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四年級了,校長果然說話算數,換了新的數學老師,這個老師對高興很關注,段小雨能感覺到高興有了學習數學的勁頭。
段小雨和老公商量,租住到一個學校的家屬院,有一個很大的塑膠操場,她不想住的太壓抑。
段小雨不得不承認高興學習上是有問題的。
比如一個詞錯了,即使改上無數次,他下一次還會錯的一模一樣。
碰上背誦,高興會背好久還背不過。
語文考題上說王羲之用壞了二百多個毛筆,問說明了什麼?高興的回答是筆的質量不過關,應該去銷協投訴。
段小雨經常哭笑不得;有一個詞寫錯了,段小雨記得這個詞已經讓他改了不下50次了,段小雨實在太氣憤了,順手拿了一個掃牀的刷刷就打高興的胳膊上,瞬間孩子的胳膊就腫了,嚇得段小雨趕快開車到醫院,醫生讓拍片,所幸沒傷着骨頭,醫生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段小雨,警告段小雨不能再這樣了,孩子的骨頭傷着了就麻煩了,估計醫生都在懷疑段小雨是不是親媽。
段小雨給老公說,找一個家教輔導高興吧,要不然自己會瘋了,孩子也會瘋了,老公看到家裡雞飛狗跳,也很無奈。
在孩子教育上段小雨精疲力竭,萬般無奈之下,在網上搜家教,一心想找一個男家教,可能跟高興溝通起來會容易一些吧。
正好搜到一個姓武的家教,可能因爲姓武的緣故,段小雨就武斷就認爲是個男性並且會是那種她需要的愛好比較多的老師…。
初見家教時,段小雨很失望,因爲她是女孩,並且看起來很文弱,矜持中隱含着倔強,倔強中飽含自信……
段小雨表示遺憾,怎麼是個女的呢?武家教笑着說:“姐,我的簡歷上性別寫的很清楚,您可能被我的姓迷惑了,既然已經是這樣了,那就試不試吧。”
段小雨喜歡這樣的開場白,懇切地告訴她自己的困惑,希望她能幫助孩子。
接下來的相處,段小雨越來越喜歡武家教,對事認真,很智慧,熱愛運動,思想成熟,每一次交流,段小雨都被她那顆年輕的心所深深感染……客觀的講,武家教的出現舒緩了一個母親焦躁的心,讓段小雨慢慢地有時間換個角度去看高興……
武家教家境不好,她在讀研究生,因爲母親得了不好的病,所以她爲了不給家裡增添經濟負擔,一邊打工一邊學習。她真是一個優秀的女孩子,從小都是羣體裡的那個的佼佼者,直到研究生,一路都是最高獎學金。她曾經調侃自己要是拿不到獎學金學業也許就不能繼續……
她對段小雨來說:“我一定會挖掘出高興的潛力的,姐你就放心。”
看着她信心滿滿地樣子,段小雨心裡還是沒有底。
段小雨無法忘記,有一天武家教輔導完功課,站在段小雨面前哭泣,說自己那麼努力,一道題都講了七遍,第八遍高興還是錯,而且還錯的一模一樣……段小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因爲段小雨之前經常會是這樣,她也哭過,而武家教在學習方面,已經習慣付出就有回報……
第二天,及時調整心態的武家教勸段小雨,高興只是不上心而已,她再耐心些,再多講幾遍。
段小雨悠悠地答覆說:咱們都耐心等一朵花開吧……
其實只有段小雨自己知道她的心等的已經長滿荒草了。
爲了和高興做朋友,武家教帶高興打羽毛球,帶高興和她的同學去唱歌……
武家教用了最大的努力,段小雨看在眼裡,感激在心裡。
小升初前,武家教認真地告訴段小雨,說高興的知識儲備夠了,讓段小雨放心。
其實,段小雨根本就沒報希望……
就像武家教說的,高興居然考上了光明中學,這個城市最好的中學,老師說他考了6年來最好的成績……高興看到成績的那一瞬間,高興的跳起來了,眼淚也下來啦,他實在是太辛苦了。
小學六年就這樣過去了,在這六年裡,段小雨覺得頭頂有塊石頭在壓着自己,她喘不過氣,更無力改變,但結果總歸是好的。漫長的六年裡,也有一些事情值得回味,想想有些事情可能還是會對高興以後的生活有影響吧。
在高興三年級的時候,段小雨看到一篇文章講述一個小學孩子跳樓的報道,內容是孩子覺得生活太沒意思了,除了寫作業還是寫作業,沒有玩的時間,孩子從他家陽臺上縱身一跳,結束了自己僅僅九歲的生命。看完段小雨怕的要死,高興不就是每天沒完沒了的作業,如果段小雨是高興她都會一點都不高興的,所以段小雨把高興帶到校外辦的音樂教室,讓高興挑他最喜歡的樂器,最後高興挑了吉他,每週一次吉他課,堅持了四年。段小雨的初衷很簡單,當高興以後的人生自己覺得苦惱時,可以拿出吉他高歌一曲發泄發泄,因爲人生總會碰到這樣或是那樣的事情,有這樣或是那樣的壓力,總得要宣泄。
這六年來,有一件事情段小雨記憶深刻。那是高興五年級的一個週末,他說他寫完作業要去操場騎會自行車,段小雨說好吧。結果高興寫呀寫呀,好不容易寫完了,卻下起了瓢潑大雨,高興趴在桌子上哭了。段小雨看了看窗外的大雨,也覺得孩子實在太可憐了,就這麼會玩的時間,結果······
段小雨拍了拍高興的頭,問:“哭什麼?”
高興傷心地說:“媽媽,這周我都一直想騎我的新自行車了,可是現在騎不成了!”
看着高興傷心的樣子,段小雨反問他:“爲什麼騎不成了?”
高興帶着哭腔說:“下這麼大的雨·····”
段小雨輕描淡寫地說:“誰規定下雨就不能騎自行車了?你可以穿上雨披去操場騎,媽媽打着傘陪你。”
高興遲疑地看着媽媽:“媽媽,這是真的嗎?”
段小雨看着他還掛着淚花的臉,點點頭。
段小雨給他找出來雨衣穿上,高興推了自行車,段小雨打着傘跟着,她們下樓來到操場。偌大一個操場,因爲大雨沒有一個人。高興騎了一圈又一圈,每當騎到段小雨跟前都要大聲喊:“媽媽,我好開心呀。”
那一天,不知道高興在操場騎了多少圈,喊了多少句媽媽我好開心呀。段小雨站在雨中,看着他的身影在操場一圈一圈的轉,那麼開心那麼快樂,儘管天都黑了,段小雨沒有忍心叫停他。
這麼多年了,他從來都沒有這麼快樂過。