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有何看法?沈鐘磬一哂,身爲武將,在大家眼裡,我應該首當其衝反對纔是!言語間帶着幾分玩世不恭,他搖搖頭,沒說下去。
平定了南夷和南越,當今天下便成了周、燕、祁三國鼎立之勢,其中又以大周最強,他榮歸當天,萬歲就曾和他徹夜長談,透露出統一之心,要統一,首先就要離間燕祁兩國,利用和親聯合祁國消滅燕國乃是上上之計。
奈何,六公主乃皇后所生,聽說萬歲要拿嫡親公主和親,國丈安慶侯爲首的重臣紛紛聯名上奏反對:
只有弱國纔會用公主和親以求苟安!
一致要求萬歲下旨出兵祁國,懲治其擅求公主之罪。
最後矛頭竟全部指向了他,指責他身爲輔國大將軍,關鍵時候卻不肯站出來反對和親,任無知小國以下犯上,狂言求娶大周堂堂的嫡親公主,真是百世的恥辱。
他可以出兵。
他也相信,不用討伐,只要他大兵壓境,祁國就會乖乖割地賠款,只是,這樣一來,燕國就可趁勢將祁國拉籠過去,形成燕祁聯合抗周的局面,到最後,不說統一,他大週會不會首先被燕國滅了都難說!
若不是有聯燕這張底牌,祁國又怎敢以弱國之勢,求娶強國公主?
戰士可以爲國捐軀,爲什麼公主就不能和親?!
自古文人誤國。
想起自己空有一身蠻力,卻拿這些靠吐沫星子吃飯的酸腐文臣毫無辦法,沈鐘磬心裡幽幽嘆息一聲。
蕭煜手指停在了馬車簾邊,良久,他幽幽說道,我也是主張和親的。聲音低沉沉的,稍不留神,就會錯過。
沈鐘磬眼前一亮,他轉頭看向蕭煜。
家裡還有事,我先行一步。蕭煜已向他抱拳告辭,一副不願多談的模樣。
沈鐘磬暗暗嘆息一聲,告辭道,蕭兄慢走。剛走兩步,忽然又回過頭,……伯母身體怎樣,這些日子可有漸強?
蕭煜的母親半年前就經常頭痛,初時以爲是受了風寒,吃了幾付湯藥一點未見強,而且竟越來越嚴重了,甚至連太醫院有名的溫太醫都看不出什麼毛病。
還是老樣子。提到母親的病,蕭煜神色黯了下來,他嘆息一聲,母親都脾氣越來越暴躁了,這以後,連記憶也開始衰退了,常常早上才說的話,轉眼就忘了。
沈鐘磬臉色也跟着一黯,安慰道,常言道,有病亂投醫,太醫院的人不行,蕭兄不如去尋幾個民間名醫給瞧瞧。又道,你可別小瞧了這些人,有時候偏方也能治大病。
出身民間,尤其在艱苦戰場上,靠的就是這些民間遊醫給將士們療傷治病,要比那些自視清高的官醫強多了,雖說行醫屬於中九流,但見慣了戰士的傷痛,和那些以治病救人爲根本的民間大夫的高尚節操,沈鐘磬對他們尤其尊重,說着話,他驀然想起幾天前在梧桐鎮,瑞祥藥鋪掌櫃向他極力推薦的那個專門治疑難雜症的簡大夫。
能熬出優質的阿膠,想這簡大夫也絕不是浪得虛名。
想到這兒,他正要推薦,就聽蕭煜說道,曹相爺纔給推薦了一個叫鍾霖的大夫,家住六十里外的柳林鎮,說是此人妙手回春,人稱華佗再世,我已令人去請了,這一兩日就能到。
柳林鎮的鐘大夫?沈鐘磬想了想,嗯,這鐘霖的確是個名醫,外號閻王愁,說他從牛頭馬面手裡搶人的本領讓閻王爺都發愁……蕭兄不知道,六年前母親得了心口疼病,就是他給瞧好得呢。
……真的?蕭煜眼前一亮。
是的。沈鐘磬點點頭,聽說這鐘霖行醫三十年,少有失手的時候,蕭兄找他試試也好。一邊說着,想到梧桐鎮的簡大夫總是新人,又是道聽途說,他也沒見過,沈鐘磬便打消了推薦的念頭,嘴裡只說,蕭兄也別上火,有病就得慢慢治,哪有一蹴而就的。
賢弟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蕭煜語氣甚是欣慰,他朝沈鐘磬苦笑,賢弟不知,這大半年來,我光是聽人推薦就尋訪了不下十幾個‘神醫’,結果沒一個頂事的,鬧的母親脾氣越來越暴躁,再不許我找一堆庸醫來糟蹋她。無奈地聳聳肩,我正擔心若這鐘霖不行,怕是母親再不肯讓人給瞧病了呢。
這事誰也不敢擔保。
沈鐘磬只把蕭煜又勸慰了一番,兩人各自上車,揮手告別。
因才從邊關回來,沈鐘磬也着實忙碌,這一日,直忙到起更了,才從書案前擡起頭,聽到門外有說話聲,就問了聲:……誰在哪?
榮升端了個紅木雕花拖盤進來,上面放着一隻青花瓷碗,……聽說您又熬夜,五姨娘給您煮了碗蓯蓉羊腎粥,囑咐您別太累了,注意身體。
提到楚欣怡,沈鐘磬目光就柔和下來,放下吧。見榮升還站在那兒,就問,還有事兒?
大爺今晚去碧竹園看看吧……榮升支吾道。
沈鐘磬怔住:……怎麼了?
頭疼於姨娘間的爭風吃醋,沈鐘磬索性把部隊中輪值的那套搬到了後宅,不出徵時,他每個月大都會拿出半個月在各姨娘院裡輪一圈,剩下的日子則在正屋休息,或者高興了去哪個姨娘屋裡逗留。
雖沒明說,可一直以來大家都墨守成規、心照不宣了,按輪值今天是大姨娘的日子。
春紅說,今兒各位姨娘陪老夫人打葉子牌,不知怎的,五姨娘回來後,竟哭了一下午。
……是母親又給她難堪了?沈鐘磬脫口問道,又搖搖頭,母親雖不喜她,可絕不會在人前給她沒臉啊。
沈鐘磬也不明白,明明納楚欣怡就是母親的主意,爲什麼這以後母親會那麼討厭她?
負便負了,曾經被甄十娘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早沒臉見楚欣怡了,更沒打算再納她進府,都是母親,一門心思找了媒婆,揹着他下了定,又張羅着以正妻之禮娶了回來。
楚欣怡人又那麼溫順善良,按道理,母親應該最喜歡她纔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