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江晚見東瑗那張瑰麗穠豔卻貞靜文秀的臉終於動容,心中一喜,眉梢暗挑,壓低了聲音道:“我也是聽那些奴才說的,妹妹彆氣——那些奴才們說什麼原本應是九妹妹進宮的,卻被十一妹妹搶了先,九妹妹才委屈嫁了人爲繼室。..”
她的意思是說,東瑗要嫁盛家爲繼室,都是十一姑娘搞的鬼。
東瑗沉默不言,眉頭不禁蹙了蹙,原來薛江晚是來挑撥她和十一妹的關係的。
薛江晚卻以爲東瑗蹙眉是因爲這些話,心中更喜,又是一副氣憤不已的模樣,聲音微高,對東瑗道,“這樣的閒話,我聽了真真可恨!要是傳到十一妹妹的耳裡,還以爲是九妹妹在背後抱怨,纔有這等閒話!九妹妹應該尋個機會,跟十一妹妹解釋一番,這樣的誤會別存下才好。姊妹之間,應該和和氣氣的麼!”
東瑗眼波靜籟,卻撇嘴故作錯愕狀:“居然有這樣的話?”
“可不是?”薛江晚更加暗喜,越發投入表現,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很是情真意切,“九妹妹,家裡的下人真是口無遮掩,這樣的閒話也敢傳出來!十一妹妹將是皇妃的,有什麼誤會要趁早解了,免得姊妹失和,將來對九妹妹不利。我冒着嘴碎,說這些話,都是爲了妹妹好的一片心!”
東瑗擡眸,眼眸裡閃灼着別樣的華採,叫薛江晚呼吸一滯。
她這樣的笑意,既美麗奪目,又暗含深意,叫人摸不着,心中滲得慌。
薛江晚有些膈應,想着再強調幾句,說明自己是好心,東瑗已道:“我都明白的!晚兒姐姐的好意,我記下了!”
薛江晚這才覺得鬆了口氣。
又閒話幾句,天漸漸暗淡下來。
東瑗留她吃飯,她忙道不打擾了,就攙扶着丫鬟雪兒回翠屏樓。
薛江晚一走,東瑗依偎着大紅色彈墨重錦大引枕,有些愣神。
“小姐,晚兒小姐說的這些閒話,我也聽說了些……”薔薇見東瑗發愣,也以爲她惱了,便輕柔替她換了茶盞,低聲道,“我有幾句話,不曉得對不對……”
東瑗噗嗤一笑:“你都沒說,我哪裡知道對不對?你說說看。”
聽到東瑗笑,薔薇才心微微放下來,道:“小姐,我不懂什麼大道理。可是我覺得晚兒小姐說的不對。這些謠言,您倘若跟十一小姐解釋,反而跟她生分了!”
東瑗聽了,心中一動,眼眸微閃望着薔薇:“爲什麼?不說開,十一小姐還以爲是我在背後說這樣的閒話呢。”
“十一小姐不會這樣想!”薔薇忙道,“小姐,您想想,這樣的話出來,傷了十一小姐的心,傷了您的體面,對您和十一小姐都無好處。您平日的爲人十一小姐最清楚不過,她定會明白,不能是您說出去的。您平白無故去解釋,才真是傷了姊妹和氣,讓十一小姐多想,得不償失的!”
東瑗故作沉思道:“那晚兒小姐說的…….”
“晚兒小姐纔來,她不懂了解您和十一小姐的脾氣,纔會怕您和十一小姐起爭執的。”薔薇說着,自己訕訕笑了,“都是我暗自揣度的話,說錯了小姐勿怪。”
東瑗這才哈哈大笑起來,拉了薔薇的手:“好丫頭,你怎麼就生了這般七巧玲瓏的心?”
東瑗能想到,她畢竟是有過兩世的記憶和見識;可薔薇只是個沒受過教育的丫鬟,居然也能想到,足見她的不凡。
薔薇被東瑗誇獎得滿頰披霞。
在內室給東瑗做小衣的橘紅聽到外面東瑗的笑聲,就知道薛江晚走了。旁人在時,她們小姐最是貞淑安靜,只有當着她們這些丫鬟的面,纔會這樣開朗活潑的笑着。
脖子有些酸,橘紅放了針線出來走動,兀自倒了杯熱茶慢慢喝着,笑問道:“薔薇又怎麼了,惹得小姐這樣高興?”
薔薇抿脣不語。
東瑗笑道:“一個頑笑話。晚兒小姐送你的那對手鐲,瞧着可喜歡?”
橘紅笑了笑,道:“很好看,讓晚兒小姐破費了!”
“什麼呀,都是好些年前的老樣式了,現在誰還戴這個?”薔薇見東瑗高興,說話越發大膽俏皮。
惹得東瑗又是一陣笑。
橘紅就罵薔薇:“你這叼嘴!”
“咱們自己說說,怕什麼呢?”薔薇不饒人,“姐姐讓小姐評評,那樣的鐲子,現在是能戴出去麼?拿着賞人都不好意思…….”
橘紅也禁不住笑出聲:“你這個古怪的小蹄子,滿口裡胡話!怎麼說也是晚兒小姐的一片好心!”
什麼一片好心?
不過是藉着送鐲子,挑撥離間罷了,不曉得晚兒小姐打得什麼主意。這樣的話就太過了,薔薇說話有時雖然大膽潑辣,卻懂分寸。她接了橘紅的話,不再多言。
東瑗就笑道:“她問你要花樣子,你回頭仔細畫幾個精緻的給她,算還了她的情分。”
橘紅應是。
次日清早,東瑗給老夫人請安,遇見了同來的薛江晚和薛東姝。
薛東姝沒有什麼變化,而薛江晚對東瑗卻比平常親暱幾分,令東瑗有些不適,她表情微變。
然後是二夫人和薛東蓉來了。
瞧見東瑗和薛東姝都在,薛東蓉淡淡對東瑗道:“昨日和十一妹一處頑笑,說起祖父書房的那塊寶貝硯臺,賞了九妹妹。我一直想着觀摩一番…….”
“我也想瞧瞧…….”薛東姝忙道。
東瑗知道她們倆有話單獨跟自己說,要撇開薛江晚,就笑道:“好啊!”然後看了眼老夫人,才道,“祖父賞了我,我也不敢用,一直叫橘紅收着。”
老夫人向來火眼金睛,孩子們的小動作,她一清二楚,笑道:“這麼大的姑娘家,還跟孩子一樣,聽着什麼有趣的便要瞧瞧。你們姊妹倆跟瑗姐兒去看看,可仔細別摔了,那是你們祖父的寶貝!”
三人得了老夫人的首肯,忙起身行禮,要退出去。
薛江晚感覺氣氛不對,亦忙起身,笑盈盈對老夫人道:“是什麼寶貝,老祖宗,我也去見見世面!”
太不識趣了!
老夫人心中對薛江晚的印象大打折扣,依舊笑得:“不過是硯臺,什麼寶貝?晚兒陪着我摸牌,別跟她們小孩子胡鬧!”
薛江晚回過味來,臉上火燒火燎的,那種被排擠的感覺越發明顯。她剜肉般捨去了自己的私產——一對灰玉鏤空聯珠鐲子,還說了那麼多體己話,最後還是沒有獲得薛東瑗的好感!
薛家姑娘們也太欺負人!
薛江晚面上雖然笑着,心中卻恨得緊,捏在袖底的手微緊,卻不敢反駁老夫人,乖乖留下來陪着老夫人摸牌。
望着薛東瑗姊妹三人遠去的背影,薛江晚發覺鎮顯侯府的姑娘們比霄二爺家的姑娘們難對付!
PK票1480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