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東邊黑暗的天空纔剛剛透出一線光亮,太軍公路上一輛橋車亮着車燈奔馳而來, 發動機強烈的轟鳴聲打破了這黑夜的荒寂。
太軍公路,顧名思義就是太原到軍渡的公路,從軍渡過了黃河就是陝西了。因此這條公路是山西通往西北各省的重要通道。不得不說閻大帥當時修路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路面壓得很鐵也很平整,雖說不能和柏油馬路相比,但是在周文的親自駕駛下,在直道上還是能跑到70公里的時速。
周文是從凌晨六點就從天原出發了。雖然仍然天黑,但是車燈加上他的夜視能力,觀察路面也不算太艱難,何況這個時候路上空曠曠的,無車無人,正是趕路好時候。
此行去離石周文出動一輛橋車和一輛卡車。橋車是先行出發,車上連周文一起就坐着妙花、張曉平、體淨和馮天培。其他人由許大成帶領乘坐一輛卡車在後面慢慢開,反正今天能趕到就行。
上午十點鐘,周文開着橋車駛進了離石縣城--周文回家了。
離石縣地處呂梁山區,是整個呂梁山脈沿線少數直通公路的縣城之一,是山西西部的重要交通樞紐。因此山區的各種當地特產、藥材、礦產、動物皮毛等等,都在這裡彙集,然後運往中原或是大西北。
周文家的富源商號靠着離石這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加上週文的父親周鏡海頗有經商頭腦,就這麼不到二十年時間發展成離石數一數二的大商號了。
周鏡海賺了錢後,就在縣城北關街上起了座大宅院,共有三個院落,分爲正院、東院和西院。正院當然就是周鏡海和周文父子二人的起居之所。東院是給親戚朋友住的,西院則是管家和傭人的居所。
這時周家大宅院裡的氣氛卻是有點兒壓抑和沉悶。負責看管門房的傭人李大栓正小心翼翼地往伙房搬運柴火。他不但要看守大門,還要負責一些力氣活。李大栓今年也快四十了,陝西人,黃河發大水逃難來到離石,一家老小都被大水沖走了。在富源商號打工扛大包幾年後,周鏡海看他爲人老實又有把子力氣,就讓他來大院當門房和幫工。在大院裡也工作了近十年。
李大栓今天一大早就捱了二管家張友峰的一頓訓斥,他性子敦厚,訥訥地也不敢還口爭辯,只是心裡覺得怎麼自從大掌櫃一家三口被抓進大牢後,這原來脾氣和藹的二管家突然就變了臉,對下人們嚴厲了起來,動不動就是一陣喝罵,還從新立了規矩。正院裡經常伺候老爺的僕人都換了一茬。
“哎!”要是老爺不生病就好了,還有少爺要是能回來就更好了,李大栓腦海裡又不禁想起了那個態度和藹,臉上隨時掛着微笑的少年。
這時聽到了大門外傳來一陣轟鳴聲,李大栓以前扛大包裝過汽車,知道這個好像是汽車的聲音,就聽見車子停在了門口,然後是敲門聲和熟悉又陌生的叫門聲:“老李,開門,怎麼大白天把大門關了。”
李大栓身子一顫,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門前,有點兒不敢相信地問道:“是少爺?”
外面的正是周文,來到家門口就一直皺眉,這大白天的關什麼門?果然是透着詭異氣息。聽到李大栓的問話,馬上就不耐煩了,喝道:“快開門,是誰聽不出來嗎?”
大門呱吱一聲打開了,露出了李大栓那張老臉,眼神開始時迷茫,接着是震驚,最後是狂喜。大聲叫道:“果然是少爺回來了,老天有眼啊,少爺回來了。”
周文大步就走了進去,邊走邊說道:“我爹怎麼樣了?怎麼大白天關着門?”
還不等裡李大栓回答,就聽見正堂裡一聲喝罵傳來:“李大栓你是皮癢了不是?怎麼又敢放人進來?老子的話不管用……”
然後就突然卡住了,正堂門口一個精廋的小老頭目瞪口呆地望着周文,嘴裡哆哆嗦嗦連聲道:“是少爺--少爺,少爺回來了。哎呀!趕緊的,快來人,少爺回來了,趕緊打水來給少爺洗洗。”
說完又趕緊拿出隨身的手帕幫周文打灰。有灰嗎? 當然有。一路兩百公里的土石路,還不能關窗,當然全身都是灰。
周文伸手擋住了他的動作,說道:“友峰叔,不急,先去看看我爹咋樣了?”
那小老頭正是二管家張友峰,其實周家大院也沒什麼大管家,是周文的奶奶還活着的時候,奶奶家的一個遠方親戚來投靠。就一直跟着周鏡海做事,幫着周鏡海由小做大,與周家患難與共。現在就成了富源商號的大掌櫃。就相當於是現代公司的總經理,周鏡海是東家也就是董事長。
大掌櫃叫林運,就是周文也得叫一聲二叔。 林二叔還有兩個兒子,算起來都是周文的表兄,都比周文大好幾歲,周文小時候都是跟着兩個哥哥玩耍的,兄弟感情很深厚。現在富源商號的對外採購和運輸就是大哥林東平在管理,對賬查賬等財務是二哥林東海在管。
他們一家三口雖說是遠親,但是和周家共進退多年,早就和周家融爲了一體。他們家就住在東院,所以內宅的事林二叔也在管着,真正的管家就被稱爲二管家。
張友峰陪着笑臉說道:“少爺,您不知道,大夫專門吩咐過,老爺要靜養,房間要保持乾淨。少爺還是洗洗再進去吧。”
周文奇怪地望着這個二管家,記憶中這人雖然有點兒滑頭,但是做事還算本分。在周家也是多年的老人了,怎麼今天說話這麼沒有上下,我要去看自己的老子還要你同意?
當下並不說話,就徑直朝正堂後的一棟二層小樓走去,二樓就是周鏡海和周文的臥房。周文身後的妙花幾個人都不說話,這是周文的家事,不能多話,只管跟着就是了。但是他們也看出情形有點兒詭異,暗自都提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