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瀝的小雨漸漸轉大,沈鐵軍的心情又差了幾分,自打幫周英買完車票,便彷彿惹了老天爺的怒,臉一拉這雨也就噼裡啪啦的下,可連着下了兩天,還沒有停的心思,不由急了起來。
天氣預報是1980年7月7號開播的,可沈家凹村上下沒臺電視,有也就和沒有差不多,廣播裡還沒想起來這個業務,還不如村裡的大喇叭來的準確,所以要下到什麼時候,沈鐵軍只能朝壞處去打算,開口道:“爹,不能再等了,我這就去城裡買雨衣,明天要是不停,咱這一大家子非得淋成落湯雞,雨衣雨鞋的帶到那邊也能穿。”
蹲在堂屋裡的門檻上吧嗒着旱菸,沈老實也被燈照的水窪上漣漪蕩的心焦,下午三點多的天就黑的像夜晚,開口道:“行,就聽你的,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這個時候全家有了三件蓑衣,沈鐵軍從沈王氏手中接過穿戴上,大門外彷彿響起了鈴鐺聲,很快敞開的大門口響起個聲音:“沈鐵林,沈鐵林在嗎?有她的信~”
“唉,來,來拉~”
隨着清脆的聲音,西屋裡竄出了個嬌小的身影,到了門口開口道:“下這麼大的雨你也送吖~”
“風雨無阻說的就是我們,我怕是要緊的,就給你送來了~”
郵遞員的聲音有點稚嫩,沈鐵軍穿戴着蓑衣到了院子,推着沈大亮的自行車出了門,便發現這個郵遞員,還是個熟人:“吆,那你辛苦了~”
郵遞員擡手撓了撓後腦門,黢黑的臉上露出一口白牙:“不辛苦不辛苦,爲人民服務!”
“你這覺悟夠高的。”
心中閃過個模糊的念頭,也就被從席夾子上流下的雨水打斷,沈鐵軍騎着自行車顛簸的到了公社,找到劉大剛打了個招呼,便匆匆的到了大門口公交牌下。
一個半星期的時間,周邊大城市跑了圈的劉大剛黑了不少,精神頭倒是不差,帶回的消息也正如沈鐵軍所猜,攜帶的知了猴擺上攤子賣了沒多久,便被人搶購一空,三毛錢收的賣到八毛,接近百分之三百的毛利潤。
聽着劉大剛有頭有尾的彙報,沈鐵軍也就當做了新聞來聽聽,能夠完成當年的怨念,他沒有任何吃虧的想法,倒是翻過來開解頗有怨念的發小,這個事兒便算過去。
幾十上百萬的收入是不少,饒是能夠每年都賺的外快,沈鐵軍也沒有被人截胡而感到不平,能賺到就賺,賺不到的,只要盡力了,以後也不會多想,去想當年要是怎麼則怎麼滴——
自打運作網點賺到了八位數的軟妹子,沈鐵軍的心態便開始變化,看着手下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將想法變成現實,除了爲那筆錢的顏色而感到擔憂,直到魔方成功在駱駝市場上市,海量的資金通過第一個吃螃蟹的項目,成長爲港島有數的實業公司,心態終是小成。
成則固然可喜,敗者無需多慮。
細細的微風裹着密密的細雨打在身上,沈鐵軍感覺麻木的屁股恢復不少知覺,這一路騎來坑坑窪窪,要不是經驗豐富差點栽溝裡去,眼瞅着公交車到了面前買票上車,大雨的天出門的很少,三十多歲的售票員正趴在座位上瞌睡,收完錢給了票回去繼續趴着。
公交車緩緩發動,天上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劃出一溜溜的水痕,沒開出多久便見到前邊的自行車一歪,倒在了路邊,還沒回過神做出決定,摔倒的人已經爬起,不是看身上的傷勢,而是扶起自行車晃了晃,公交車也就超過遠去。
到了城裡買過雨衣雨鞋,沈鐵軍直接把紙箱撕掉,找來個沒人要的編織袋,全部塞了進去,扛着的話會很簡單,但是外邊下雨沒多大會就能淋溼。
折騰着回到公社取了自行車,天色依然黑如夜晚,偶有大片的光芒隨着雲層飄來,倒也勉強能看得清路面,就是在村子口的泥窪裡,沈鐵軍一個大意,歪倒在了路上,雨水澆在臉上半晌,下半身的褲子已經溼透,腳上的雨鞋裡也灌滿了水。
“TMD,堂堂的億萬富翁,混到這個地步——”
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沈鐵軍嘴裡罵罵咧咧的站起扶好車子,發現前面的車把已經偏了,又用雙腿夾着車輪掰直,遠處的雨幕裡陡然出現個影子,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然是撲到了面前:“啊~”
“四爺爺?”
摔倒在地的沈金花翻身坐起,這時天上的雲層滾動,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照下,便也看清了面前的狀況,沈家凹村有自行車的,除了她家也就是沈鐵軍家,連忙靠了過去:“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你也沒事兒吧?”
沈鐵軍擡眼一看,飛快的轉過了頭,沈金花這才發現身上的蓑衣扯開,薄薄的的確良襯衫被雨一打,裹在身上露出了胸前兩個粉色的尖尖,連忙將胸前的蓑衣釦上,面色發熱:“沒事,沒事,我也沒事——”
鄉間女孩很少有用抹胸的,大多數身上都會穿着幾層衣服,到了夏天時大多套上個肚兜,外邊再穿個褂子,顏色和圖案多以深色花色爲主,像沈金花這般穿的,沈鐵軍還是第一次見到,便沒想碰到這麼個事兒,聽到她沒事兒,一瘸一拐的扶起了車子:“你這是下班了?”
“下班了,雨下的厲害,書記就讓早點下班了。”
沈金花面色發紅,與大多數村裡的女孩不同,只說膚色比周英也不差,紅的時候便比較顯眼了,開口道:“四爺爺,你明天就要走了嗎?”
“我明天就走了,你沒事兒的話,也要多讀讀書才行。”
扶起車子推了兩步沒事兒,沈鐵軍轉頭看了眼沈金花,開口道:“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好的四爺爺,你慢走,路上小心點!”
沈金花目送晃晃悠悠的自行車離開,低頭看了看鼓鼓囊囊的胸前,彷彿是錯覺,剛纔摔倒的時候,蓑衣的扣子好像是被扯開的,這麼想着一陣涼風吹來,打了個冷顫後推起了車子。
沈鐵軍回到家裡,沈光山正坐在堂屋裡,陪沈老實說話:“這是祖宗開眼啊,咱們買的那些磚,也不用澆水了,要不然還得安排人一天澆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