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嗎?生了嗎?男孩女孩?”
寂靜的夜,被一聲聲淒厲的痛呼聲打破,盛夏的夜晚,微涼的晚風拂過每個人的臉龐,吹散不少沉悶的氣息。
本來空蕩的街道上,圍了數十個身穿中衣的男子,男子們眼上都蒙着黑布,手中提着自己的外衣,纏繞在一起形成一個狹小的密閉空間。
而那痛苦的尖叫聲,就是從這狹小的密閉空間內傳出來。
同時,還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不斷地出聲鼓勵着,“用力,夫人,再用點力。”
“放輕鬆,不要緊張。”
“快生了,加把勁。”
……
我站在外面,聽着前面那一聲高過一聲夾雜着痛苦的呼喊,心急如焚,不斷的在街道上晃來晃去。
“月回,安靜點。生孩子的又不是你的夫人,你急什麼?你看這邊,可安靜的很。”粉衣的楊少臨一聲輕嘆,拉住我的手,制止我繼續轉悠下去。
我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那個中年男子摟着自己的孩子,滿臉警惕之情卻只盯着楊少臨,仿若楊少臨是他的頭號敵人一般。不過,沒有擔憂之情,哪怕在裡面痛呼的是他的妻子,即將誕生的新生命是他的孩子。
我輕輕往中年男子懷裡那兩個瑟縮在一起的小孩掃視一眼,嘴角很乾脆的一撇,“他不擔心,是因爲他已經有兩個孩子,自然不會在乎。可是我還從來都沒有見證過新生命的誕生,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嗎?”
“早知道,就該讓你去幫忙接生。”楊少臨寵溺的看着我,仍舊發出一聲輕嘆。
我臉一紅,不滿的哼了一聲。心裡卻着實鬆了口氣。方纔婦人臨盆,下身大出血,情況非常的緊急。必須有人立刻接生小孩。
雖然楊少臨立刻下令讓所有人拖下外衣纏繞在一起,遮擋出一個擋風的空間,可是卻沒有人知道該怎麼接生小孩。在場的人不是男人就是小孩。除了我沒有一個女人,衆人的目光在我身上聚集。那意思顯然是讓我來接生。
我的天,我哪裡知道該怎麼接生小孩?
幸好,可是緊要關頭,也由不得我說不。
開水,方巾一樣樣的準備好,還有人找了些乾淨的棉絮來,我忙將棉絮堆在一起。軟言安慰讓婦人挪了挪身體,躺倒棉絮之上。雖然是盛夏,深夜的地面依然會很涼。
我緊張到心跳都要停止,甚至都抱着最壞的希望,準備迎接小生命的到來。
幸好,穩婆及時的趕來,拯救了我,也拯救了婦人與她那即將來到世上的小孩。
被那麼一嚇,精神處於高度的緊張狀態,即使在面對死亡時。我都不曾這麼緊張過。穩婆來時,我整個人就放鬆下來,瞬間喪失所有的力氣。
穩婆本來想要我在她旁邊搭把手幫忙,可是我全身虛脫。使不上力氣,穩婆毫不猶豫就將我趕了出來。
於是,此刻的我幫不上任何的忙,只能在外面乾着急。
那痛苦的呼喊聲仍舊在繼續着,穩婆也仍舊在說着鼓勵的話語,不過局面算是穩定下來。
楊少臨走到那中年男子的旁邊,桃花眼半眯,對着他笑得嫵媚,“劉主事,現在可以把名冊給我了嗎?”
楊少臨所說的名冊,是記錄着無夜樓上下幫衆的名冊。自從半個月前,我們一行人就一直在追蹤着這名冊,最近纔得到關於它的確切消息。
實在是想不到蕭清陽居然會這麼大膽,對於整個無夜樓來說如此重要的名冊,居然隨意放在了一個小小主事的身上。而這主事,身邊沒有任何人保護。
蕭清陽,不可不謂是奇女子。
而我們爲了得到這名冊,才策劃了今晚的這些事情。可巧,卻正好碰到婦人臨盆,事情才變得這麼烏龍起來。
“什麼名冊,我不知道。”那劉主事雖然沒有什麼本事,嘴卻是硬的很,對蕭清陽也足夠的忠心。現在一家老小都落到我們手上,依然顯得如此淡然。
“無夜樓的名冊,你會不知道?”楊少臨挑眉,嬌嫩的聲音裡滿含驚訝,“你雖然只是個小小的主事,卻也掌管着整個無夜樓大大小小的事情,會不知道名冊的事情?”
“名冊沒在我這裡。”這劉主事似乎也覺得否認名冊的存在有些不妥,眼神一閃,當即改口。
“據我所知,這無夜樓的名冊,確實是在劉坡劉主事的手上呢?”楊少臨輕聲的搖頭嘆息,“莫非你不是劉坡?”
中年男子劉坡的臉色沉了沉,“盟主大人,您想,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主事,權利不大,武功也不好,樓主怎麼可能會把那麼重要的名冊交給我呢?”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在一旁聽得直皺眉頭,斷然喝到。“你是想見識一下瘋人閣折磨人的手段嗎?還是想讓你寶貝的孩子跟着你一起遭罪?”
對付這種忠心耿耿,爲蕭清陽馬首是瞻的人,光恐嚇他本人是沒有用的,只能從他身邊的人下手。既然能對蕭清陽忠心不二,甘願獻出自己的性命,必定是那重情重義的人,那麼他對自己的家人,必定不會太冷血到哪兒去。
果然,我此話一出,劉坡低頭看了看自己懷中因疲憊而睡過去的孩子,臉上竟然出現了難得的憐惜之情。
“月回,不要急躁。”楊少臨輕輕地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把劉坡交給他就好。
可是,我能不急嗎?明明知道李墨白就在定城,而從這裡去定城,也不過十幾天的時間而已。我卻偏偏要在這裡耽擱,這短短十幾天的路程,就是無法將其跨越。
已經有幾個月未見,這一段時間,我沒有一天將他忘記。一想到分別時他身上的那些傷痕,我哪裡能靜下心來?不親眼看到他安然無恙,我的心,便只能一直懸浮在空中。
“劉主事,如今你的夫人孩子全部在此,只要你將名冊交出來,我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向你保證,一定會保護你們的安全。”見我不再出聲,楊少臨開始勸慰起來。“不要再說你身上有名冊,我們的情報網不會出錯,這無夜樓的名冊就在你的身上。劉主事在江湖浪跡多年,相信你也知道,與我做對的下場吧?”
威逼利誘一起上,不愧是楊少臨。只是這名冊,我卻非弄到手不可。
事實上,自從那晚從安楚口中得知李墨白在定城的消息之後,第二天清晨,我便帶着瘋人閣跟隨着我的那一隊人馬離開東沂城,風雨兼程往定城趕。
儘管除了必要的休息時間之外沒有做過任何的停留,幾個月後也仍舊沒有抵達定城的範圍。而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楊少臨手下的二十組人馬與瘋人閣的四隊人馬早就與無夜樓的人陷入激烈的對戰之中。
無論是哪條路線,從東沂城往定城的路途中,都已經陷入一片水深火熱之中。而在之前,誰也沒有想到,竟然會遭到無夜樓如此激烈的反抗。
儘管我方一組人馬有五百人,可是一來是我們踏入無夜樓的地盤,二來在當地,無夜樓的人比我方要多,陷入苦戰也屬正常。無奈,我下令給瘋人閣所有留守在各地的人,竭力相助,這纔將局勢穩定下來。
不過,既然已經對上,一時也難以分出輸贏來。無論在哪個地方,無夜樓的人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拿命相搏。那拼死也要一戰的勢頭,竟然也大大的阻攔了他們向北前進的路程。
雖然有摧毀無夜樓的一部分地盤,我方也損失了一些人馬,雖然可以忽略不計,卻也算是各有所虧。
而這幾個月,因爲想快些與李墨白相見,我有意識的避開了無夜樓的地盤,只顧着向北前進。到如今,反而讓出發最晚的我們搶到了前頭。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在我們已經走到長門城,不日就將抵達定城時,蕭清陽居然會放出消息,宣佈無夜樓正式解散。
這一招,無疑是給了我當頭一棒。
本來,我宣佈挑戰無夜樓,並不由分說帶隊北上,一路攻城略地,即使損失了一些人馬,卻也讓無夜樓的勢力範圍逐漸減少。
所以我們一直都占主導地位,算是有着絕對的優勢,只要繼續維持這個勢頭繼續向北,一直攻到她無夜樓在定城的總壇也不是難事。可是,蕭清陽卻在這個時候宣佈解散無夜樓,如果我再繼續挑戰,傳出去便會被人說欺負弱小,得理還不饒人。
若是隻是我瘋人閣的人,我還可以不在乎這些,管他什麼名聲不名聲,先毀掉她無夜樓再說。可是,既然楊少臨已經攙和進來,如果繼續蠻橫與無夜樓糾纏下去,只怕楊少臨身爲武林盟主的位置就會被人嚴重質疑。
畢竟,身爲武林盟主,要做的不是一味去攻佔或毀滅異己者的地盤。而是要去維繫衆多門派之間的矛盾與糾葛,讓大家都處於互相制約、互相牽制的地位,這樣才能讓所有人和平無事的相處。
若是蕭清陽真將無夜樓解散也就罷了,可是她雖然高調的宣佈解散無夜樓,無夜樓的人卻一點變化都沒有,除了不再接殺手任務之外,在各處的分支絲毫都沒有變動,更別說遣散所有幫衆之類。
與我方人馬的對戰仍然繼續着,卻徹底的讓我們處於被動的地位……蕭清陽這一招,跨越楚河漢界,直接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