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感覺怎麼樣?”安琛西問道。
安晟曜撇撇嘴,“沒意思,每天就這樣躺着,好像植物人一樣。”
安琛西掃了程念傾一眼,程念傾不由想到了程念安,但是看她神情沒有多少變化,安琛西眼眸微微動了動,對安晟曜說道:“植物人的話可不多,你見哪株植物會說話的?”
“不,植物會說話,它們也有自己的情感,只是跟我們表達的方式不一樣而已,人也是植物,動物也是植物,植物紮根於泥土,我們紮根於地球,植物有花開花落,人有生老病死,我們都一樣。”安晟曜認真說道。
他心裡微微一動,此時的安晟曜躺在那裡就好像一個即將枯萎的小植物一樣,但是安晟曜自始至終都很平靜,像一個不會說話卻也有自己的感情在默默流動的植物。
可是他們都能感覺到他的衰弱,他的悲傷,這個孩子把自己壓抑的太厲害了,輕易都不願說出來自己的感受,把自己的心給牢牢合上,好像這樣一切就會變得很平靜,沒有人因此能看到他的悲傷一樣。
可是身爲父親,看見兒子這麼痛苦還要壓抑着,安琛西的心裡彷彿都在滴血,但是他面對安晟曜有太多的無力感,根本無法用語言去表達。
“爸爸,廣告拍好了沒有啊,好想看看效果。”安晟曜說。
“拍好了,很漂亮,所有人都看呆了,等着先導片放出去,肯定能夠震驚一大片。”安琛西微笑着說道。
安晟曜點點頭,自己好歹也是美過的人。
程念傾起身說道:“我出去走走,你們慢慢聊吧。”走出去後,程念傾看着外面已經變平靜的花園,不再有那一隻充滿驚喜的恐龍,它被安琛西封在了地下倉庫裡,暗無天日地呆在那裡。
那隻本該給安晟曜帶來驚喜的恐龍卻成了讓安晟曜幾近喪病的兇手,誰都沒想到因爲接觸恐龍模型導致的過敏竟然那麼嚴重,安琛西爲了這件事也是十分愧疚。看到這裡,程念傾不禁也嘆了口氣。
有人突然從身後抱住了她,把頭埋在了她的脖頸間深深呼吸着,彷彿是溺水的駱駝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程念傾側臉看向安琛西,“寶寶睡了?”
“嗯,累了就睡過去了。”他身上還殘留着房間裡的味道,安晟曜的房間現在進行嚴格消毒,不能給任何病菌生存的空間,尋常人的一次感冒,一個咳嗽都能引發安晟曜身體的衰竭。
“程家的器官都不能用嗎?”程念傾嘆息道。
“因爲你爸爸是程家領養的。”安琛西說。
程念傾神情惆悵若失,“是嗎?我都不知道,如果這樣的話,他們奪走程氏,我反倒可以諒解他們了,畢竟沒什麼親情在。”
安琛西低低道:“念傾,你有沒有想過,還有一個人也許合適。”
“誰?”程念傾立刻問道。
他看着程念傾,慢慢說道:“程念安。”
“你瘋了。”程念傾心頭一緊,瞪着他說道,“小安現在是植物人。”
“植物人沒有腎嗎?”安琛西淡淡道,對她這個生氣的態度有些不悅。
植物人當然有腎,可植物人不能沒有腎。
程念傾想起來小安躺在病牀上奄奄一息的樣子,立刻果斷拒絕道:“不可能,小安已經夠可憐了,我們沒有權利去要他的身體,而且沒有個人同意,我們也無權去拿走他的腎。”
“你忘了,之前你已經把他所有的權力都轉給我了嗎?”安琛西說話一針見血。
程念傾陡然睜大了眼睛,她當初擔心程家會再擺佈程念安,就把程念安的所有基本權力都委託給了安琛西,難道他今日就要在這裡做文章嗎?
“這些年來,他的所有照顧都是頂尖的,我對他盡心了,現在我的兒子需要換腎,他的身體報告一切健康。”男人清冷的聲音在程念傾的耳邊不斷響起。
一邊是躺在病牀上危在旦夕的曜曜,一邊是數十年只能躺在病牀上的弟弟,程念傾的腦子嗡嗡亂轉,她捂住了頭喃喃重複道:“不可以。”
“不可以!”安琛西陡然怒了,拎着程念傾的衣領說道,“程念安在你心裡究竟有多重要,比我重要,難道比曜曜還要重要嗎?你記得自己做一個姐姐之後還記不記得自己還是一個母親?”
程念傾眼圈紅紅的,她抓住安琛西的手說道:“我當然知道我是一個母親,可是就算是一個母親,我也沒資格去剝奪我弟弟的生存權力。”
“你明明知道他不會醒來了,如果有辦法我當然不想那麼做,可是念傾,在你的心裡,曜曜和程念安,你只能選一個,你會選誰?”安琛西看着她一字一句問道。
曜曜和小安,她會選誰。
她有義務好好照顧小安,曜曜是她的孩子,是她生命的延續。
兩個都是跟她僅有的存在血緣的親人,都是她最親密的人。
程念傾的眼淚慢慢滑落,她抽開安琛西的手,慢慢地踱步向遠處走去,好像孤魂野鬼一樣,安琛西就站在那裡,看着程念傾離開。
他知道,此時她的內心也充滿了艱難的抉擇。
他不怪程念傾此時的猶豫,不怪她內心激烈的交戰,不怪她把程念安和曜曜放在一起考慮。
只要,她的結果是曜曜。
如果她的結果不是曜曜,男人眼眸陰沉,那麼接下來就是他所要面臨的選擇,天平一邊是程念傾,另一邊是曜曜。
而他不會猶豫,直接選擇曜曜。
如果他強行要摘掉程念安的器官,程念傾是根本沒有還手之力,但是她此生都會將安琛西視若仇人,將整個安家視若仇人。
而到了那個時候,安晟曜也不再是她的寶寶,而是奪走了她的弟弟的罪人。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安琛西真的不想做到那個地步,但要他失去安晟曜,就算是顛覆整個世界,男人也不會手軟。
小橋下的流水淙淙,已經經過了冰冷的冬天,此時的小溪恢復了生機,兩邊的綠草如茵,草叢裡開着鮮花,不時還有小鳥落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