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夏……閣下?”
羅文瞠目結舌。
這個樣貌他絕對不會忘記的——萊夏子爵閣下, 雖然他只跟他見過一面,不過這個人肯定是萊夏·繆拉,絕對沒錯!
“還記得我嗎?”萊夏苦笑, “可以的話, 能不能請您忘記呢, 剛纔的事。”
“我……這……”
紫火仍在燃燒着, 變形蟲般的樹掩在烈焰中扭曲着身子, 無聲的慘叫。就算再怎麼不懂魔法,羅文也知道這僅僅燒化了樹掩,一點兒沒有傷及無辜的紫色業火不是什麼普通的法術。發現這點, 他不禁更加錯愕——
“萊夏閣下,這到底……”
“只是一個小小的戲法而已。”萊夏輕描淡寫的說, “您的三位朋友在那邊的林子裡。請不用擔心, 毒已經解了。”
“是您……”
“我可不會解屍毒。”萊夏澄清, “解毒的是伊路,您千萬不要誤會。”
“那救了我的總是您了吧。”羅文總算是勉強鎮定下來了, “承蒙搭救,萊夏閣下,但這到底是……”
“事到如今你就別隱瞞了嘛,雷沃。”乳白色的空間門在紫焰的籠罩中顯現,伊路費勁的把一個昏倒的貴族少爺拖了出來, “拜託, 幫幫忙啦。”
“你力氣還真小。”萊夏走過去, 輕輕鬆鬆的把那個人弄到了草地上。他們周圍的紫火褪去了一小圈——那裡的樹掩已經被消滅了。
“沒辦法啊, 我又不像你一樣……”看了一眼羅文, 伊路把“練武”兩字嚥了回去。
“是……是您給他們解毒的嗎?”
俯身檢查了一下同伴的狀況,羅文起身面對伊路。看的出來, 他其實非常驚訝,或者可以說是極其震驚,現在他只是在強迫自己保持鎮定。(最直觀的證據就是:那幾張沒有用掉的符咒還被他抓在手裡。)
“我……我要怎麼感謝您纔好?”
羅文十分激動。自己死裡逃生,三個同伴也神奇的平安無事,在幾分鐘前,這種情況他想都不敢想。這是奇蹟!
“不用客氣,您不用……”
條件反射的想要拒絕,但話說到一半,伊路突然停住了。看了看一臉淡然的萊夏,他伸手拉過了他——
“雷……萊夏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去看看另外兩人。”
他說完就跳進了空間門,然後,還沒等被留下的兩人反應過來,伊路突然又走了回來——
“請乾脆些放棄,雷沃。”
伸手拍上萊夏的肩膀這麼鄭重的說完,他迅速的沒入了白色的光幕中。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要勉強別人做!”短暫的愣忡過後,萊夏無奈的大吼。不過這些話伊路聽不到了——那扇白色的門扉已在異紫的烈焰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萊夏閣下。”羅文認真的看着對面的人。從震驚中恢復(符咒也收起來了),現在的他有足夠清晰的頭腦去思考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萊夏用魔法救了他,這是毋庸置疑的。也就是說,貴族間關於萊夏的傳聞並不正確,但如果那些傳聞是錯的,真的是……真的事實是什麼?
“萊夏閣下,您……不是在外地上學嗎?”
“我是在外地上學啊。”萊夏回答的避重就輕。斯科拉空島,那的確是外地不錯。
“您學的是……魔法?”羅文不依不饒。那異乎尋常的氣勢,炫麗的魔法技巧……詭異,太詭異了!萊夏·繆拉,你到底是什麼人?
“很奇怪嗎?”萊夏沒有正面回答,“我畢竟有着八大魔法世家程拉尤米家的血統。”
“但是……”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沒有‘魔法資質’吧。”到底能瞞到什麼程度?他到底能發覺到什麼程度?無論如何,就算魔法師的事被人知道,斯科拉空島的事也……
“雖然沒有……”羅文爲難的咬着脣。對方明顯不願意說,既然如此,那還要問下去嗎?
×××
——斯科拉空島議廳,情報司資料室——
在下午的會議中,情報司司長夏歐菲歐接下了“調查‘古傳送陣’畫到‘發現地’的具體時間”這個工作。這是個很輕鬆的活——只不過是普通的資料查找而已,交給下屬們去做就好了。他現在要找的是另外一份資料——古座標魔符方位對照表。這是時空管理局的空間法師們拜託他查找的東西。
用於傳送陣上的座標魔符,就相當於對世界各地區的代碼標號,就好像是“A3區”“E5區”那樣的東西。隨着時代的變遷和地殼的變化,空間法師們使用的座標魔符已經換了不下幾十代了。代數太多,而且記以前的標記方法實在是沒有什麼實際用處,所以很少有空間法師會去鑽研記憶那些東西(反倒是歷史學家們對此興致濃厚)。結果到了今天,偌大一個時空蛋竟然沒有一個空間法師看得懂那些魔符代表的座標含義。
好在雖然人腦沒有記憶,歷代的情報司對此卻都是有存檔的,只要調出相關的資料交給空間法師們查對就行了,但這樣偏偏也出了問題——
就在黃昏,夏歐菲歐把檔案交給時空蛋的兩個小時後,對方傳來了消息——查對完畢,有三代座標魔符缺失。
資料缺失,這在情報司可是大事,於是司長的夏歐菲歐親自跑到了資料室,得出的結論讓他大吃一驚——
那三代的魔符資料以各種各樣不可考的原因賣到“下面”去了。唯一幸運的是,當時的買主都留有資料,根據他們當時的名姓,“族譜資料室”的情報員們很快就查到了他們在現代的後代。其中一位姓茨盧的買家,他的後代是……
夏歐菲歐按下了通往基地的聯絡鍵——
“徹斯拉弗莫,有件事要拜託你。”
×××
——還要問下去嗎?
羅文很是爲難。人家又沒做錯什麼事,只因爲自己的好奇心逼問實在是有些過分了,而且也不合乎貴族間的相處禮儀。
紫色的火焰漸漸熄滅了,黑暗重新籠罩了整個山脈,兩人靜靜的對峙着。
——算了,既然這是他的秘密,那就……
雖然很不甘心,但羅文已經下定決心放棄。
“萊……”
事情就發生在他張口的一瞬間,一個詭異的黑洞在萊夏面前顯現了出來。爲了能在夜幕中引起收信人的注意,那黑色的小洞發着幽幽的藍光,就連羅文也能清晰的看到它——那幽藍的洞口裡飛出了一隻漂亮的黑鴿——他還從沒見過這樣的鴿子呢。
——徹斯拉弗莫?
那隻黑色的鴿子在萊夏頭上盤旋了兩圈,最後在他的肩膀上着陸了。
“藍眸黑羽”,在議廳所屬召喚獸管理司飼養的信鴿中這是最優秀的,它們很少跟法師訂立永久契約,事實上,它們根本不跟他們訂契。只要有需要它便會來(前提條件是它得看得上你,藍眸黑羽從來不爲自己討厭的人送信),事情結束後就會離去。它們是天生的空間法師,無論距離多遠,就算只告訴它要找的人是誰它都可以把信件送到目的地。就算路途中出了什麼意外,它的靈魂也會將信送到。雖然有些誇張,但這句話的確是對藍眸黑羽工作態度的最好詮釋。
召喚獸管理司飼養的“藍眸黑羽”跟它們的野生同胞有些許不同——這些信鴿的服務對象只限於斯科拉空島的魔法師,而且基本上只要飼養員不命令,它們就不會隨意行動。一般來說,找伊萊拉(召喚獸管理司司長)借這種鴿子的多是基地,徹斯拉弗莫一旦用它們來跟基地成員聯絡就意味着“事態緊急,請隨時保持聯繫”。雖然都是經由普通的投信通道投信,但信鴿自然要比一般的信件更引人注意。
萊夏收到的就是這樣一封“加急信”,上面寫着這樣的內容:
抱歉,萊夏。我知道不該打擾你的假期,不過這對你來說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如果可以的話幫個忙吧。
情報司在許久之前賣掉了三代“座標魔符方位對照表”,其中一位買家爲現雷斯米亞帝國伯爵亞德里安·茨盧的先祖。如不出意外,那份對照表應該沒有被賣掉……請幫惹事的情報司把它“弄”回來——隨便你用什麼手段。
聽好,這不是命令。若有特殊情況不能成行,請告之。
附註:那隻藍眸黑羽的名字是“時月”,最近患上了“工作狂症”——長時間不給它派工作就會鬧個不停。就算你不做這項任務也沒關係,請收留它,然後儘量驅使它吧!
附註2:建議:希爾耶令家的人普遍很受動物歡迎,你儘可以把時月丟給小聖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在你那裡。
徹斯拉弗莫·拉迪斯
敬上。
亞德里安·茨盧伯爵?
萊夏真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應該說無巧不成書嗎?現在站在他面前極有可能讓他暴露身份的這位貴族少爺,名字叫做羅文·茨盧,就是那個亞德里安·茨盧的小兒子。他剛剛還想如果可能的話儘量隱瞞自己的身份,現在這……
——算了,我就豁達點兒吧。
折起信收起,萊夏用思維共享聯絡上了在林子裡照看另外兩個受害者的伊路。幾乎馬上,乳白色的空間門從空氣中顯現了出來。
“事情解決了嗎?”伊路開門見山的問。那兩個貴族患者被他用風運了過來——他總算聰明的沒有用手去拖。
“叫你來就是說這件事。”
把搭檔拉到身邊低聲叮囑了幾句,當萊夏再擡起頭轉向羅文時,他的氣質已與平時截然不同。
那種冷傲的態度……現在站在這裡的不是萊夏子爵閣下,而是基地戰鬥部首席萊夏·繆拉。
“剛纔那些話請原諒,羅文閣下。”
“萊夏閣下?”
“因爲情況特殊,我們就不換隊服了。現在請允許我再自我介紹一次。”
右手持握黑色身份證舉起的同時,一個小小的光球也升到了空中。在那柔和光線的映照下響起的,是萊夏不符年紀的沉穩聲音——
“梅因所屬基地戰鬥部、火暗雙系魔導師萊夏·繆拉,現領基地主管徹斯拉弗莫大人之命執行任務。希望您能配合,雷斯米亞帝國國民,羅文·茨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