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燈光下,輕揚而起的灰塵,青蔥的指尖留戀地擦一件件物品。時間的聲音。
“以前爲了這家店,花了很多的時間走掉,可惜了……”俯身凝望着一瓶粉紅色的香水,輕柔淡雅的語音從海茵嘴裡流淌而出,“可是一直找不到回來的理由……”
“弗洛奶奶他們一直想着你……”
“嗯,我知道……私人方面,爺爺和奶奶都是那樣的老好人,所以我纔敢肆無忌憚地欺騙他們。呵呵,好久沒見到這款手鍊了,可是當初我最喜歡的哦……”
海茵頭也不回的敷衍,一時間唐憶也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氣氛又是微微的凝固,過了好半晌,才聽得海茵繼續發出了聲音:“想起當初開始經營這家店的時候,真的很辛苦吶,一開始爺爺奶奶也沒給什麼錢,就是租下了空空的店面,我的私房錢呢,只夠買下幾個小架子。那時候賣的東西很單調的,沒錢進貨,就只能賣千篇一律的草編墊子,每天花些心思想着怎樣把墊子編的更好看,怎樣說些漂亮的話甚至用姿色去勾引人家多買一點。第一個月過去,房租都不夠交,但是好歹撐過了一段時間,也就漸漸好轉起來了……慢慢的進貨,一樣一樣絞盡腦汁地做設計,買了大招牌,纏着裝飾店老闆砍了好久的價纔買下外面做點綴的那根藤蔓,牆腳的那副小畫我很喜歡。也是那時買下來地第一批東西……”
“……好懷念吶,也只有在這裡,我纔可以像這樣肆無忌憚地用上各種香水……”放下手鍊,她拿起旁邊的香水瓶,灑了幾滴在手腕上,低頭輕嗅,隨後將手腕上的香水在雪白的頸項上緩緩揉勻,姿態輕盈而優美,“可惜……雖然還是很香。可每瓶香水只有原來的一半,現在是賣不出去了……”
這些香水並未經過嚴格的密封,當時間過去,也就揮發了大半。望着海茵挑選着一種種香水,隨口說着推銷詞彙,唐憶好不容易方纔發出聲音來。
“海茵,那個……丹瑪的事情……”
“走吧!”
“呃?”
“呃什麼呃!你住城裡的帝國大道吧?”
“是啊。帝國大道十二號……”
“喔,我想也是那裡差不多了,要知道,主城那邊會關門。伊夫利特這邊也會關門,當然我知道你身上肯定有些東西可以隨時開城門,但如果想要低調一點。今晚又不打算在這邊睡旅店的話。現在差不多可以動身了……那是你一向地風格不是嗎?走啦!”
瀟灑地一轉身。白色風衣的女子率先出門,隨後他們熄滅魔法燈光。關上店門,在海茵的帶領下,沿着青石的小道向下而去。
“知道嗎?幾年以前這裡可不是這個店鋪地,有個傢伙在這裡開了間很滑稽的小店哦……”
“這裡也已經變了,以前那間店很小,招牌是一頭笨龍的形狀,現在變成嘟嘟怪了……”
“啊,這片魔法路燈被打壞了麼?誰這麼缺德,以前這個燈很漂亮的呢,我還在上面畫了一個小人,你看……看不清楚了,真可惜……”
“那邊要下去可原多了,跟我來這裡吧,當心哦,有點黑,而且有些陡……”
彷彿從來都沒有嫌隙地兩位親密朋友,一路之上,海茵興致勃勃地爲唐憶指點着周圍的建築,訴說她所知道的一些趣聞,並且領着唐憶從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小路往下,唐憶也是隨口答應,偶爾露出驚奇喜悅地樣子。大概下到第三層的主街道時,唐憶笑着說道:“你對這裡可真夠熟悉的。”
“這個當然啦,在帝都我可是地頭蟲……”女子笑着一個轉身,衝着唐憶倒退行走,手中很滑稽地拿出一把女孩子修指甲用地小刀,“好了,現在把身上所有地錢都拿出來!”
“呵呵……海茵……”下意識地笑笑,隨後,唐憶認真地擡起了頭,“我說……我們可以自然些嗎?”
因爲這句話,某種由兩人營造出來地默契氛圍終於消失不見,漸漸的收斂起笑容,海茵收回小刀,倒退兩步之後停住,唐憶也跟着停了下來。兩人對視半晌,海茵雙手在腿側一拍,擡起頭來:“我可以生氣嗎?”
深吸了一口氣,唐憶輕聲道:“當然。”
話音一落,海茵驀地揚起了右手,“啪”地一聲,一個耳光重重地落在了唐憶的臉上。這一記耳光毫不留情,以魔法師的身份而言,力量大得出奇,以至於唐憶幾乎退後兩步,還未站穩,海茵已經低聲吼了起來。
“你在騙我!從一開始你就騙我你是故意要跟我接近的!”
“我沒有!”
“你有!”啪的一聲,又一記耳光重重地響起在唐憶的左臉上!
“我沒有!想想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看看,那個孩子掉進了河裡,我去救他,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旁邊!”
“你知道,你們預謀好的!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在那條河邊,是在貴族學院的排練室,南茜那個時候就跟你說了我!她是和你們一夥的!”
“我承認我一早就知道你,可我沒想過要利用你來幹什麼!我瘋了嗎?你是超階法師,而我那
連個普通人都打不過!”
“你有噬魔體!你鋌而走險!”
“我又不是瘋了!”
兩人在街道中央低沉而激烈地爭吵,不一會兒,街邊幾個傭兵模樣的人吹起了口哨:“喔,美女,好樣的!別理那個娘娘腔,到我這裡來,你需要一個真正的男人給你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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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是xx傭兵團地xx。你可以信賴我!來吧,向我訴說你的心事會比向辛洛斯訴說更有效!”
“哈哈……”
“你們確定!?”爭吵之中的海茵驀然間回過了頭,右手隨意伸出的瞬間,轟的一聲,巨大的魔壓將幾個輕浮男人直接轟出了十多米遠,橫七豎八的倒成一片。
“滾!”
隨着海茵咬牙切齒的聲音,幾名男子以最快的速度掙扎起來,攙扶着消失在街道盡頭,這一幕使得街邊稀少地幾名行人駐足側目。也是這小小的變故。她的情緒似乎得以緩解,酥胸劇烈的起伏間,她再次望定了唐憶。
“真地不是存心騙我?”過了好半晌,她才輕聲說出這句話來。
“有想過……但是絕對沒有真的想去做人格擔保!”唐憶誠懇地舉起三根手指。
事實證明。唐憶的人品還是有幾分價值,如果是菲利克斯說出這句話,得到的迴應大概便是“沒有地東西不要用來擔保”之類。但當唐憶說完,海茵以審慎的目光凝望半天之後。目光終於緩和下來,隨後轉身領路,兩人緩慢地向前走去。
“我說……幹嘛不是想都沒有想過呢?”不久之後,海茵這樣問道。
“每個人都會胡思亂想的不是嗎。自私和黑暗的**每個人都會有,但只要被道德壓制下去,那個人就還稱得上好人……譬如說我啦。偶爾看見一個美女。也會想像一下她被脫光後是什麼樣子。可是隻要我不是當場跑上去把她脫光,我就不算是**狂對吧?”
“呵呵。例如說我?”
“倒是沒幻想過你……”
“怎麼?難道我不是美女?”回過頭來惡狠狠地質問,但海茵本身地氣質並不適合做出這樣的臉色,以致於唐憶笑了起來。
“呵,不是啦,總覺得……可能性不大……”見海茵的神情微微一窒,唐憶連忙說道:“呃,因爲你地魔法太厲害啦,你是超階……所以得手地可能性不大……”
“呵。”唐憶地回答使得她稍感滿足,轉身走在前面,隨後輕聲問道:“既然沒有存心騙我,剛纔幹嘛不躲開?”
“女人嘛,有權利發脾氣不是嗎?何況我又……”
伸手撩起五顏六色的頭髮,露出額頭上地淡淡疤痕,海茵道:“我們扯平吧……我知道也許這樣說還是我佔了便宜,那天是我主動要傷害你,可是我也用人格擔保,假如當時你跟我們走,我也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後來的事情也會一樣的發展不是嗎?”
“坐以待斃不是我的習慣啊,無論如何徒勞,我都習慣性反抗一下的,不過……扯平吧……”
說到這裡,至少在表面上,纏繞兩人的心結算是初步解開,下到一層,隨後繞行出了巨大的城門,一路之上,海茵主動說起自己與沃爾家、與伊夫利特家的糾葛。
“……說起來,我的祖母,是弗洛***親姐姐,夏烏佳一族在當時的十三國同盟算是家境不錯的貴族,特別是弗洛奶奶嫁給了伊夫利特家的巴克那羅夏先生,家族的聲望就更進一步的提升了……小時候的事情記得很少,很大的宅子,花花草草,人人都寵着我,大概就是這些……這樣的一個家族倒塌得很突然,對於當時只有五歲的我來說,根本就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十三國同盟一夕解體,一夜之間,到處都是火和血,有人跑進我們家來殺人,房子被燒掉了,然後我一個人活了下來,被當成奴隸賣走……”
“……整整兩年的時間,五歲到七歲,沒有正式的被賣,現在想來很不可思議,但是那段時間對於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女孩來說就像是地獄,學會了很多東西,學會洗衣、學會煮飯、學會‘是的,主人’、學會捱打時不哭不鬧……兩年後有了個機會,水流很湍急的時候我從船上跳了下去,那時候自以爲水性很好,可是一下去就差點淹死了,船上的人也大概以爲我死定了。稍微撐了一段距離,就在我快絕望的時候有人跳下水來救我,然後……”
“……然後那個人自己也差點被淹死,我後來知道他很怕水。唯一的弱點就是水,但是老天保佑,我們一塊上了岸,我對那個人很感激,從那以後一直將他當成父親一樣看待,你知道地……那個人就是沃爾家的艾德里安先生……”
“……從那以後我就一直在他那裡生活,他教給我很多東西,魔法的基礎,爲人處世的基礎。有的東西說出來你們或許不會相信,他也並沒有想過要利用我,一開始他並不知道我是誰……呵,包括弗洛奶奶在內所有人都說他是在知道我是夏烏佳一族最後一個人時才刻意救的我。可我知道不是,沒有證據,只是直覺。但這個直覺我深信不疑,很難解釋我們之間的關係……艾德里
是個很冷的人。對其他所有人都很冷,但唯獨跟我間有一種默契或者是其他的什麼,以致於我們很能親近。我將他當成父親一樣看待,而他也只是看見我時纔會露出普通人地感情,當然那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愛。阿爾你可別想歪……呵。當然我知道你不會想歪的……”
“是緣分吧。”唐憶接口道。
“緣分?”
“啊。我們那兒的一個詞,人與人之間由不認識到認識。互相之間產生好感或者惡感,要找到最初地理由很困難,但人與人之間就是通過這樣的東西產生錯綜複雜的關係,最終將整個人類社會用無形的線緊緊聯繫起來,我們將這種潛在地原因叫做緣分。”
說這些話時,兩人已經坐在城外道路便的一盞路燈下小憩,前方是剛剛經過灌溉的稻田,四周無人,路燈落下圓形的光罩,將兩人地身影籠罩在一起。不一會兒,海茵悵然一嘆。
“或者真的是你說的緣分吧,我還想不太清楚……你別看我魔法學得好,我地腦子挺笨地,魔法都是弗洛奶奶地功勞。偶爾我也想,假如當初真的是被巴克爺爺和弗洛奶奶救下該多好啊,我知道地,當時十三國同盟解體,巴克爺爺和弗洛奶奶只晚到了一天,後來也一直在找我,卻沒能找到。如果真是那樣,大家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煩惱了,艾德里安先生也好幾次這樣說過,可已經發生了的事情沒辦法改變,對嗎?我很笨的,欠了人的東西就得還給人,何況艾德里安先生對我很好,我……我對不起爺爺和奶奶……”
“那就是孽緣了……”唐憶嘆了口氣,“不過說起來,那位艾德里安先生還真是個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啊……”
“你纔是反派角色呢!”海茵白了他一眼,“不許你說他的壞話!”
“呵,那我是反派角色好了,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着我們偉大的火箭隊啊……”喃喃地說着海茵聽不懂的話,隨後他提起兩位老人,“說起來,巴庫斯爺爺和弗洛奶奶他們其實都挺想你的。弗洛奶奶一直說你也很無奈,巴庫斯爺爺在丹瑪的時候你應該也見過他了,不是嗎?”
“我不能去……去了我會哭出來的……”雙手抱膝,海茵將頭埋在雙腿之間,“阿爾,城門快關了,要走的話你先走好嗎?”
“你不走嗎?”
“我還有些事,抱歉……”
“嗯,那好吧。”明白海茵的身份,她會留在這裡,多半有些自己不適合知道的特殊理由,當下站起身來,“那我先走了……還會再見面嗎?”
“我又不會離開帝都,聽說你在參加精英大賽,有空的話我會去幫你加油的,或者哪一天……我會再到店面裡去看看,又或者我想通了,去看爺爺和奶奶。”海茵擡起頭來,露出一個清麗的笑容,“巨神兵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接下來阿爾你不會跟沃爾家起衝突了對嗎?”
“也許吧……”
“你就不能肯定點嗎?”海茵翻了個白眼,“拜託你,肯定點說給我聽好嗎?”
遲疑半晌,唐憶笑了笑:“應該不會的……再見……”
“……再見。”
不一會兒,唐憶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林間,海茵的眼中流過一絲黯然,隨後站了起來,面上換了一種冷然而疏離的表情。緩緩的,一個人影從旁邊的陰影中走出來,是一名相當年輕的青年男子,與菲利克斯類似的玩世不恭氣質,面上掛着自負而嘲弄的笑容:“真感人吶,這就是你們所謂老情人見面的範例?和好如初了?”
“少廢話,事情解決了?”
“那還用說?不過,按照你們人類的看法,殺掉主精靈這麼高貴的生物,辛洛斯會懲罰我們吧?還是說只懲罰信奉他的你?”
海茵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卻見對方又是一笑:“好吧,既然你不願意聊這個,我們聊聊你的這位老情人如何?喔,接下來阿爾你不會跟沃爾家起衝突了對嗎?真是情意綿綿,令我感動啊……”
“你少打他的主意,上面說過不許碰他!”
“當然,那只是因爲我們得把他留到需要的時候再碰。”男子走到近處,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最好認識到這一點,我的海茵姑娘,假如繼續對他抱有感情,他遲早會讓你受傷的。就算你和艾德里安有那個什麼緣分也是一樣,因爲是那是孽緣啊,哈哈……”
“不關你的事!假如你現在想跟我一戰,可以繼續這個話題沒關係!”
“當然、當然不!”男子笑着搖了搖手,“最後兩句話,第一句:我剛纔就潛伏在這旁邊,假如你能知道,不久前我去試探凱瑟琳。威恩時是被你這位老情人第一個發現的,面對的是一位敏銳性如此之高的人,你還會對這次談話的真誠性保有幾分自信呢?”
這話一出,海茵陡然間變了臉色,耳聽得男子另一句話隨後響了起來。
“第二句你會很感動,海茵,只有我們是最相配的,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