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是血,怎麼辦?回家了肯定會捱打的。”我這麼嘀咕着,劉華想了想,似乎有了主意:“這樣,凱爾,我們先到水庫裡洗一洗再回去吧,反正過了土地埡下去就是水庫。”這個提議不錯,正好回家也會走那一條路,暮色已經有些濃了,不過還是能看清不遠處的東西,憑着記憶,我們下了土地埡,來到了水庫的堤岸上。路過土地埡時,我發現不遠處的那個供奉土地的臺子竟然有火星,這附近的人也真算虔誠了,這麼多年了,竟然土地埡的香火還是沒斷,我不知道他們是在祈求什麼,只看見臺子的上方有一大叢象徵風水的荊棘藤。
都到現在這個時間了,堤岸上竟然還有沒有歸家的鵝,我和劉華還是比較怕這玩意的,因爲我們小時候基本都被它咬過,看它們向我們靠過來的時候,我們馬上就跑開了。水庫上的位置也只有涵洞的那裡才設有石梯供人站腳,我們不得不跑到那兒才能清洗身上的血液,夜幕下的水庫,有一種要把人吞進去的架勢,還好傳言水庫上從來沒有死過人,不然我們現在又要提心吊膽了,身上的血跡被一點一點洗去,我和劉華互相看了看,最後確定再沒有血點的時候,才起身往家跑去。
心情一路的忐忑,一方面由於剛剛見到的那兩具奇怪的骷髏和樹上降下的血雨,產生的恐懼沒有地方安放,另一方面,這次回家多半是要捱打了,媽在回家的時候就吩咐過,要我早點回去,現在已經到了這麼晚,前面的路已經有些看不清楚了,估計回到家的時候就會黑靜吧,我在前面一直跑着,劉華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緊緊跟在我的身後。
到了我們家,和劉華道了別,我就向亮着燈光的竈屋走去,和我猜想的一樣,媽媽很生氣,見我回了家,責罵的聲音就響起了:“你還知道回來啊?我還說等下就發動全村的人去找你,天天就耍的不知道落屋,街上就那麼好玩撒,家裡面就是地獄。”我什麼話也不敢插,只是怯怯的靠在門框邊,看着竈裡冒出的火光發呆,心裡卻有一些小小的慶幸,本來以爲要捱打的,沒想到只是罵罵就好了。
這件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不久之後,我們又到了水庫上,這次去是釣魚,首先還是由劉立軍組織的,因爲他經常都往水庫上去釣,而我和劉華,卻因爲父母覺得我們年紀小,怕掉到水裡發生什麼不幸,硬是不讓我們去。今天的日子比較特別,因爲農忙季節,我們家尋工夫幫忙了,這樣的日子,我們小孩又幫不上什麼忙,除了看他們幹活就是玩,尋的工夫有劉立軍一家,還有劉華一家,眼見我們沒有什麼事情幹,他便提議往水庫上去釣魚,這件事情還是得經過家裡同意的,一番軟磨硬泡之後,媽媽終於同意了,因爲劉立軍會鳧水,有這個大孩子陪着我們,就算掉進水裡,也有一個救援。
我是真的很少來水庫上,特別是早晨的時候,眼前的景色深深的吸引了我,一層薄薄的霧氣飄在水面上,水面倒映着灰濛濛的天,有一種夢境一般的冷,這種冷穿透皮膚,深入血液,最後到了心裡。我掐了自己一下,好疼,這是真的,我終於經過家裡的允許在早晨到水庫上釣魚了,遠處的水面上此時飛過來幾隻野鴨子,它們不時的一陣撲騰,在水面劃出一條長長的浪花,或者一頭紮下去,等上幾分鐘才浮起來。我們則跟在立軍的身後,等他給我們選一個魚比較多的位置。
靠近抽水機旁的位置是人們最喜歡下魚鉤的位置,而事實上,這個位置也確實魚比較多,因爲魚都喜歡往水草裡鑽,這個地方就長了好多水草,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下鉤一定要下在那一片沒有水草的地方,否則的話,魚鉤一旦鉤住水草,你就等着換線換鉤吧。劉立軍的手法很嫺熟,他每次下鉤都下的很準,水草羣裡就那一小片沒有水草的水面,而他每次都能準確的把鉤甩進去,我和劉華都沒有他那技術,只能在有水草的旁邊,找沒有水草的地方下鉤,然後便是苦苦的等待。劉紅是不參與釣魚的,只是一直在旁邊看着我們釣,或者望着遠處的野鴨子發發呆,看她那情況,估計她在想要是自己就是野鴨子的話多好啊,就能在天上飛,還能在水裡遊,最重要的,還能抓魚,不用像我們一樣慢慢的釣。
令我們驚訝的,最先開張的並不是劉立軍,而是劉華,他看見自己的飄沉了下去,便趕緊拉上來,一條魚,兩指寬,我興奮的趕緊去打水在袋子裡,而劉立軍則衝上前去幫他把魚取下來,劉華釣上來的這魚,卻只能眼睜睜看着我們一陣忙活,自己根本就插不上手。“不錯,總算是開張了。”劉立軍說道。我在一旁打趣:“華爾今天牛叉了,比立立牛還先釣上來。”劉華則笑笑,然後看了看袋子裡的魚,又開始下鉤了。
釣魚是一件相當無聊的事情,這在我以前就感受過,只是釣魚這個詞很吸引人,但過程卻是相當的無聊,漫長的等待,有可能一無所獲。我已經感覺相當的無所事事了,於是便開始抓着身邊的土玩了起來,隨着我的眼光看過去,我才發現原來這裡是人家的一片地,只是因爲釣魚的人來來往往,已經踩的不成樣子,“他種的這是什麼?這個苗有點像番茄的,又有點像黃豆的。”他們聽到我的疑問,便馬上靠了過來,也許是因爲無聊之後終於發現了一點樂趣,反正他們靠過來的很快,劉立軍見過的應該比我們多,只是這個玩意他也不認識,爲了看看它到底是什麼,劉立軍開始刨土了,看到土裡埋着的東西,我們都無語了,這麼熟悉的東西,我們竟然沒有一個人見過,“土豆苗?”劉華有點不相信,而我卻比較高興:“經常都在吃,現在終於知道它長什麼樣了!”見過了土豆苗,似乎又迴歸了無聊,劉立軍便提議:“我們換個地方釣吧?”大家都沒有什麼反對的意見,於是,一行人便到了水庫的對面。
到了對面依然是站在別人的地裡,不過卻是麥子地,水邊有一些桑樹,把能釣魚的地方分成了一塊一塊,而我們就蹲在這些縫隙中,慢慢的等待着飄的點動。劉立軍似乎發現了一件事:“魚呢?”劉華說:“沒有拿過來吧!”劉立軍便向我們問:“誰去拿過來?”我們三個都不說話,他搖了搖頭:“好吧,我自己去拿。”我們便看着他的身影越來越小,一直到了對面,把那個裝魚的袋子給拎了過來,可是在回來的路上,他卻停在了堤岸上,然後一直看着水裡的一個影子,凝視了幾秒鐘,突然他的速度變的飛快,向我們跑過來,我還以爲他在水裡發現了什麼寶物,沒想到他一跑到我們跟前就說:“凱爾,快點走,那邊死人了!”我們聽了都有點半信半疑的樣子,不過還是收拾了東西跟他一起走,路過他停下的那個地方,我們停下仔細看了看,只見一個像屍體一樣的東西,隨着水面波浪的起伏,若隱若現,屍體似乎是面朝上的平躺在水面,雙手交叉在胸前,她睡的很安詳,我不能確定是不是屍體,便又向前走了幾步,現在的角度,剛好能看清他的臉,臉上的褶皺,還有頭上的頭巾,無意不說明她是一個老婆婆,我很驚訝,“真的是死人!”劉華和劉紅見了這個景象也有些相信了,再加上我這一句的確認,還有之前立軍的肯定,便深信不疑,立軍在此時又添油加醋的喊了一句:“快跑啊,老婆婆來了!”我們便像着了魔一樣,口裡不停的唸叨着“老婆婆來了”,一溜煙的跑到家裡。
我們迫不及待的把所看到的東西告訴了大人,劉立軍的幺爹不太相信這件事,便準備隻身前往一查究竟,見弟弟要去,劉立軍的爸爸也跟着去了。而我們則因爲緊張,加上一路是跑回來的,現在正不停的喘着氣,只有在家裡等大人的消息了。吃過午飯不久,我們所看見的確實是實體便得到了證實,因爲立軍的幺爹下水去把那個老婆婆救上來了,老年人因爲身體輕,跳下去喝了幾口水便浮了上來,然後就一直漂浮在水面,等把她救上來一壓胸,,把水吐了出來,便又活過來了,她似乎是因爲和兒子吵了架,想不開才這麼做的。不管怎樣,我們卻是做了一件好事的,要是沒有我們發現,估計這個老婆婆就真的一命嗚呼了。而我想到的卻是那團霞光的場面,是不是因爲神龍賜予了祥瑞,才讓這個老婆婆沒死的呢?因爲我們釣魚的時候就一直沒有見到什麼老婆婆跳水,那就是在我們到水庫之前就跳下去了,這麼長時間,就算人體溫度的流失也應該會死吧,何況她還是老人。不過這也證實了那個說法,水庫上面從來就沒有死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