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下肩膀

借我一下肩膀

陸緒平在路上就打電話約好了醫生,是柯凝歡住院時的主治醫。

到了醫院門口,那醫生已經在等,見到扶着柯凝歡下車的陸緒平,便直接帶着倆人來到了外科的處置室。

揭開襯衫最上邊的三顆釦子,便可以看到傷口,那中年男醫生輕輕掀開紗布,查看了一下傷口,眉頭便緊緊地皺了起來。

傷口在中間的位置裂開了三針,血就是從那兒滲出來的。

醫生蹙着眉頭,轉身問陸緒平,口氣有些嚴厲:“怎麼會這樣?”

“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了一下。”柯凝歡頓了一下,輕聲解釋道。

醫生擡頭看了她一眼,臉上是明顯的責怪。

“先去拍個片子。”說罷,他回身到診室開單子。

陸緒平接過醫生開好的單子遞給跟來的司機去交錢,自己跟着醫生帶柯凝歡去拍片子,一路上緊抿着嘴,神色肅穆異常,渾身上下有着一股蕭殺之氣。

有醫生親自帶着去,當然什麼都順利。

不到二十分鐘,片子便被送過來。

“其它地方沒什麼事,但是傷口需要縫幾針,否則會長的不平。”醫生看了片子,仍是皺着眉頭說。

“不要打麻藥。”柯凝歡出聲說道。

醫生迅速回過頭,看着柯凝歡。

柯凝歡卻只是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腳尖兒不再說話。

陸緒平和她的主治醫生已經瞭解了通常她這個表情,都是她堅持自己意見的時候。

陸緒平知道她是怕麻藥影響自己以後的反應能力,但這個縫合並不需要太多的麻藥,如果不打會很疼,特別是一個女孩子,很難忍受得了。

但他卻不出聲制止,只是用兩隻鷹一樣眼睛緊緊的盯住了柯凝歡。

醫生的目光在柯凝歡的臉上停留了半晌,見她再沒有別的表示,便什麼也不說,又帶着她去了處置室。

陸緒平默默地跟了進去。

醫生和他對視了一眼,也沒有說什麼,回身掩好了門,又示意柯凝歡躺在處置牀上。

身上襯衫的扣子完全被解開,露出了肩胛處的傷口,因爲怕磨擦到傷口,穿的白色胸衣是無肩帶的,那醫生在肩胛處蓋上了一塊手術用的包布,便開始操作起來。

以前的傷口縫合的非常整齊,本來已經癒合的很好,但今天孫瑤瑤的大包裡不知道裝的什麼東西,猛地被撞擊後,傷口縫合處被撕裂了三針,隱隱滲出血絲來,創面也變得有些紅腫。

柯凝歡偏轉了臉,不看醫生,另一隻手緊緊的握住了牀的邊緣。

醫生消毒後,第一針縫下去時,她還是全身顫抖了一下,劇烈的疼痛讓她瞬間在額頭浮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陸緒平心下一緊,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緊緊把她那的右手握在掌心。

柯凝歡疼的顧不上讓他迴避,指甲深深地刺入他的手心。

“疼就叫出來。”他撫着她着的頭髮輕聲說。

柯凝歡只覺得又是一陣撕扯着的巨疼,眩暈中咬着牙閉上了眼。

“好了。”最後一針縫好,醫生終於這樣說。

明顯的,他也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這是一個最簡單不過的縫合,只有三針,換了是陸二少,可能他根本不會有半點同情之心,更不會緊張手心冒汗,可現在手底下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看着更是嬌嫩無比,因而對她這種決心和毅力還是敬佩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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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她的主治醫生,隱隱約約也知道些她傷口的來歷,她提出不要麻藥,是怕有副作用。儘管他知道影響不大,但他仍閉口不言完全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也是有一種敬重她的心理。

“謝謝醫生。”柯凝歡明顯有些虛弱。

由於失血過多,這二十來天她大多是躺在病牀上的,今天第一天拆線出院,便遭受這番折騰,她早已經筋疲力盡。

“要打消炎針,三天後換一次藥。”醫生又給傷口上好了藥,包上了一層薄薄的紗布,便要回診室開藥方。

“要住院嗎?”陸緒平問。

“那倒不用,只要注意別感染了就好。”

“回去叫醫生來家裡打吧。”陸緒平說着,也不等她繫好衣服的扣子,一彎腰,俯身便抱起柯凝歡。不等她反應過來,便大步跨出了處置室。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她急忙低聲嚷道。

這個男人,仗着人高馬大,動不動就對她動手動腳,還當她小娃娃一樣拎來抱去的,簡直不拿她當人。

陸緒平卻根本不理她,只是緊緊抱着她,大步走向電梯,司機早已經等候在電梯旁,等他進了電梯後,又按了一樓,一會兒便下到大廳。

他只穿一件白襯衫,她的臉頰緊緊帖在他的胸前,屬於他的氣味濃濃地包裹着她的鼻端,這讓她想起小時候父親抱着她,晃着她哄着她睡覺時的情景。

陸緒平將她抱出醫院大門,司機打開了車門,他輕輕把她放到車座後面,然後從另一側上了車。

他一隻手攬着她,一隻手將她沒來得及扣好的襯衫釦子繫上,又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個大大的手帕,給她擦額頭上的汗。

柯凝歡這些才覺得自己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溼透了。

司機將車子開出去,車內只能聽到他略爲粗重的呼吸聲。

等回到那間公寓,已經快午夜了。

劉姐和一位醫生已經在等着他們,見到陸緒平抱着柯凝歡進來,忙跟着陸緒平上了樓。

陸緒平向劉姐和醫生交待了一下,便回身下樓。

劉姐幫柯凝歡小心地擦了身上,又伺服她吃了藥,幫她換了衣服躺下,然後讓醫生給她輸上了液。

柯凝歡躺在那張鬆軟大牀上,手上是慢慢滴入的藥液,整個手都變得冰涼。

她躺在牀上一下子睡不着,腦子裡一會兒是他身上那清咧的薄荷香氣,一會兒是陸仲略那清瘦的面容,一會兒又是周雲華叮囑帶她回家吃飯時的語氣,最後竟是陸緒平輕觸她臉頰時的觸感。似乎閉目凝神間,仍能感覺到他灼熱的氣息彌留在她的頸間的酥麻。

患得患失間,不知不覺就漸漸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很辛苦。模糊間覺得自己仍是很小的時候,在一個熱鬧的地方找媽媽,不敢大聲喊,卻是慌慌張張的到處找,怎麼也找不到。

朦朧間,感到有人在輕觸她的臉頰,喚着她“小歡。”

猛地眼開眼,看到陸緒平放大的臉。

液已經輸完了,手上被他握在掌心,暖暖的。

“很痛嗎?”他臉上的線條極柔和,輕聲地在問。

他的指腹在她臉上溜戀,輕輕替她抹去留在眼窩兒的水漬。

原來她真的哭了嗎?

不知道爲什麼,受傷後,自己象是變得愛哭了。

搖搖頭,閉上眼,不再看他一眼,虛弱的不想說話。

他嘆息一聲,輕輕地吻上她的額頭:“對不起,沒想到會在那兒碰到孫瑤瑤。”

他是在道歉?

柯凝歡心裡淡笑。

自己算什麼,那女孩子眼裡的敵意那麼明顯,她可不想再來一次緋聞事件。

她的出身並不差,但自小就有的教養讓她學不會撒嬌放潑,更不會刁蠻任性。

她喜歡清清白白做人,一點也不想攪到他的私事中。

周雲華對她,是一位首長對一個勇於犧牲的衛士的關懷;而他對她,只不過是受他母親的委託暫時照顧她罷了。

她分得清楚,也不會自做多情。

這位二少爺的溫情,不過是豪門公子閒來無事找樂子逗逗她玩罷了。

她纔不會上當。

“沒關係的陸先生,我不會介意。”柯凝歡抿了下嘴,低聲說。

陸先生?

陸緒平猛地聽到這個稱呼似愣了一下。

她好久沒這樣叫他了呢。在醫院的這些天,她一直都是含糊着,突然在此刻這種氣氛裡這樣喊他,竟然讓他有種受傷的感覺,胸口有着隱隱的痛。

“你叫我什麼?”他眯起了眼,一絲絲危險的氣息從他身上傳遞過來。

女孩兒又是那樣垂着眼不吭聲。

這次是無聲的抗議。

他突然失笑。

真是無招勝有招。

她這個表情,簡直是對付他的致命武器,讓他覺得即可愛又無可奈何。

陸緒平只覺得心中一軟,俯身吻住了她。

她本能地掙扎了一下,肩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渾身虛弱無力,索性放棄了掙扎,任着他把自己抱在懷裡吻。

這個吻不同於那天晚上的霸道懲罰,而是極溫柔極有耐心的,帶有啓發性質的吸吮。隨着他吻的越來越深入,她逐漸變得氣喘噓噓,臉紅心跳,完全忘記了傷口的疼痛。

柯凝歡一會兒就迷失在他的溫柔裡,最後,只好憑藉着僅有的一點理智,無助地睜開大眼睛望着他,一絲絲委屈含在眸子裡,看得他心尖兒抽疼。

他略鬆開她些,又吻上她的眼睛:“小歡,”他輕喚,“小歡,以後,我決不會讓你受到一點點傷害,相信我,好嗎?”

那雙凌厲的眸子此刻變得小心翼翼,還有一抹心疼,讓她不覺沉溺。

“嗯。”

迷離中,她似答應了。

他的懷抱真暖啊。

忽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好久沒有在這樣溫暖的懷抱中安歇了。

就讓她,偷一次懶吧。

她就像一隻折了翅的鳥兒,飛得太累太辛苦,好想找一個安全的港灣歇歇腳,舔舐一下傷口。

就讓她,稍稍依賴一下他吧。

哪怕是,暫且讓她借用一下他那堅實的肩膀也好。

她實在需要緩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