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是臣妾……”黎詩嫿覺得這件事是自己太疏忽了,所以她必須把責任承擔。可是沒等她把話說完,雲楚幽生生打斷了她:“淑妃說得對。貴妃最懂禮儀,也最體貼人,這次進貢的紫提,她知道柳兒愛吃,專門提醒過朕,是朕疏忽了。不怪貴妃。”
詩嫿聽得心裡發涼,她不是矯情皇帝替自己說話了還不領情,而是雲楚幽這句話給誰聽都是偏袒她黎詩嫿,可是事實呢,只能讓最知情的幾個人痛恨她黎詩嫿,她沒打算去愛帝王也沒打算去害帝王,可是爲什麼雲楚幽要這樣步步緊逼她呢?
江一舟兩隻忽閃的大眼睛迷茫的望着黎詩嫿,她分明想說什麼,可是詩嫿根本聽不到。柳絮恨恨地望着黎詩嫿,這樣也扳不倒她嗎?黎傾姿意味深長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沒人知道她想什麼,但是黎詩嫿知道了,她從心底感到冷。
“江充媛不懂宮廷規矩',擅自做主,即日起幽閉半年,降爲美人,無詔不得踏出半步。”“陛下…”黎詩嫿想要說什麼,可是另一個聲音搶在了她前面。“陛下,江美人和貴妃一同住在想容殿…”
湯昭儀自以爲聰明地提醒皇帝,沒想到皇帝冷冷的一個眼神,嚇的她半日再不敢說話。相容殿後院有個獨居的小院,江美人就去那裡思過吧。朕累了,柳兒隨駕,其餘人,撤了吧。詩嫿還要繼續說,但是紫蘇死死拉住了她。
她很愧疚的看着江一舟,心裡盤算過幾天皇帝氣消了一定再去找他。可是江一舟並沒有看向任何人,她的眼神很空洞,看的詩嫿很心疼。回到宮中詩嫿沒敢出屋,院子裡搬家的動靜在她聽來那麼刺耳,她自責爲什麼就不能替江一舟辯解呢!那個女孩子是無辜的。
天色將晚,黎傾姿待在自己的宮殿中哪裡也沒有去,晚膳下人去準備了,紫參雞湯,小火煲好,待會兒她還要去帝王的書房。今日發生的事稍微偏離了她的計劃,不過結局是她要的效果,對於這個妹妹,她沒指望一件事能徹底讓她翻船。
不該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她一個也不會留,這個時候不是心軟手軟的時候,但是也不是趕盡殺絕的時候。不少妃嬪這個時候都通過手段希望帝王今日過來自己這邊,好吹枕邊風,她可沒那麼傻。雲楚幽給了她一個別人都沒有也不知道的特權,那就是每日晚膳時分可以進出他的書房。
這一點,就是黎詩嫿都不知道。“風公公,殿下在嗎?”老遠,風公公就看見黎淑妃向這邊緩緩走來,臉上堆積的笑容千年都化不了。“娘娘金安,陛下就等着娘娘呢!”風公公是宮中資歷最老的內侍,深得帝王寵,所以剛入宮,黎傾姿就和他搞好了關係。
進入書房,雲楚幽像是累睡着了,斜靠在倚子上,閉着眼睛。這副面孔,傾姿覺得自己怎麼也看不夠,因爲他搭配的是那樣合理,那樣冷,那樣誘惑人。雞湯放在桌案上,輕走過去,爲帝王揉太陽穴。帝王沒有睜眼,也知道是誰,一把將傾姿摟在懷中,似乎要讓她揉進體內。
良久,粗重的喘息聲平復了,傾姿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將面前的雞湯盛好了,一口一口的餵給雲楚幽。二人之間並沒有太多的語言交流,這也是傾姿要的效果。衆人都等着看好戲都急着落井下石的時候,她偏偏就是一個賢惠的妻子。
“有空去看看江一舟,今日的事情朕冤枉了她,但是她的父親串通朝中半數大臣要求朕召回江王,說邊疆苦寒,不適合皇室王爺這樣尊貴的身份。朕要給他一點警告,有些事情,屬於朕的家事,不該過問。”
認識雲楚幽這麼久了,第一次傾姿覺得他的眼中真的可以噴出火花來。在回宮的路上,傾姿的嘴角微微上揚,很多時候,她想做的都會這麼順利。“小姐,吃着東西吧,最不濟也要喝些水啊!你這樣下去有個三長兩短,奴婢怎麼向老爺交代啊!”
丫鬟蜜棧是江一舟從本家帶來的,這次幽閉,她只帶了蜜棧,別的下人都遣散了。“蜜棧,你說,我和他所處的環境,誰更苦一些?”蜜棧是貼身丫鬟,所以自然知道自己的主子說的是誰,兩行清淚從面龐劃過,“小姐,那個人你就別再想了。今生,你們不可能了。”
屋內良久都沒有說話聲。寂靜被隨後到來的人打破。“當初本宮讓你進宮,你是如何給本宮保證的?”說話的是淑妃黎傾姿,方纔她得到了皇帝的允許,可以多來看望江一舟。“可是我下不了手,再說,她不是你的妹妹嗎?”“呵呵,在本宮面前倒是想裝好人了?
那你就不該有那麼多非分的念頭。本宮知道你根本沒有姐姐,你所編的故事也就黎詩嫿那個傻丫頭會信,你又清白多少?!”
入宮之初江
一舟找到了黎傾姿,因爲她們兩家交往還不錯,所以自幼便認識。當然詩嫿失憶的事情江一舟也聽說了,所以她沒認出來自己也很正常。她求淑妃幫她忙,她心中所愛的是江王。
黎傾姿告訴她,詩嫿是橫在她和江王之間的障礙,想要接近江王必須除掉這個女人,不然江王的心她永遠也得不到。入宮的天真和爛漫都是刻意裝出來的,好幾次她不是不想找機會,
比方說探望柳婕妤她就是在營造機會嫁禍詩嫿,茶果會她會將貓帶去也是爲了製造禍亂對柳婕妤下手然後嫁禍詩嫿。但是她就是下不了最後的手,詩嫿對她是那麼無保留的好。“可是最後她還是出賣了你。你以爲她黎詩嫿真的是心機全無的女子嗎?
別傻了,這後宮,若沒有一些必要的手段,如何能夠保命又保地位?”“那麼你呢?你會同意幫我也是吧?”“是啊,你不愛皇帝,愛的是王爺,對本宮來說,又能掃除貴妃,又能掃除兩個競爭對手,何樂不爲呢?”傾姿的名字真的不是白取的,笑起來傾國傾城。
“江一舟,無論你內心怎麼想,進了宮,就由不得你了,你也不想看見王爺在邊疆出差吧!”傾姿的最後一笑,就像罌粟花,很美,但是很有毒。目送傾姿離開後,江一舟的手漸漸拳了起來,是啊,自己已經上了船,怎麼走,早已經由不得自己了。
父親在前朝雖沒受牽連,但是她知道,下次,就不會這麼幸運以她爲代價換取父親的安全。回到自己的宮中,傾姿讓心腹遞給風公公一句話,然後便開始一件一件的卸妝了。
早晨醒來,詩嫿本想快速洗漱打扮一些,然後去看望江一舟,畢竟這是她心頭一塊揮之不去的烏雲,然而還未等到出門,便有宮女來稟報說是皇帝身邊的風公公來了,在門外已經等候多時,詩嫿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趕忙到外殿,
原來是她的生辰到了,來到這個時空就是失憶,所以這些她從不知道,看來是入宮的時候自己的資料上面記載了,眼下風公公過來告訴她今日陛下免了早朝要爲她慶生辰,着實讓她吃了一驚。
江一舟那裡今日是去不可了,明日再去探望她吧,眼下詩嫿的確是感動的,自己有多久沒有好好過生日了呢,自從前世和黎少滄分手後就是渾渾噩噩的吧,眼下自己在這個時空,才十五的年齡,多好啊!從新洗漱打扮一番,她來到了荷花池旁邊,
纔是初夏的季節,荷花池裡面的荷花已然完全盛開了,真的是粉面含春,綠影婆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娘娘您有所不知,這荷花池中的荷花是要等到半個月之後纔會係數開放的,陛下日前命人引宮外稷山的溫泉灌注所以纔有了今日的景象,爲了防止水溫過熱過冷,陛下是親自監工的。”
風公公再說這些的時候詩嫿覺得自己的眼眶酸酸的,來到這個時空因爲牴觸古人的婚姻制度所以一起牴觸雲楚幽,可是眼下他爲自己做的,自己也不是木頭人,真的很感動。“陛下呢?”詩嫿問風公公,未等風公公吱聲,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
“嫿兒,看這裡。”順着聲音的源頭望去,不知何時起,天上的風箏漸漸的多了起來,花花綠綠的好不壯觀,地上是身着各色服侍的宮女手牽線繩,這些宮女都有資格特點,那就是長相甜美笑容甜美。
詩嫿快步走向雲楚幽,這一天的雲楚幽身着月白色的便服,少了帝王的威儀,多了一份鄰家大哥哥的隨和親切,詩嫿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接過雲楚幽遞過來的一個風箏,緊緊地攥在手裡,然後閉上眼睛,默默許願,完事之後她將手遞給雲楚幽,然後二人一起將風箏放出。
雲楚幽沒有叫上任何嬪妃,只有二人,氣氛很和諧甜美,詩嫿第一次接近雲楚幽,緩緩的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而云楚幽也很自然的摟着她。很像民間畫裡伉儷情深的夫婦。想容殿後院一處偏僻的院子內,江一舟失神的望着天空,風箏的出線擊潰了她的最後一絲防線。
傾姿走後,她找了大量的理由來說服自己,可是風箏的出線讓她覺得自己之前的妥協不忍是很可笑的,本來今日她以爲詩嫿一定會來看她,她想好了,只要詩嫿肯來,那麼無論之前發生過什麼,她都選擇原諒。
可是詩嫿呢,竟然真的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和皇帝去談情說愛了,她不是心牽掛江王的嗎?她怎麼可以這麼朝三暮四!“蜜棧,把那個拿來吧!”如今,她沒有別的選擇了。不着痕跡的擊落了風箏,距離遠不會有人懷疑,詩嫿心中一陣失落“陛下,娘娘,風箏好像落在南面了呢!”
堃軒的後宮南面宮殿本就少,最大的就是詩嫿的想容殿“皇
上,臣妾想去找找看。”“朕陪你一起吧!”一行人來到想容殿,問過殿內的小丫鬟,她說方纔聽到後院有動靜,想着是江美人的貓,就沒在意。
提到江美人,詩嫿好起來的心情有出現跌落,雲楚幽看到了詩嫿的變化,便對風公公吩咐讓他去尋就是了。領了聖旨的風公公出去了。他們二人歇下,臨近中午,雲楚幽便決定在詩嫿的宮殿中進膳,詩嫿吩咐紫蘇着人去準備。
風公公去了許久不曾回來。詩嫿便讓另一名宮女半夏去差人尋,不曾想半夏剛出去就回來了,說風公公人在屋外,好像是有什麼爲難的事,沒敢進來。雲楚幽皺了皺眉,風公公跟隨他快二十年了,這樣的情況去少有的。
詩嫿也覺得莫名其妙,命半夏將風公公叫進來,進屋後風公公悄悄看了詩嫿幾眼,欲言又止,後來在帝王的震怒中吞吞吐吐交待了實情。原來他再去後院尋風箏的時候遠遠瞧見大樹下站着江美人,似乎在等什麼人,風公公留了心眼,便躲起來,
結果看見一個小宮女鬼鬼祟祟的將一張紙交到江一舟手裡。風公公當場截獲,竟然是江王雲江染爲當朝貴妃娘娘做的一幅畫,旁邊題字:明月寄相思,千里共嬋娟。事關皇家顏面,江一舟和小宮女已經被暫時看管起來,至於帝王這邊,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便站在門口。
詩嫿的心涼了半截,沒有想到他對自己還是一往情深,雖然深宮的無數個夜晚她特別懷念那個騎在馬背上瀟灑不羈的人,但是也只能將這一份思念深深地埋藏在心中不敢泄露一絲一毫。
記憶中的他雖然瀟灑但是不魯莽,這一副畫怎麼就會出現在她人手裡了呢,詩嫿終於想明白了,自己輕而易舉地掉入了她人設計好的陷阱當中去了。
雲楚幽一直在觀察黎詩嫿的反映,幾日前風公公提醒他馬上就是貴妃娘娘的生辰了,怎麼辦?風公公會負責將主位娘娘的生辰告知皇帝由皇帝自行決定,但是這一次不用風公公告訴他都知道,這個是早就銘刻在心中的,本想用時間去感化這個女子,
是的,他喜歡詩嫿,雖然一步步走來都是試探,但是卸下帝王的面具他掩藏不住自己的內心。於是有了之前的良苦用心,他一直不願意勉強詩嫿,不願用帝王的身份去壓制她,本想在今日讓她自己敞開心靈,可是看到詩嫿的表情後他的心無比的寒冷。
是的,她還在擔心那個人,即便已經遠走邊關的那個人。他不明白,一個人的魅力可以這麼大嗎?
“來人,帶上江美人和她的丫鬟。”雲楚幽的聲音冷冷的響起。
風公公授意幾名內侍將二人帶上,詩嫿清楚的看見在江一舟的臉上呈現出的再也不是小女孩的膽怯了,那是怎麼樣的無所畏懼啊!才一天,怎麼就會成了這個樣子呢?難道她真的是在怨恨自己嗎?
“交待這一切。”雲楚幽的語言簡截了當,直到這個時候他還有一絲期盼,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個誤會。
“回陛下。”江一舟擡起頭,坦然地面對帝王,就像在講一件很平常的故事一樣,“嬪妾的父親和江王交好,嬪妾小時候也常和江王一起玩耍。”這些雲楚幽都知道,江一舟的父親曾經當過江王的老師,所謂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嬪妾入宮前江王曾經找到過嬪妾,那日江王喝的酩酊大醉,他告訴嬪妾,宮中有一處是他無法割捨的牽掛。嬪妾一直以爲是江王的生母老太妃的靈位,便寬慰江王今後會替他爲太妃燒紙的。
不曾想江王所指的是姐姐。嬪妾小時候曾經掉入湖中,命是江王救下的,所以這一份恩情嬪妾必須還,但是嬪妾也知道姐姐是陛下的女人,嬪妾不敢造次,於是便採取折衷的方法,和姐姐住在一起,時刻保護着姐姐,嬪妾能做的也是這些了。
日前嬪妾的父親託人捎話,說是江王有一副字畫寄給了他,希望他能轉交給嬪妾。因爲嬪妾和江王自來是坦蕩的關係,所以便拆開看,原來是姐姐的一幅畫。嬪妾不知道該怎麼辦!和姐姐住在一起的時候,也曾聽到姐姐唉聲嘆氣過,對着月亮發呆。”
江一舟是一口氣說完這些的,中間並沒有斷過。句句情真意切,合情合理。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黎詩嫿,形勢對她很不利。
詩嫿擡起頭,望向雲楚幽,目光中有無盡的期盼,眼下,只要雲楚幽能相信她,她就有還清白的機會。但是雲楚幽望向她的目光漸漸冷卻了下來,那樣的目光她讀不懂,亦或是嘆息,亦或是痛恨,亦或是埋怨。
方纔他還給了她那樣的驚喜,她就要敞開自己的心扉,轉而之間怎麼會是這樣呢?詩嫿覺得自己再怎麼解釋也是徒勞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