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禾在村寨倒也是平平安安地長大到兩歲多,所有人也都愛逗這個村子中的小寶貝,與其說喜歡她的可愛,倒不如說他她此後一生將受制於村落,就像別人寨中的“守村人”,只是這守村人並不是人們口中所說的殘疾或者智障,而是如意法寶。
時光荏苒,到了洛禾要滿三歲的時日了。
烏仗召集全村人在村寨祠堂,連外面的院壩也都全部站滿了人,幾百號烏家寨人子子孫孫全部聚集齊了。
“今日,叫大家來是想說一件事。”洛禾奶奶神色嚴肅,端坐在祠堂一把扶椅之上,右手上揚,祠堂周圍頓時肅靜下來,“明日一過,洛禾便會隨她母親離開村寨,直到十八歲之前都不會回來。”此刻,洛禾母親抱着洛禾坐在靠後方的一張椅子上,神色忐忑,雖然做了這麼久的心理準備,但真的到了要宣佈離開的這一刻,心中卻也是萬般不安和不捨。
全場瞬間沸騰了起來,大家開始交頭接耳道:“烏仗,這不可以!這孩子走了,以後我們的村寨還得靠他呢,萬一您老人家有個什麼好歹,我們這幾百號人該怎麼辦呢?!”
“對啊對啊,這可不行啊!您也知道,我們這村寨世世代代若不是你們烏家,怕是一直處於水深火熱啊!多年前烏寨遭遇過的事不可以再來啊!”
“是啊是啊,說得沒錯!這孩子不能走!”
“不能走!不能走!”
人羣中開始附和。
洛禾奶奶用餘光瞥了瞥洛西,擡起右手,示意安靜,“所以你們這樣說,是認爲我會早死嗎?”
這時候,村寨一位老者走了出來,算起來也是和洛禾奶奶一輩之人,“烏仗,您誤會了,這不是以防萬一嗎?我們是很尊敬您的。但是我們烏寨,這麼多年來,全靠你們家族維繫繁榮,七十年前那回你們父輩不過是和族人意見不合走了一年,那年我也還小,可也還記得當年顆粒無收,幼童無一成人。死了多少人您是知道的啊!”
“老李,我知道。您放心,我自有安排。其實,讓洛禾走也是爲我們村寨好。我爲她算得一卦,十八歲之前絕對不能在村寨,否則必橫死!出了寨門卻能平安長到十八歲,到那時再回來,就會無事了。”洛禾奶奶慢條斯理地說着,一點也不慌張,“再者,我已在村寨祠堂後方埋上一方木盒,裡面的東西你們千萬不能動,若是我真的出事,只要不動盒中之物也會保村寨平安。”
“此話當真?”老者看向洛西懷裡的年幼孩子,嘆口氣,“一定要保證這孩子十八歲就回來啊。”
“放心。我何苦騙你們,這既是幾百年來我們烏家人對烏家寨的承諾,也是唯一可保洛禾長命之法了。”洛禾奶奶望向天空,眼中噙滿淚水。她何嘗捨得讓自己的孫子離開,這可是烏家唯一的血脈了。可是事實如此,不得不放手。“也沒有好說的了,今天我要說的就是這些,罷了,大家散了吧。”
烏泱泱的一羣人很快地便散開來,大抵也是無法作主的人。
洛禾奶奶轉頭朝抱着洛禾的媽媽說道,“衣櫃之中的包袱我已幫你打點好了,裡面有我這麼多年攢下來的積蓄,我們這村寨雖是封閉之地,但這麼多年進村找我降神安平的人也不少。從前是爲烏休攢下來娶媳婦用的,此時將它交給你也是理所應當。你拿着,足夠用到洛禾長大成人。”
洛禾媽媽忍不住哭出聲來,“媽,您知道我是捨不得您的,洛禾也是捨不得您的,就不能不走嗎?”相處這麼久,洛禾奶奶盡心照顧倆娘母,在洛西心中已然是當成自己的親生母親對待了。
“孩子,這樣是對洛禾好,你不是本族之人,對我們烏家人來說本就是禁忌,生下來的孩子在成年之前都是不允許在村寨的。具體因由我也不便與你多說,洛禾十八歲之前,只希望我還能健在。到時候我們全家就能在一起了。”洛禾奶奶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淚,他深知自己也年老,這種話也不知道有幾分真假。
洛西把孩子放在牀上,洛禾順勢倒下襬弄着牀上的虎頭布偶。洛西雙手握住了洛禾奶奶的手,擦乾了眼淚,“好的媽,我知道了。聽您的,明日我便離開。”
次日清晨。
洛禾奶奶懷着不捨的心情在廚房早已把早飯做好,屋內兩母子還在熟睡,倒還顯得一如往常的寧靜,毫無離別的傷感之意。推開內屋房門,洛西被驚醒,到底是心裡有事,細小的聲響還是很容易被知曉。
“媽,您這麼早就起牀了?”洛西起身,輕輕地把洛禾的被子理了理。
奶奶噓地一聲,“等禾兒再睡會兒,你先把早飯吃了,待一會兒再走。”
行。
洛西慢慢起身,穿好衣物,把洛禾旁邊的空隙用被子的一角裹好。
這清晨的天還是冷的,院內傳來幾聲雞鳴,奶奶端來臉盆,招呼着洛西洗漱。
還沒等開始吃早飯,從屋內便傳來洛禾稚嫩的帶着哭腔的聲音,“媽媽,你在哪兒啊?媽媽,媽媽。”
“誒!媽媽在呢,媽媽在呢。”洛西趕緊跑進屋內,打開房燈。
小小的孩兒穿着單薄的內衣坐在牀上,用手背擦着眼淚。
“別哭別哭,媽媽就在外面吃飯呢。快起牀了。媽媽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媽媽一邊抱着洛禾,一邊逗着他一便止住他的哭聲。
洛禾瞬間停止了哭泣,“好玩的地方?哪裡啊?我要去我要去!”
“乖乖穿衣,乖乖吃飯。媽媽就會帶你去。好不好?”
“好!禾兒聽媽媽的話!”
小孩子就是好騙,很快地就穿好了衣服,跟着媽媽一起吃着早飯。
吃罷天也微亮了,奶奶招呼着時辰差不多可以出發了。兩人相互看着,知這一別各自珍重。
洛西背上行囊,抱着洛禾離開了村寨。洛禾奶奶站在寨門,遠遠地目送兩人離開。
一隻斑斕異色貓靈異般出現在了這條小道,就像三年前一樣。來時接,去時送。
洛禾奶奶自然也是看見了,擺擺手,“罷了,你也去吧。”
斑斕異色貓就像是聽懂了人話一般,一溜煙地便消失在了輕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