自然弄得段淳一極有面子。前一日又從應北侯府裡傳出應北侯關昊天要去段宅爲段淳一證婚,臨滄城一戰名噪一時的平原侯次子,正紅旗雲騎尉古凡要爲段淳一做伴郎的消息,頓時讓另外幾對新人黯然失色。幾乎全大理城的人都涌到了從段淳一的宅院到黃宅的必經之路上,爭相一睹新郎和伴郎的風采。
這一日清晨,古凡便早早地跟着段宅的僕人來到了段淳一的家裡,只見同來的還有黑旗軍雲騎尉谷順,三人經過之前臨滄城一場生死之戰,此時見面已如久別故人,頓時熟絡了起來。古凡被人簇擁着與段淳一穿了一樣的服飾,身穿白色對襟綢衣,披着黑色馬甲,頭上又纏了白布,當真是有些新奇。只見賓客們將段淳一從屋裡接了出來,由段父爲他掛上一朵大紅花,段淳一便起身跨上馬,古凡,谷順也跟着上了馬,迎親的隊伍便在一衆樂手的簇擁下吹吹打打着出發了。
待到經過那一條大理城的主幹道時,猛然從道路兩道的樓上出現了數百名捧着花籃的侍女,將籃中的鮮花抖落着朝新郎,伴郎與迎親的人身上撒去。
古凡眼見着一片花瓣飄到面前,正要伸手接住,卻猛然打了一個噴嚏,那花瓣上竟然沾了辣椒粉?正遲疑時,整支迎親的隊伍“啊切,啊切……”的噴嚏聲此起彼伏,頓時引來了街邊樓上的撒花女子們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段淳一也不用手撥開面前的花瓣,打了幾個噴嚏,笑着對旁邊的古凡說道:“小侯爺有所不知,我們南人的話音裡‘辣’與‘親’發音相似,所以花瓣上纔要沾……啊切……”他又打了一個噴嚏說道:“纔要沾辣椒粉,以示親熱……啊切!”段淳一又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這才轉過身喊道:“快走吧,快走吧,不然要親得吃不消了……”這句話一說,頓時引來了身後的迎親隊伍一陣鬨笑,自覺地加快了腳步跟了上去。
待到迎親隊伍離開,樓上的侍女們紛紛議論了起來:“旁邊那個應該就是平原侯府的公子古凡吧,長得可俊俏了啊!”
“是啊,畢竟是京城裡的顯赫人家。”
“別看他年紀輕輕,聽說這一次他又立了大功,巷子裡都傳言說他怕是要升副統領了呢。”
“若是我能嫁的那樣的夫婿就好了。”
“你們這些個妮子,好不害臊的,快過來幫忙,一會新娘子都要接回來了……”老媽子粗聲粗氣地打斷了這些女孩子的談話,於是沿街的樓上又開始忙碌了起來。
待到迎親的隊伍來到黃宅門口,黃宅是一棟五進五出仿北人建築風格的宅子,此時早已是掛滿了大紅的綢緞,連那門前的兩座石獅子都被六七道上等紅緞扯成了大花狀裹在身上。
待到段淳一勒住馬,身後的樂手立刻噤聲,只見段淳一屏住呼吸,伸出右手猛然朝面前的地面上戳了三下,只見一道有形有質的氣劍刺出,“砰砰砰”地在黃宅門前的地面上爆了開來。
煙塵散去,身後的樂手頓時又吹拉彈唱了起來,熱熱鬧鬧地將段淳一併古凡等人接下了馬,簇擁進了黃宅裡面。
“黃府的新女婿不愧是練家子,人家小夥子迎親都要用土炸藥才能轟響了壯氣勢,他倒好,直接用手就弄出這麼大動靜。”在旁邊圍觀的一名老人不禁說道:“黃家入贅得這個好女婿,真是有幸了。”
段淳一與古凡進得內廳,就看見戴着紅緞的新娘子哭哭啼啼地被人扶了出來,段淳一便上前領着新娘與伴娘一同上了停在外面的花轎,卻把伴娘留在了花轎裡,抱上新娘飛身上馬,招呼上古凡與谷順,就朝段宅飛奔而去。
古凡正不知所措時,谷順策馬來到古凡旁邊笑道:“小侯爺,你是第一次看到,我們都習慣了。這也是南人的習俗,是怕人爲難新娘子,一會留在花轎裡的伴娘就要做新娘子的替身,要被小孩子撒米花,還要被掐呢。”
古凡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一些,卻聽得谷順又說了一句道:“小侯爺,我忘記告訴您了,南人還有一項風俗,那就是跑得最慢的伴郎要做新郎的替身,喝辣椒酒,吃辣椒麪,哈哈!”說完,谷順用力一抽坐騎,絕塵而去。
古凡想起之前過來時被撒的那些辣椒粉,當下胃裡感到一陣惡寒,哪裡還敢耽擱,用力一夾馬肚子,緊緊咬着谷順追了上去。
段淳一,古凡與谷順畢竟都是軍中的將領,騎術比之尋常的南人小夥要高超得多,不過片刻功夫,便穿過一條條的街道來到了段宅門前。
只見此時宅院外面早已經圍滿了要喜錢的人羣。谷順早有準備,探手入懷,抓出一大把的銅錢,猛地撒向面前的人羣,未等第一批錢幣落下,又連續撒了好幾把,人羣紛紛開始爭搶起喜錢來了,段淳一這才喘息了一聲,便將新娘子扶下馬,依舊抱着進了院門。
古凡與谷順兩人這纔跟着跨進了門,兩人雖然都是武道高手,但此時也有些氣喘,古凡冷笑着看向谷順說道:“怎麼樣,還不是得要去你吃辣椒麪,喝辣椒酒?”
“嘿嘿……小侯爺……”谷順倚着大門,笑着指向門外說道:“我又沒有說,只有我們兩個人是伴郎……自然有人幫我們吃辣椒麪,喝辣椒酒嘛!”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之後,後面跟着的迎親隊伍也陸陸續續到了,外面要喜錢的人羣再次一擁而上,又是一番混亂之後,終於到了拜堂成親的環節了。
讓古凡略微感到驚訝的是,朱雀部統領明輝,副統領巖龍鈞兩人並手下的四名奮武尉竟然也都到場了,可謂是給足了段淳一的面子。
香爐蒲團,天地爲證。就在儀式要開始時,陡然有人在門口高喊道:“應北侯的使者來了!”
圍觀的人羣立刻整齊地分開出一條可供五人通行的道路,只見前來的人是身穿素色長袍,服飾雖然簡單,腳上綴珠玉的步履卻又凸顯出了這名青年武者顯赫的身份,在他的身後跟着兩名捧着長匣子的少年,顯然是府裡的小廝。
古凡見那人走路時,氣宇不凡,一看就知道是已經步入成天級的高手,聯想到上一次在臨滄城時出手相助的兩名成天級武者,古凡便隱約猜測面前的應該就是一位。
那名青年武者走到段淳一面前,拱了拱手說道:“段大人,在下是應北侯麾下齊雲龍,我們家侯爺略備薄禮,以賀大人新婚。”說完他向後一伸手,兩名小廝便走上前,將長匣子放在桌上,緩緩打開,取出裡面的兩隻用紅錦包裹着的方盒放在桌前,便躬身退了下去。
齊雲龍朗聲說道:“這是侯爺爲兩位新人特地準備的賀禮,左邊的盒子裡是一顆上品丹藥耀陽丹,右邊的是一顆月華丹,月華丹的藥效教弱,即便夫人沒有修煉武道,服用亦可延年益壽,青春常駐。”
話音剛落,周圍的一衆賓客頓時震驚。關昊天雖然沒有來爲段淳一做證婚人,但卻讓手下的親信送來兩顆上品丹藥作爲賀禮,出手之大方令人咂舌。
只有古凡最清楚,以前關昊天南征北戰時還不知道摸了多少倒黴修士的口袋,這兩顆上品丹藥,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其實古凡覺得關昊天讓齊雲龍前來代他送禮,遠比自己親臨現場爲段淳一證婚來的高明,同樣收買了人心,卻不會因爲開了這個先例,而被順天軍中層軍官遞來的喜帖的人羣踏破門檻。
果然,段淳一與黃氏接過兩隻盒子,段淳一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多謝應北侯,段某定會勤加努力,爲國建功。”
齊雲龍淡淡地笑了一下,對着段淳一拱了拱手道:“段大人,應北侯府上還有事情,在下就先回去了。”
“請……”段淳一伸出手示意了一下,齊雲龍便朝上首的明輝等人行了一個禮,轉身朝大門外走去。
待到齊雲龍走出段宅,人羣又不由自主地發出一陣議論聲。
片刻之後,古凡與谷順,並段家的幾個兄弟站在左邊,黃家的幾個哥哥站在右側,段父與明輝坐在上首,接受了這一對新人的行禮,並進行了祝福。
還好這一次明輝沒有犯上次給古凡寫賀信時弔書呆的毛病,只是簡單地說了:“永結同心”,“百年好合”之類的幾句話,很快段淳一牽起新娘被人潮送入了洞房,古凡與谷順等人才算是終於鬆了一口氣,在黃府下人的安排下,在左側的第一張圓桌上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