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一套大宅子?”
沈老實面色一變,弓着的背也好似直了幾分,一雙眼眉圓睜着,聲音陡然放低了幾分:“你給爹說說,你到底有多少錢?”
“我的錢,大概有三千多萬?”
沈鐵軍這還是第一次給老人說自己的家底兒,說完後看到沈老實面色再次大變,嘴皮子也哆嗦起來,飛快繼續開口道:“不過我買了三千萬的國債,就是國庫券,現在手上還有百十來萬?”
“噢,國庫券~”
嘴上下意識的應着,沈老實是聽說過國庫券的,廣播電臺裡都號召大家踊躍購買,支持國家建設,說是比放銀行裡存錢的利息都高啥的,這時候聽見他這麼說了,便感覺心臟還是咚咚的跳,雖然大部分都花了買國債,可剩下的百十來萬也不是小數目,嘴皮子再次哆嗦起來:“那,那這些錢——”
“這些錢沒問題,我還打算等着天氣轉晴,讓人把咱們村到國道上的路修一下。”
沈鐵軍生怕沈老實受到驚嚇,繼續禿嚕着說了:“到時候會以村裡的名義拿出來,您也要和光山支書做好交代,就說我在首都找來的贊助,人家就是看我的面子纔給的——”
國門初開,萬元戶都能上報紙的時候,沈鐵軍的這筆收入足以炸響神州,好在他現在的身份級別夠高,錢的去向也經得起考驗,下筆錢雖然還沒來,但是他已經找好了去的地方。
對於個人來說這筆錢的體量太大,留在手裡容易招人惦記,那麼花錢買買買就會成爲主流,現在這階段他能買的也就是價值高點的東西——房子,給沈老實說送了一套,實際上送了兩套,便從帆布包裡摸出了個房本:“爹,明天過場走完,你把這個當着大家的面給三姐他對象。”
“這個——”
沈老實的心跳慢慢緩下來,沈鐵軍說話也是有策略在裡面,他不斷的說着,老人也在不斷的聽,不會去多想先前聽到的東西,這樣可以有效降低他的心臟帶來的壓力,等沈老實接過房本看了,發現都看不懂,拿在手裡開了口:“這個多少平方?”
家裡蓋了三間房子,沈老實對於房屋面積也有了基本的認知,不過沈鐵軍張口說了,還是把他嚇了一跳:“這套不到一千,九百四十多個平方。”
“咱家可纔不到一百三呢。”
沈老實摩擦着手上的房本,接着想起來個問題:“那你現在住的地方,應該比這個大吧?”
“嗯,大了一倍還多。”
沈鐵軍點了點頭,天街上不到兩千平的四合院,這放在那條路上也是屈指可數的,否則當時武家也不會賣那麼貴,五萬人民幣和三萬美元,後者在黃牛那都能換成三十萬人民幣,也就是說這個院子在去年就值這麼多,屬於除了涉外關係外其他無法問津的存在。
這些自然是沈老實無法想象的,看着比自己又高了不少的沈鐵軍,滿臉欣慰之色,笑道:“行,爹就聽你的,但是你現在有錢也不能亂花,要存着,也許以後會沒錢了呢?”
“嗯,好的,爹!”
沈鐵軍心說光那三千萬國債就能讓全家這輩子衣食無憂,不過現在給老人說太多也不好,現在有了預防針,以後慢慢的就會接受現實,看他答應的異常痛快,沈老實心中稍安,接着想起先前小七的表現,開口道:“小七是女娃,你現在把她慣成這個樣子,學習還不好,以後你讓她長大了怎麼辦?到時候婆家都不好找——”
“小七的性子比較跳脫,我聽說注意力無法集中是一種病,所以等她上完小學,我打算把她送出去檢查檢查,要是沒事兒就好,有事兒還是要趁早治療的。”
沈鐵軍的話一出口,沈老實差點沒把舌頭咬了,滿臉震驚:“注意力無法集中,是有病?”
“我也只是聽說,當然要找醫生確認才行,咱們國內看不了。”
沈鐵軍繼續滿嘴跑火車,上輩子小七學習就這樣,這輩子是有他和沈大梅以及沈鐵林還有小六做比較,就顯得小七在兄弟姐妹當中處處顯着格格不入,現在沈大亮成了家,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往沈大亮身上潑點髒水,接着開口道:“要不,您放心讓我帶走她嗎?”
“不行,你又沒帶過孩子——”
沈老實連忙搖頭,深深的看了沈鐵軍一眼,有些話他這個當爹的是不方便說的,沈大梅這都要出門子了,眼看着小四也是二十歲的幹部,據說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讓個小七跟在身邊那不打擾兩人的世界麼,更別說成了領導也要注意面子,有個啥都不懂的小孩跟着,外人容易看不起。
沈玉雲的未來很重要,但是達不到沈鐵軍的重要程度,沈老實和他說了幾句看他也沒鬆口,用粗糙的大手摩擦着房本上的字跡,開口道:“你小時候和小七最玩不到一起——”
“您都說那是小時候了呢。”
沈鐵軍連忙開口堵住沈老實的話頭,轉身從包袱裡摸出了兩盒牙膏遞了過去,開口道:“明天把牙刷一刷,咱不圖白不白,和人說話沒有味是對人家的尊重。”
“嗯,好!”
沈老實想起沈王氏的描述,不大的眼睛裡滿是好奇:“我聽你娘說你有女朋友了,這次怎麼沒帶人家回來看看?”
“咳——”
沈鐵軍差點沒嗆着,想了想遠在地球另一邊的楚大招,悶悶的開了口:“嗯,上次她去英國後,我就沒見過她了,人家是做大生意的,以後有機會的——”
“呱呱——”
沈鐵軍的話沒說完,門外傳來了個叫聲,沈老實還沒開口,接着傳來了小六的聲音:“nano你吃幾個了,我捉的還沒你吃的快呢,去,回自己的窩。”
沈鐵軍滿臉問號的出了門,便見到小六拿個小竹竿指着廚房的方向,在他面前的昏黃燈光下,一隻遠超普通體型的灰黑色大鵝歪歪的晃着走向廚房,不想下一刻轉頭看向身後的沈鐵軍,翅膀揮舞着張開了嘴:“呱呱,嘎嘎——”
鵝鵝鵝,曲頸向天歌,白毛浮綠水,鐵鍋燉大鵝!
當沈鐵軍看到眼前這隻大鵝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駱賓王見到的肯定不是眼前這貨,更不是面對這貨時做的這首詩,因爲作爲“農村三八”之首——錯了,是作爲“農村三霸”之首,擁有極強領地意識的大鵝見到陌生人時,便會如同此時nano的表現,嘴巴亂叫的同時,揮舞着翅膀和長滿小牙齒的大嘴衝向他。
“嘎~”
眼看着nano要衝到沈鐵軍面前,小六手中的竹竿便揮了過去,打在灰色的鵝身上後把它打的一歪,轉過身便衝小六嘎嘎的亂叫起來,這時沈鐵軍纔看到這貨只有翅膀是黑的,其他地方的毛還是白色的,便饒有興趣的到了跟前,他已經記起來這貨的來歷了,過年時沈王氏從街上買來的,當時就感覺有點大,倒是沒想到能長這麼大:“nano得二十斤了吧?”
“你說錯了,這貨得三十斤了。”
沈老實搖了搖頭進了屋,留下的小六飛快開口道:“這貨吃東西趕得上我的飯量,你走後小七還偷偷的餵它吃肉,有什麼不想吃的就都給它了,咱娘還拿好糧食餵它,說能看家。”
“嗯,連我都咬,是能看家,不過咱娘怎麼把它帶過來的?”
想起水土不服的黃彪,沈鐵軍不得不慶幸這牲畜的適應能力是比人強,這麼想着就聽小六開了口:“它不光吃草,還吃知了猴,咱娘怕大哥把它餓死了,就帶回來了,光山家的黑狗都打不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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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淨說大實話。”
沈鐵軍看着站在旁邊斜着臉瞅他的大鵝,現在的土狗大多也就三十來斤的樣子,眼前這鵝單就體重來說差不了多少,可架不住這貨擁有嘴巴和翅膀兩樣可使用的武器,對於普通土狗來說就是開掛,否則也不會成爲農村三霸之首,其他兩樣分別是土雞瓦狗。
再加上沈王氏和小七不遺餘力的改善它的生活,這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鵝就混成了現在這個德性,看到他都是要撲上去開擰的狀態,小六看到沈鐵軍不再開口,便拿着小竹竿將不斷嘎嘎叫的nano趕回了它的窩。
由於要復讀,小五是沒回來,現在沈鐵軍回來,沈家人也就缺個沈大亮不在,晚飯是由白慶娟做的,兩個孩子一個纔會跑一個還沒半歲,大家好似不約而同的忽略了孩子的哭鬧,沈王氏和白慶娟一人照顧一個,其他人則埋頭吃飯。
藉着才下過雨的涼意吃完飯,敞開的大門外掃過一道光柱,陳木匠跟着沈大金帶着個孩子進了院子,正坐在屋檐下和蚊子做鬥爭的沈鐵軍連忙站起了身,開口道:“姐夫。”
“鐵軍回來了。”
陳木匠黢黑的面上帶着淡淡的小心,以前他可是跟着沈大金喊小四的,現如今聽到這個小舅子留在京裡成了官,臉上的客氣是再也掩飾不住,從口袋裡摸出的煙和打火機就擁了過去:“鐵軍來抽菸。”
“好,姐夫你也抽。”
以前沒孩子喊姐夫的話會把人叫的老了,現在有了孩子也就改回了口,沈鐵軍一手捏着煙一手從口袋裡拿出打火機給對方點上,這才衝着旁邊的小六開了口:“去裡面搬個馬紮來。”
小六屁顛屁顛的進了屋,沈鐵軍當即坐在了小六的馬紮上,衝着旁邊一指,開口道:“姐夫坐。”
“唉,坐~”
陳木匠顯然有些放不開,坐下後脊背崩的直直的,好似當兵的一般,沈鐵軍看到也沒說,而是談起了他的生意:“現在打傢俱的不少吧?有沒有想擴大一下生產的想法?”
“沒,沒了,現在,都在打擊投機倒把。”
談起自己的一攤子事兒,陳木匠有些放鬆,搖了搖頭望着黑夜走神,接着想起這位的身份,開口道:“現在木料不好弄,外邊的以次充好,現在我都讓他們自己帶料來,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麼來料加工,賺點加工費。”
“不錯,至於他們怎麼弄來的,就和咱們無關了。”
開始於年初的打擊經濟領域的投機倒把無處不在,因爲所有的計劃物資都能牽扯到金錢倆字,沈鐵軍沒想到連陳木匠的生意都受到了干擾,不過他沒有把陳木匠接出去的計劃,等明年毛利民搞個市場建設的時候給他點活就行,反正以陳木匠現在的名頭,到時候也不會有人說閒話。
當然,該說閒話的人還是會說。
沈鐵軍起身到了屋裡從帆布包裡摸出幾本雜誌,外帶一本厚厚的詞典放在了陳木匠的手裡,開口道:“這幾本是外國傢俱方面的雜誌,特別是這個一家的牌子,姐夫你參考參考,邊上這是個英漢詞典,不過是繁體字的,好在你們傢俱方面的詞彙量並不多,我就沒給你翻譯。”
“不用不用,我自己翻看就行,以前我都是到紅旗小學找他們老師來看。”
陳木匠滿臉欣喜的接過雜誌,他不懂什麼叫設計,但是他知道人們現在喜歡這種帶有外國風格的傢俱,以前給人家打製的時候,拿出這種英文的雜誌,指着上面的圖片和自己結合的地方,便是再挑剔的買家也會合不攏嘴的付錢,所以這些雜誌說是他的金礦也不爲過,現在又有最新的了,這心情也就甭提了。
沈大金又懷了身孕,沈鐵軍記得上輩子裡這又是個女兒,陳木匠的母親雖然沒說什麼,但是臉色不用想就能知道的,爲此新任的村婦女主任開始蹲門,陳家是外姓人,沈家也是普通泥腿子,只是沈老實輩分夠高,也沒怎麼難爲陳家。
不過隨着形勢的嚴峻,當陳木匠要生第三個的時候,麻煩也就來了,聽說要是這胎還是個閨女,當時沈大金都有了尋死的念頭,作爲媳婦連着三個閨女來說,擱在誰家那也不會給好臉的。
好在憑藉着精巧的手藝,陳木匠很是賺了些錢,罰款五百塊算是花錢買來了個兒子,陳二狗。
之所以叫這麼個名字,是因爲陳家有個大花狗,名叫大狗,陳木匠的老孃怕留不住這個折騰人的命根子,就做主給起了個二狗的乳名,取個賤名好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