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一連着幾天都有點心情不佳,孜然燒烤也失去了往常的魅力。如此明顯的情緒,別說繡桔和沈細細,就是一向粗枝大葉的鄭青,都忍不住疑惑地問沈細細:“四大家族有什麼妖娥子麼?”
沈細細煩惱地嘆了口氣:“那個趙家,恐怕是投靠了閻氏。所以小姐正發愁呢,若是以二對二,根本就跟螞蟻撼大樹似的。”
“怕什麼”鄭青不以爲然,“讓右賢王再回去搬救兵回來,幾萬大軍往這裡開,還怕打不過一個閻氏?頂破了天也不過是個家族,有多少能耐”
“別胡吹大氣”蘇一一偏頭瞪了他一眼,“我們來的時候風平浪靜,那是因爲我們那點兵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又低調得很。十萬大軍……你以爲那些勢力就沒個想法?恐怕還不趕到敦煌呢,就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了。況且,若是真調動了軍隊,敦煌一旦毀於戰火,小姐又覺得心疼。”
“毀於戰火怕什麼,咱們重建一個。以小姐的能耐,指不定重建出來的比先前的還漂亮着呢至於說十萬大軍麼……若是不夠,那就讓狄汗再派。”
蘇一一哭笑不得:“狄人總共不過二十萬人,還要去掉老弱病殘。再加上狄汗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壯都給我瞎折騰,頂破了天就派個三萬人,已經算是天大的面子。”
“可是……”鄭青猶豫了一會兒,才道,“臨來的時候,五公子特意交代過,若是事有不諧的話,小姐還是早些返回。”
“什麼事能一蹴而就?遇上這麼一點點困難就望而卻步,還能做成什麼事兒?”蘇一一正拈着枚棋子在窗下,這時候聽得兩人說話,忍不住插了一句。
“做不成做得成都沒關係,別到時候誤了婚期,五公子會把我的腦袋給擰下來……我這不是覺得事不可爲,就速戰速決麼。”
“你戰了麼?你是速退速逃”蘇一一沒好氣地啐了他一口,“我就不信,就是個雞蛋,我也得找條縫兒。”
說着,便把棋子丟進了甕中,施施然地走了。
鄭青傻愣愣地問:“不是在說趙家麼?怎麼又說到雞蛋了?”
沈細細失笑:“小姐是把趙家比作雞蛋,怎麼樣也得把這趙家給拿下,不能讓他們和閻家一個鼻孔出氣兒。不然的話,我們對敦煌就真的束手無策了。”
“我找人綁架趙家的家主……”
“那還能有得好?”沈細細恨鐵不成鋼地朝着他的腦門兒戳了一記,“真是個榆木腦袋瓜子,半點兒都不開竅真要把人綁了,咱們怕是成了敦煌的衆矢之的。別說趙家了吧,就是官家和薛家,也不會和咱們合作。一個綁匪,這名聲兒好聽麼那些在家族們,可都要名聲的呢趙家雖然上了閻家的賊船,可也不敢大張旗鼓地跟其他兩家對着幹,爲什麼?一來是怕閻家坐大,他們趙家也落不下什麼大好。二來,也是怕落人口實,背叛三家聯盟攀龍附鳳。”
“雖不好聽,但實在麼……”鄭青嘿嘿乾笑,用手撫了撫被她戳過的地方,臉上那個享受的神情,若是沈細細還看不出什麼味道來,那就真是十年風月算是白混了。她心裡微微一滯,手指急忙縮進衣袖。奈何爲了貪圖方便,她今日穿的是短襦,袖子極短,幾根蔥白似的手指,根本就縮不進去。
“真是個大老粗。”沈細細啐了他一口,“整天光知道打打殺殺的,真不知道五公子怎麼會派了你過來。”
“我這是粗中有細。”鄭青挺了挺胸。
“你確定自己是五公子的屬下嗎?我怎麼瞧着,頗有點小姐那種自說自話、自吹自擂的模樣兒。”沈細細覺得心口微熱,故意板着臉冷笑。
“這叫近朱者赤,跟着小姐,自然要學上兩招兒了。”鄭青嘻皮笑臉的模樣,讓沈細細又是好覺得好笑,又是覺得好氣。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除了看上自己,再沒有別的原因。
她有點心煩意亂地捋了捋其實一絲不亂的頭髮:“不跟你胡扯,我這會兒得去看看姑娘們呢。”
鄭青笑道:“行,你去忙吧,有事兒叫一聲,隨叫隨到。尤其是力氣活,你那裡全是嬌滴滴的小姑娘,做不來的。”
沈細細笑應着去了,走到她的辦公室,看到蘇一一正在寫着什麼。
“你來了?和鄭青相處得不錯吧?若是覺得可以將就,就從了他吧。”
“這叫什麼話”沈細細哭笑不得,雖然已經習慣了她的葷素不禁,但每當看着這張柔美的臉,還是無法把話與人聯繫在一起。
“實話。”蘇一一聳了聳肩,把鉛筆放了下來,“我覺得鄭青看起來雖然一副忠厚相,但其實人還是很靈活的。跟着這種人,你也不會吃虧。而且我看他待你極好,又是知根知底的,不怕從了良還被瞧不起。”
“啐”沈細細笑着瞪了她一眼,“人家哪裡瞧得上我呢雖然他沒說,但五公子既然派了他過來,想必也是極得信任的。”
“對啊,所以我才勸你將就嘛只要是姬流夜看上的人,日後總有重用的時候。”蘇一一不以爲然。
“就是因爲日後會被重用,我怎麼可能跟了他呢?小姐,你的思相……奇怪了點兒,不符合大擊的主流。”沈細細嘆了口氣,“像我這樣兒的,一般也就爲妾作小星側室。說實話,我自己也不願,倒不如就留在敦煌,哪怕孤身終老,也比那個強”
“他要喜歡你,自然要明媒正娶。放心,這一點我絕對支持,給人家做小?那也太糟塌人了。”
沈細細沉默了一會兒,才自我解嘲地笑道:“若是別人聽到我說的這話,恐怕會批以一個‘不知好歹’四字評語吧?那些道學家們,嘿嘿……”
她笑得有些苦,讓蘇一一很看不過眼。
“別這麼妄自菲薄,若是鄭青要娶你只是做小,那就在敦煌找一個好的唄。天底下兩條腿的動物不多,兩條腿的男人還會少嗎?”
“你呀”沈細細被她說得哭笑不得,“不說這個了,我也不是非他不嫁呢……”
“自己能看得開就最好不過,咱們也到敦煌小半月了,想必你也打聽到四大家族的一些家長裡短了吧?不乏舞娘做正頭夫人,小家碧玉反倒只能做妾的。”
“可我將來總要回大周的……”沈細細嘆息。
“怕什麼,日後你夫婿有出息了,咱們把他帶回大周唄。反正一一製藥家大業大,哪裡不能塞人?”
沈細細被她說得笑了,這一回卻彷彿是如釋重負,這才注意到紙上被蘇一一畫得橫七豎八,線條雜亂無章,忍不住愕然:“你這個畫的是什麼?”
“這是四大家族的關係圖,我看看互相聯姻的情況,以趙氏與閻氏最多。看來,他們之間的苟合非止一日之功,而且隱有吞併其他兩家勢力的趨勢。不過,對於趙家來說,不會沒有危機感。閻氏現在是聯合了他們,但以後會不會打壓呢?這很可能。”
“小姐的意思是說,要找到一個口子,是麼?”
“沒錯。”蘇一一點頭,“同一個家族,還會有紛爭呢,何況是閻家和趙家,原本就是臨時的聯合你看,這是我整理出來的,關於他們兩家之間的矛盾,有的已經根深枝遠,拿出來用的時候得覷準時機。不過,就是現在,他們之間的矛盾也不是沒有,只是面子上保持着和氣。趙昕那裡,你多用一點心。”
沈細細詫異:“小姐不是說,那人整個兒就是根銀洋蠟槍頭,在家族裡反正說不上話兒,不用太費心力去討好嗎?”
“沒讓你去討好他啊,只不過適時地創造一點機會。唔……”蘇一一撐着下巴,眼睛咕碌碌轉動了兩下,“比如說,你可以適當地讓趙昕來的時候,正好和閻家的那位少爺時間相重。當然啦,閻家勢大,整個敦煌人都知道,所以只能對不起他趙少爺了。一次兩次,趙昕恐怕就算有怨言,也只會爛在肚子裡。但若是每次來都撞上,他會怎麼樣想?”
“那當然是怨氣沖天,憑他那張口沒遮攔的嘴,恐怕不用多久,整個趙家都會知道,閻氏和他搶女人。”
“對呀。”蘇一一撫掌笑道,“若是趙家多來兩個人,那就更好了,這樣的機會,不說每次都創造,偶爾碰上幾次,便怨聲載道了。”
沈細細沉吟着點頭:“嗯,雖然四大家族都有些人過來,但都不是家族裡的重要人家。就是薛家和官家那兩個份量還足些,不過平常來得也不勤。”
“薛慕華呢?”
“稍勤一些,但這人滑頭得很,我偶爾提一些話頭,他三句兩句風流話兒,就給擋過去了。我也不敢深問,只能跟他打哈哈。”沈細細懊惱道,“小姐看人很準,這人看似花花公子,其實做什麼事都有分寸。雖說風流,但不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